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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跳章订阅的小天使会看到乱章,不方,一天后恢复正常  唐子畏也抿了一口,见此抬手按住了酒壶,“别喝了,这酒不是什么好东西。”

    祝枝山微微一愣,“哦?”

    “若我没猜错的话,这酒里应是加了乌香。”朱宸濠没碰那杯子,只是看着那些褐色的粉末说道:“乌香前代罕闻,近年来才有人使用。听说是罂粟花的津液,罂粟结青苞时,午后以大针刺其外面青皮,或三五处。第二日早上以竹刀刮取津液,收入瓷器,阴干便可使用。”

    唐子畏有些出乎意料他会这么说,看了他一眼道:“世子倒是知道的不少。”

    朱宸濠咧了咧嘴,他那老爹向来玩得开,他也跟着知道了不少东西。但说却是不能这么说的,“乌香价格昂贵,爪哇、榜葛赖等地进贡时我见过一些,也知其效用能让人神魂颠倒、如登极乐。这酒里所含分量应该不多,但也足以让人日思夜想了,长期饮用恐怕后患无穷。”

    “至于这些粉末,”朱宸濠重新捏了一点起来,说道:“大抵就是罂粟壳了。我曾在大夫那里见过,虽然寻常药铺少见,但也算是一味伤时常用的药材。”

    唐子畏只是分辨出这是罂粟,却没想到朱宸濠会如此了解。他将粉末拢到手心里,眯了眯眼。罂粟与成品乌香价值不同,但也绝非什么普通物品,这杨家也是费了心思的。

    “那杨氏酒家岂不是赚着害人的钱?!”唐申听到久饮后患无穷便觉愤怒,当下便要去找他们对峙。

    祝枝山这时倒是明白了,眼珠一转便抓住了重点:“唐小弟莫慌,你这样去,恐怕没什么用。百姓对此知之甚少,你若无法一次将他打落谷底,恐怕徒惹人厌,说不得还要被杨家倒打一耙,后患无穷啊。”

    “那怎么办,总不能任他们这样下去……”唐申停住脚,下意识望向唐子畏。

    唐子畏对上他的视线,说道:“不打草惊蛇,直接抓他个现行便是!至于百姓……过后再说吧。”

    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差别?唐申一愣,茫然的看着他,还没把问题问出口,便听祝枝山啪地一抖折扇,“好!好主意!”

    唐子畏与他两人相视一笑,蔫坏蔫坏的样子如出一辙。

    ***

    杨家的别院里,杨元彬一脸不耐的坐在桌台前。一侧的窗户大开着,窗棂上一只黝黑的鸟儿正歪着头与他对视。

    “咚咚咚!”杨德在外面敲门,“少爷,是我。”

    “进。”

    杨元彬转了个身看着他,脸色丝毫没有舒缓的样子,只问道:“事情都进展的怎么样了?”

    杨德躬身答道:“回少爷,锦泛街的酒馆已经在修整中,不出三日便可开张,杨氏酒家也一切顺利。只是……”

    他略一犹豫,还是继续说道:“今日那唐寅和祝枝山还有一陈姓公子带着一个小孩来了酒馆,手下人一时不察让那小孩儿进了后院,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出什么告诉唐家人。”

    “什么?”听到唐寅的名字杨元彬就不好了,还没等他发作,又听杨德道:“除此之外,唐申还遣人送来一封信,说是要交给少爷。”

    杨元彬狐疑地看他一眼,接过信拆开来。

    只见那里面是一张纸质粗糙的边角纸张,蝇头小字密密麻麻排了好几列,详尽的将每一个需要赔偿的物件都列于纸上。

    上书“数日过去,未见杨公子如约赔偿。念及公子或许忙而疏忽,特列此清单。”末了还附带一个笑脸,看起来着实可恶。

    “简直放肆!”杨元彬气得猛一拍桌子,不待他破口大骂,就见窗边的乌鸦被惊得忽而飞起,发出一声粗哑的大叫!接着扑闪着翅膀便冲了过来,尖尖的短喙落在杨元彬额上,钻心的疼。

    杨元彬恨不得把那乌鸦扼死在手心,却碍于自家大哥而生生忍住。

    乌鸦是杨元兼闲来无事驯化的,聪明的紧,一旦杨元彬动作大点,便飞来啄他脑袋。这乌鸦前一天带着他大哥的亲笔书信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就是为了管住他不让他随性而为。信中杨元兼嘱咐,让他不要急躁,循序渐进慢慢发展。

    可杨元彬若是能忍,那他便不是杨二少了。

    他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半晌,眼里闪过一丝凶光。“杨德,这附近的山贼流寇,你可识得几个?”

    “少爷,您是要……?”杨德小心翼翼地询问。

    杨元彬点点头,“我得跟这臭鸟周旋,这事儿你去办,让他们把唐寅手废了,至于那个小掌柜,你看着办,把酒楼弄过来就行了。”

    是。”杨德揣着手退下,有些焦虑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抬步出了门。他是正经的生意人,还是第一次做这事儿,心中还有点小紧张……

    而另一边,唐记酒楼后院里围起的临时马厩旁。

    唐子畏一手搭在简陋的横木栏上,一手握着罂粟壳的粉末凑到有些蔫蔫的大马的嘴前。

    这马也是饿得很了,大大的眼睛半睁着,脑袋歪着靠在木栏上,舌头一卷便将他整只手都舔了个干净。

    唐子畏有些兴味地看着它嚼了嚼,其实根本也没嚼到什么东西。该饿还是饿着,那马见他没诚意喂食,不想理他,踏着小步挪开了一点。

    然而不过片刻,就见它猛地打了个激灵,马首忽的一下对上了唐子畏的脸,一双铜铃似的眼睛瞪得老大,吐着舌头,发出奇怪的嘶鸣。“嘶——!!”

    它怒视着唐子畏,不知这家伙给自己吃了什么,口舌麻痹发痒。它猛烈地扯动拴着的缰绳,挣扎着想要逃离,却只见到面前的人类哈哈大笑。

    唐子畏喜欢马,尽管他并不会骑马,但这也不影响他喜欢马。就如现在,他笑眼弯弯地看面前深棕色的骏马挣扎到无力,抬手顺着它的脖子摸了摸。

    “别乱动了,你知道吗,你那主人不要你了,现在你是我的马。”

    那棕马仰天长鸣,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似的,一双透亮的眼睛里竟有水光闪动,浸透了卷翘的睫毛根。

    唐子畏俯身在外面捡了一把马草过来,逗弄着它,“给你起个名字如何?”

    那马何曾有过名字,它不理会唐子畏的话,只扯过他手上的草吞吃入腹。

    “马缰穿鼻任风牵。叫你风牵,你可跑得像风一样快吗?”唐子畏一手喂着它,一手便又伸出去抚摸它的鬃毛。

    风牵不舍得嘴里的草,扭着身子躲开唐子畏的手。唐子畏却是执著,探手非要揪到它不可,几次之后,那马也懒得躲开他了,就站在原地雷打不动的吃着草。唐子畏抚着它光亮的皮毛,眼睛弯成了两弯月牙。

    一把草喂完,唐子畏想走进去试试。还未靠近多少,风牵便挣扎着往马厩深处退去。

    “你怕我做什么?”唐子畏停住脚步,脸上笑意淡了下来。

    正在这时,唐申从前面走过来,叫了他一声,“大哥,我们回去吧。这里我让人来照看着。”

    唐子畏点了点头,看唐申过来抓了些草丢进去。那马儿还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他们,直到两人走远。

    唐子畏在脑海中搜寻一番,只依稀记得那是个性子恬静的美貌女子,而伴随着回忆而涌现的闲适和欣喜的残留情感,让他不觉生出了些好奇。“那就去看看吧。”

    两人于是上了船,在门□□了些银钱,便被人引到里面。

    这画舫外面看挺平常,里面却别有一番天地。从入口进去,有几道雕花屏风架起的回廊,行至尽头,船舱中央豁然开朗,周围桌椅数十,正中一方红台架起,四方布幔直牵到顶层。此时台上已围了不少人,时不时地发出一阵呼声。

    带路的小厮将两人领到台前,说道:“徐素姑娘的规矩多些,若要见她,还需与台上诸位公子分个高下。”

    “一段时间不见,怎么多了这么个麻烦规矩!”张灵还要再说,那小厮已经利索的退下了。他摸了摸鼻尖,有些为难的看向唐子畏:“这……”

    话未出口,突然听那台上又是一阵喧哗。

    “妙,妙极!”

    “‘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汤公子这诗灵动得很,当是第一了!”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没见什么针锋相对,倒是交口称赞着要将那汤公子推选出来了。

    张灵人还在台下,见他们如此也顾不得那么多,眼睛一瞪便大声道:“你们急什么,江南第一才子唐寅在此,这徐素姑娘今日可不是你们见得的!”说着,用手肘顶了顶唐子畏,转头讨好地一笑:“唐寅,你说是吧?”

    一群人火辣辣的视线顿时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身上,转移到了唐子畏脸上。

    “你就是那中科第一的孺子狂童唐寅?”

    “……”

    唐子畏心里给张灵记了一笔,面上却丝毫不显窘迫,反倒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一点头道:“没错,在下唐寅。这徐素姑娘,今日我是一定要见的!”

    众书生中有人道:“果真狂妄,可我们不吃你这套,你若想见徐姑娘,便胜了汤公子再说。‘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这诗,你还能比他更好吗?!”

    “这破诗算什么,子畏随口一吟也就如此了。”张灵两手交叠抱于胸前,摇头晃脑的一脸不屑。

    唐子畏轻哼一声,却不作答,反问道:“那汤公子人呢,怎么不见他?”

    随着唐子畏话音落下,面前的人群微微挪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钻了出来。他左右看了看,对上唐子畏的目光,脸上露出恭谦的神色:

    “不用比了,唐兄大才,在下早有领教。今日既是唐兄来此,那徐姑娘想必也是相见你的,君子有成人之美,你请。”

    少年略一拱手,侧身让出了通往楼上厢房的楼梯。身后众人有的脸上还带着不服气,却也都随着少年的动作往两边退开了一些。

    唐子畏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神色从容地提步上楼。

    张灵紧随其后,一边用“算你们识相”的眼神扫了人一眼,一边追上唐子畏问道:“你是早知道会如此?什么时候跟那小子比过的?”

    唐子畏摇摇头,“我不记得。”

    张灵奇怪,“若不记得此事,那你刚刚要他出来作甚?”

    “他那句诗作的不错,”唐子畏随口夸了一句,然后道:“作诗赢过他太麻烦,我本打算暴力解决的。”

    听到这话,张灵面色古怪地瞅了一眼唐子畏清瘦的面容,识趣地闭上了嘴。

    上到二层,便有小厮过来将两人领到徐素所在的厢房。房间内燃着熏香,一张红黑交杂的镀漆矮桌上,微黄的纸张铺展开来,镇纸压于左侧,黑色的墨迹在纸上游走。

    张灵只瞧了一眼便退了出来,和唐子畏打了声招呼就去找其他姑娘了。余下唐子畏一人推门而入。

    见有人来,纤长的手指将笔搁在砚台上,徐素从桌旁站起,向来人施了一礼,“唐公子,许久不见,近日可好?”

    唐子畏摇了摇头,说:“不太好。”

    徐素愣了愣,接着便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唐公子许久不来,一见面就又给素娘出难题。”

    唐子畏也笑,“这怎么叫出难题,你问我好与不好,我自然是从好与不好中选一个作答。若只让我说好,那这问题还有什么好问的?”

    “是素娘失言,便罚素娘自饮一杯可好?”

    徐素从桌上的酒壶里倒了一满杯酒,刚要举杯,又听唐子畏说:“不好。”

    这下徐素是真的愣了,任由唐子畏从她手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人还有些茫然。随后便听到唐子畏问她,“这是你写的诗?”

    ……

    徐素不是第一次与唐寅共处,却是第一次如此自由地与人交谈。

    自己认识的字、读书时的浅见、乃至对这天下的种种品评,仿佛在这人面前说什么都不为过。以至于常常回过神来,眼前就是唐子畏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又说了什么离经叛道的胡话。

    徐素低头小口的抿着酒,冷不丁听到唐子畏的问话:“你说,你为什么要让他们作诗见面?我只从那些话本里见过这些桥段,倒没想到真能遇上一次。”

    她想了想,坦言道:“人不就是这样,太容易得到的便不大会去在意。我定下这一规矩,值不值姑且不论,首先他们便会记住我。何况,有时候想做一件事情,并不一定是想得到最终的结果,通过考验本身就足够有吸引力。我只是,让自己显得更稀罕一点罢了。”

    “是吗。”唐子畏脑海里似乎有什么念头一闪而逝,只是最终也没能抓住。他揉了揉眉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未带银两,也没什么能赠与你,就送你一个字,可否?”

    徐素莞尔一笑,“唐公子若真心赠我,哪怕只一笔一划也是可以的。”

    唐子畏于是执笔,饱蘸了浓墨,柔软的毫尖刚一触到纸面,就如行云流水般舞动起来。墨色在笔锋游走之后纷纷晕开,不过一秒,唐子畏的手腕一顿,笔尖轻提,搁置在一旁。

    “如此,我便告辞了。”唐子畏说完,推门离开。

    留下的浅黄宣纸上,一个“秀”字结体端丽,用笔却又迅捷而痛快。字是极好的,只是那字的本身含义和笔法交杂在一起,倒显得有些不妥。

    徐素独自站在房内,一个人看了许久。

    唐子畏很快从第一个房间出来,绕到隔壁,轻手轻脚地再次推开门,携着凉风看向房内。

    人还没进去,最先入目的便是地上散落一地的衣物和横倒在地的屏风。再一抬眼,一张大床就这么毫无遮掩地出现在他面前,床上的棉被鼓鼓囊囊,杨元彬睡得正熟。

    唐子畏心说找到了,刚准备退出去叫李全一起过来,却见床上的被子动了一下,一道人影从里侧抬起头,泛着水光的眼睛在看到唐子畏的瞬间瞪得圆溜溜的,似乎惊恐至极。

    唐子畏眯起眼睛,在黑暗中勉强分辨出那是一个发丝散乱只着了抹胸的女子,心下了然。

    “嘘,别出声。”唐子畏改变了要退出去的想法,一边将食指靠到嘴边示意那女子安静,一边缓步向屋内走来。他可不能让那女人把杨元彬叫醒了,若惊动外面的护院,事情就麻烦了。

    唐子畏扣着匕首的右手藏在袖中,冲那女子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轻声道:“你别怕。”

    却不料那女子见他笑了,反而更加害怕,哪里还听得进他说什么。见唐子畏走近,她被吓到猛地往床的里侧一缩,张开嘴便要尖叫!

    唐子畏心里暗骂一声,两步飞跨到床上,左手用力捂上她的嘴,握着匕首的右手在她后颈狠狠一敲!那女子哼叫一声,软倒一旁。

    然而不待唐子畏喘口气,身后被吵醒的杨元彬眼都没睁,两条胳膊摸过来,缠上他的腰用力往下一带。唐子畏措不及防被他勾了下去,眼中寒光一闪,手中匕首顺势反手便是一刀!

    杨元彬早在摸到唐子畏腰的时候便觉手中触感不对,习惯性地一勾一带将唐子畏往怀里扯了过来,睁眼便看见匕首反射出的寒光朝自己袭来,顿时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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