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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珍阁是K市一家开了几百年的老阁子,专司风水、相术,阁子里头常卖的朱砂、符纸、香炉等都是市内一等一的上品。
御珍阁的老板打了个哈欠,看了下时间,快十点了,差不多可以准备收拾一下关门。老板站了起来,刚走到门口,就见到一个长相可爱的小男孩站在门口,像是要跨步进来一样。
老板朝小男孩身后看了看,没见到大人,颇觉麻烦地低头问小男孩:“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周通昂着小脸,说:“老板,我要买十张黄符,线香,还有一沓纸钱。”
老板:“……”
周通说着,将钱递了过去:“有点赶时间,麻烦你了。”
老板嘴角抽了抽,一脸狐疑,总觉着是不是太晚了特别困出现了幻觉,他眨了眨眼,又往周通身后看了看,没见到什么,最后抱着没有不赚钱的道理转回身,按照周通的要求把他要买的东西全都准备好。
周通带好东西往外走去。
K市在油坊附近有口古井,是早些年老百姓们打水的地方,现在地下水缺乏,古井一年年变枯,但好在前几天刚下了一场雨,古井内积了不少水,要是拿来呼唤黑白无常应该够了。
周通把纸钱分成两沓,一左一右地放好,随后取出线香,在纸钱上各插了一个,随后点燃了纸钱,在烧成灰的时候取出井水一左一右地洒了一点。
线香烟火袅娜,笔直地向上,在周通洒完井水之后,烟火顿时变得扭曲,开始往下钻,白烟透过地表钻入地面,过了没多久,在烟火之中冒出来两个人影。
黑白无常一左一右地立在身前,白无常见到周通时笑眯眯地一把将周通抱了起来,捏了捏周通的小脸蛋,说:“哎呀,这奶娃娃可真可爱。”
黑无常问道:“走阴人呼唤我们所为何事?”
周通的小脸被白无常捏的变形,他拍开白无常的手,说:“想麻烦两位大人帮我查点事情。”
“请说。”黑无常道。
周通把那小鬼的事情大致说了,黑白无常对视一眼,白无常说:“无法确定他的死期的话我们也不好判定他生前的身份,他有告诉你是什么时候死的吗?”
“没有,他只有这三个月左右的记忆。”
“这就麻烦了。”白无常束手无策,长舌头从嘴里掉了出来,白无常含糊不清地说:“游荡的孤魂野鬼数量众多,单是如此我们是真的没有办法。”
“麻烦两位大人了。”周通恭敬地说。
白无常将周通放下地,黑无常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在身后拉了拉白无常,小声说了几句话,白无常恍然大悟,对周通说:“刚才想起来一个事情,二十几年前这附近好像是丢了一双母子的魂魄,那时候阎君还吩咐过我们兄弟,这双母子亲缘很深,要给他们下辈子按个好胎再做母子。我们当初只得了母亲的魂魄,没得到她儿子的魂魄,倒是有可能是这个娃娃。”
“那他母亲投身到哪里了?”
“他母亲听说有这缘分之后,还执着不肯投胎,在地府一直等着他儿子的魂魄回去。”
周通说:“那能否麻烦两位大人请她上来,我问她一些事情。”
“这个自然可以。”
周通在阳间等了一会儿,就见黑白无常拎了个女鬼的魂魄上来,女鬼仍是三十岁左右风华正茂的样子,但是眉宇间却凝聚着苍老,她孤独地在森冷荒芜的地府之中等待着她前途未卜、下落不明的儿子。
女鬼见到周通时还以为是黑白无常寻到了自己的孩子,当场怔在那里,随后眼底满是浓浓的不加掩饰的失望,黑白无常给他们做了介绍,又大致将事情告诉了女鬼,周通问道:“你孩子死的时候大概多大?”
“七岁,还差三个月。”女鬼记得清清楚楚,一提起伤心事脸上的悲戚神态越发明显。
周通想说也说不清楚,干脆带女鬼去见见那小鬼,跟黑白无常说过之后,两阴官爽快地答应了。
周通带着他们回到秋千旁,女鬼一见到秋千就激动了起来,她匆忙飘荡过去,在秋千周围左右徘徊着,如果可以流泪的话恐怕早就泪流满面。
“这秋千……”
女鬼抱着秋千的绳索,说:“这秋千是我孩子被拐骗走之后我给他做的,那时候我记得清楚他一直嚷嚷着要荡秋千,可我那时候工作太忙,根本没时间带他去公园,等到后来他被人拐跑了,我心里悔恨不已,就在这里给他编了个秋千架。”
想起小鬼的眷恋,周通估计十有八/九是猜对了。
这俩人果然是母子。
周通坐在秋千上荡了一会儿,没多久后就听见嬉笑的声音,小男孩忽然出现在周通身后,从背后一把抱住周通,笑嘻嘻地说:“你来啦!找到解决办法了吗?”
“还没有。”周通摇了摇头,问道:“你认得这个人吗?”
小鬼抬头看过去,两人视线相撞,女鬼当场扑了过去,却被小鬼躲了开来,小鬼藏在周通身后,似乎对成年人很是畏惧,他畏畏缩缩地躲着,问周通:“她是谁?你怎么把大人也带来了。”
周通没说话,看向女鬼,女鬼嘴唇哆哆嗦嗦,抖了半天才沙哑地喊了一句“儿子……”
这一句儿子唤得小鬼浑身一震,有种莫名的情愫在蔓延,可小鬼却弄不明白那是什么,更是胆怯地躲在周通身后,特别害怕的样子。
周通问道:“你不记得她了吗?”
小鬼摇了摇头:“不记得。”
“她应该是你生前的母亲。”
“我的母亲?”小鬼眨了眨眼睛,对这个词有些陌生,在他的记忆之中,从来没有出现过母亲这样的存在。
周通向女鬼解释道:“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三个月前才刚醒,之前的记忆全都不在了,你不要难过。”
“没关系。”女鬼摇了摇头,说:“阎君答应让我们下一辈子还做母子,我能带他去投胎吗?”
“应该不行。”周通把小鬼的那一处空间的事情说了出来,女鬼听完后一脸怔然,随后似是想明白了什么,懊恼地说:“都怪我,是我的执念封住了他,让他没能被带到地府去投胎。”
“怎么?”周通问道。
女鬼说:“他被拐走之后我就整日里胡思乱想,如果他能回到我身边的话,他想要的那些东西我通通都给他,你所描述的那一个空间是我生前每天都会梦到的世界,他现在无法离开那个世界,恐怕就是因为我当初存下的执念太深将他困住了。”
听女鬼这么一说,周通大致也明白了,解铃还须系铃人,看来要破开那处空间还得让女鬼出手才是,得解开她的执念。
可事到如今,反而陷入了死胡同,当年的执念已经化生滋长,宛如有了自我意识一样,甚至开始抗拒除了小鬼之外的其他人,根本就无从下手。
要破开执念就要解除最能激发女鬼心中怨气点的地方,周通分析一二之后,说:“我有一个想法可以试一下,没准可以解开你的执念。”
“什么想法?”
“你的执念一是来源于你对儿子的母爱,二则是对当初拐走你的儿子那个人贩子的恨意,这两者交织在一起,共同组成了这处异空间。母爱是根本,恨意是突破口,我们先去看一下那个人贩子的下场,等你舒了这口气,也许这异空间就能自动破开了。”
找到人贩子又是一个难事,要是最近一段时间也就罢了,但是都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那人是死是活还不一定,找起来谈何容易。
这件事情又只能暂且放下,周通要来了女人的生辰八字,跟黑白无常打过招呼,等事情有了眉目之后再从地府将女鬼召上来。
周通回到家后,又一个难题迎面而来。
凌渊还被困在那个世界里呢。
这让他怎么跟凌渊爸妈交代,总不能一直靠着纸人吧?纸人虽然外表极为相似,但是却没什么明显的喜怒哀乐,不过好在凌渊平日里也整天板着张脸,靠着纸人应该能糊弄几天。
只能先这样了……
周通不放心,让纸人凌渊配合自己,求凌爸爸凌妈妈让凌渊再在这里住几日,可住不了多久,凌渊总得回家,周通硬着头皮想再拖几日,撒泼都用出来了,结果凌渊爸妈瞒着他将纸人凌渊带回家了。
听天由命吧……小周通头疼地按了按额角,不断想办法搜查着追本溯源的阵法。
结果,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纸人被凌渊爸妈识破了。
说起来也挺巧的,凌渊妈妈买了一只小公鸡回来给他爸补身子的,结果公鸡血沾在了凌渊身上,当时没反应,等凌渊妈妈回头的时候就发现小凌渊人没了,到处找都没找到,着急得不行,还以为是跑到了周通家里,来周通家里问过之后发现不在,一联想起最近拐带孩子的事件,当场就有些崩溃,被周通妈妈安慰了好一会儿才缓和了一点,抓紧时间出去找人。
周通回房间又剪了张纸人出来,准备暂时安抚一下凌渊妈妈的心,可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有了这次事件在前,凌渊妈妈肯定注意得多,一点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很容易露馅。
必须得快点才行。
两家父母都出去寻找凌渊,周通则被留在家里,仔细叮嘱不能随便出门,周通应了,叫来寒霜,偷偷载着他准备去女鬼原先住的地方附近看看。
女鬼家是老户型,跟那老奶奶原本住的地方差不多,早就拆迁了,现在根本就找不到当初房子的下落,周通在那附近随便转了转,忽然察觉到一抹异样的气息。
那气息与女鬼身上的阴气极为相似,周通阴阳眼睁开,仔细地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正在小卖部买烟的一个中年男子身上。
那男人约莫快五十岁了,胡子拉碴的,穿着灰扑扑的破旧衣服,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澡,整个人脏的不行,身上抱着一个不小的包,男人很谨慎地护住包,里面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周通悄悄跟在他身后,见男人抽着烟,拐入了小区内一栋两层的小楼当中。
那小楼是夹在新旧之间的一栋老建筑物,不知道什么原因拆迁的时候保留了下来,偏居于小区一角,倒也不算是特别不和谐。周通小心翼翼地跟在男人身后,在听见男人上锁的时候才敢走到门前。
铁门厚重,锈迹斑斑,有些年头了,窗户内拉着窗帘,几乎不透一点光,周通怀疑地从缝隙看向窗户内,在窗帘的缝隙内,看到男人从包里拿出了一沓又一沓的钱。
地面的角落上落着几个书包,周通心里一沉。
这笔钱是怎么来的,他大概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