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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周仲安开车到桑宅来接她,桑旬深恐被桑老爷子看见,到时又要被盘问一下,因此一接到电话便急急地往外面跑。
等她上车的时候,周仲安声音里带笑:“跑那么急干什么?”
桑旬系上安全带,转头对他笑:“走吧,你要带我去吃什么好吃的?”
周仲安一笑,“有朋友五星推荐过一家杭帮菜,我还没去吃过,正好这回咱俩一起去吃。”
他说的那家杭帮菜餐馆就开在广化寺旁边,远远看过去是座两层独栋小楼,砖红色的外墙十分醒目。
也许因为今天是周五晚上,来吃饭的人不少,附近的车位都停满了,两人在附近兜转了许久才找到一个空车位停好车,下了车周仲安朝桑旬伸出手,牵着她往回走。
等待上菜的间隙,周仲安突然说:“我已经递了辞呈。”
说实话,桑旬不是不惊讶的,以周仲安这个年纪,他已经做到席氏集团下面子公司一把手的位置,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遇,她本也以为他说辞职只不过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的动作居然这样快。
她想了想,于是问:“有没有想好下家去哪里?”
“先休息一段时间。”周仲安笑着望向她,“这几年来全部心思都在工作上,忽略了很多生活的其他乐趣……不如我们趁这段时间一起去旅游?”
桑旬心里觉得厌恶,但还是笑着说:“太好了,我最近也闷得慌……那等我回家问问爷爷。”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思吃完这顿晚饭,周仲安又开车带她回家,路上的时候还开玩笑问她有没有门禁时间。
周仲安前几年在北京买了房子,五十平左右的单身公寓,面积不大,但地理位置极佳,离国贸只有五分钟的车程。
大概是怕她误会,进门后周仲安甚至还贴心的解释:“我妈每年会过来住几个月,所以要是看见女人用的东西,不要奇怪。”
周仲安带她进了书房,让她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转身出门,说:“我去弄点喝的。”
桑旬打量着他的书房,东西很多,但收拾得井井有条,书桌上摆着台式机和笔记本。
周仲安再进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两杯红酒,他递给桑旬一杯,然后又从旁边拿起那几张黑胶唱片,问她:“先听哪一张?”
桑旬看了看,然后指了指其中一张,说:“我想听《Desperado》。”
周仲安拿出那张唱片,将其他的放回原处,走到一边弯腰捣鼓机器去了。
桑旬又看一眼书桌上的两台电脑,她说:“我才想起来,出门前爷爷要我帮他订周日晚上的昆曲票,我手机没电了……”
她的目光转向书桌,问:“能借用一下你的电脑吗?”
“可以。”没想到对方居然十分爽快,走过去将台式机打开,为她解锁,然后又转身回去捣鼓音响了。
因为电脑屏幕是背对着周仲安,因此桑旬也没了顾忌,直接打开他惯常用的邮箱首页,登录框里是自动填充的用户名和密码。
桑旬想着这会儿登录了邮箱也看不了什么,于是索性改了网页源代码,将密码框里的星号变成数字。
她看着那串数字,正在默记,周仲安已经从那边走过来,问她:“订好票了?”
桑旬慌忙关掉网页,不动声色道:“票已经卖光了。”
迎着周仲安的目光,她觉得口干舌燥,下意识拿起旁边的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
将那杯红酒喝完,桑旬才反应过来,心中暗叫不好。
她清楚自己的破酒量,恐怕这杯红酒下肚后马上就要出洋相,哪怕她知道周仲安还不至于会对她做些什么,但她当下还是哀求道:“你现在……能不能送我回家?”
周仲安一愣,问她:“怎么了?”
桑旬觉得酒劲已经慢慢上来,她揉着太阳穴,强撑着清醒道:“我不太舒服……想回家。”
周仲安走过来,搂住她的肩,柔声问:“你先去我床上躺一会儿?”
她知道绝不能答应,一时又后悔起来,怨恨自己怎么一紧张就做蠢事,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一点哭腔:“……我想回家。”
“到底哪里不舒服?”周仲安放缓了声音,就像在哄孩子,“我送你去医院?”
桑旬点头,不管去哪儿,总比单独和他待在这间公寓里要好。
周仲安将桑旬扶起来,又探身去拿她放在旁边的包,包的拉链没拉,他只拉住了一边的提手,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的一下全掉出来。
“等等。”周仲安扶着桑旬让她在沙发上坐下,又弯下腰去收拾包里掉出来的东西。
钱包、钥匙、手机、纸巾……周仲安将东西一样样放回她的包里,直到最后,他捡起一支录音笔,上面显示的是正在录音。
周仲安看着手中的录音笔,好久才回过神来,他转过身,看向坐在那里的桑旬,一字一顿的发问:“桑旬,你这是什么意思?”
桑旬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昏沉,她掐着手心让自己清醒,但无济于事,不远处周仲安的目光炯炯,她此刻神思迟钝,根本连一句像样的鬼话都编不出来。
两人还在僵持间,玄关处突然传来门铃声。
周仲安讶异:这个点了,还有谁会过来?
那门铃声一下一下的响,来得急促。
他将那支录音笔收进口袋里,然后走出去开门。
从公司出来后,沈恪便和席至衍一起去找桑旬。
打她的电话没人接,多几次后再打过去就是关机,席至衍知道她今晚是要和周仲安一起出去,因此便更加心急如焚,甚至将电话打到了桑宅去,这才得到其他人模糊的回忆,说是记得桑旬好像是说要去广化寺附近吃饭。
席至衍心急火燎的便要开车,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便对沈恪说:“分头找,我去广化寺那边,你去周仲安他家那儿看看,我把地址给你。”
看见沈恪,周仲安自然也十分惊讶,但他很快便定了定神,道:“找我有什么事?”
沈恪盯着他:“桑旬在你这儿,是不是?”
两人对峙许久,倒是周仲安先笑了出来,他的眼神嘲弄,“你们一个个的,都在搞什么名堂?”
先是席至衍,几次三番的来寻桑旬的麻烦,他起先并未察觉,只以为他是真的因为至萱的事要报复桑旬,可他认识席至衍这样久,知道他的个性,他若是真要对付桑旬,她还能像现在这样无恙?
再后来,餐厅的那一次,他在席至衍眼里看见了毫不掩饰的占有欲,这时才惊觉,也许席至衍早已对桑旬暗生情愫,只不过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而已。
现在,一个席至衍不够,连沈恪都出来了?
念及此,周仲安不由得觉得好笑,他从来都不知道,他的这位前女友居然这样受欢迎。
“她是在我这儿。”周仲安挡在门口,笑了笑,“可是沈恪,你又算是她的什么人,有资格来把她从我家带走?”
沈恪难得的笑了笑,说:“我的确不算是她的什么人,可既然我都来了,有几句话想和她说,你不如把她叫出来。”
周仲安仍保持着那笑容,一时没吭声。
沈恪又耐着性子等了半分钟,他们二人在这里说了这么久的话,可里面的人却全然没有动静,这已经可以说明问题了。
他没再说话,直接搡开周仲安,进了门去找人。
沈恪是先去的卧室,好在并未在卧室里看见人,他心里顿时松一口气,又转身去书房,果然看见桑旬正闭眼撑着头靠在沙发上。
沈恪走过去,将桑旬扶着坐直,他疑心是周仲安给她下了药,轻拍了拍她的脸颊,问:“桑旬,醒醒?”顿了几秒,他又问:“你吃什么东西了?”
桑旬强撑着睁开眼睛,恍惚间看见眼前的男人是沈恪,她喃喃道:“我喝了点酒……”
她一只手勾上沈恪的脖子,他没料到她突然做出这般举动,顿时身子一僵,但桑旬却无知无觉,她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肩上,轻声说了一串数字。
沈恪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问:“什么?”
桑旬没再说话,一咕哝就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沈恪又拍了拍怀里女人的脸,这下是彻底睡着没反应了,他犹豫两秒,然后将桑旬打横抱了起来。
转身看见周仲安挡在书房门口,他看着窝在沈恪怀里的女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恪皱了皱眉头,然后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给我让开!”
估摸着桑旬这酒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沈恪便将她带回家里去了。
沈母原本在楼上看电视,结果儿子带了个姑娘回家,她又和保姆手忙脚乱的帮桑旬擦脸换衣服,在客房安顿下来。
沈恪带上客房的房门,这才想起来给席至衍去个电话。
电话接通,那头的人语气焦急:“找到了?”
“喝醉了。”沈恪简短答道,“我把她带回家了,我妈在照顾她。”
电话那头的席至衍明显松一口气,很快又说:“我现在就过来。”
“等等——”沈恪出言阻止,“我妈在家,你大半夜过来像什么话?”
顿了顿,他又说:“你明天早上再过来。”
席至衍沉默片刻,说:“不行,还是把她送回家……在你家过夜又像什么话?”
沈恪觉得好笑,便说:“我们家和桑家是亲戚,我妈也在,有什么不妥的?”
有人坚持:“……不行!我现在就过来接人。”
他想想就觉得不行!席至衍挂掉电话,开门上车,打着方向盘掉了个头往沈宅的方向开去。
让桑旬在沈恪家过夜?简直是开玩笑!
席至衍不敢再多耽误,一脚踩下油门。
沈恪再进房间的时候,沈母正在拿湿毛巾帮桑旬擦身体,他一眼望过去,就瞥到醉酒的女人衣衫半褪,细细的肩带从她肩上滑落,几乎要露出大半个胸脯来……沈恪怔愣数秒,然后转过身去。
沈母也在后面喊:“怎么不敲门?快出去!”
他悻悻的推门出去。
过了片刻,沈母走出来,说:“我刚才拿艾叶煮过的水给她擦了身子,待会儿就能醒过来了。”
沈恪神色复杂,过了好一会才说:“……谢谢妈。”
席至衍过来的时候沈母已经被沈恪哄上楼睡觉了,两人一齐进了那间客房,桑旬正慢慢醒转过来。
她初醒时有些惶然,但抬眼便看见他们两个,顿时松了口气。
桑旬揉了揉脑袋,然后开口:“我看了他的邮箱密码。”
说完她又看向沈恪,“但现在不记得了……我刚才和你说过。”
就是刚才她说的那串数字……沈恪二话没说,到楼上书房去拿笔记本电脑。
趁着这间隙,席至衍走到床边来,冷声道:“谁让你在外面喝酒了?”
“我不……”桑旬也觉得自己今晚太莽撞,刚想道歉,但马上反应过来,态度也变得强硬起来:“你管得着么?”
在外奔波了一整晚的男人火气瞬间起来,他冷笑:“我管不着?那你要谁管你?”
他被气得够呛,语气冷硬起来:“桑旬,你有胆再在外面乱喝酒给我试试看!”
他的语气太凶,桑旬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鼻子一酸,瞬间就红了眼圈。
她不想和这种人吵架,于是扁着嘴低下头。
这女人真是欠收拾……席至衍心里余怒未消,看她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又想去安抚,又恨不得上手好好蹂/躏一番,他轻咳一声,刚想说些软话,却听见沈恪推门进来。
……刚才准备好的甜言蜜语瞬间全部憋回肚里。
沈恪把电脑在旁边的桌上放下,看见房间里的两人僵持,不知席至衍又说了什么,惹得她眼圈泛红。
沉默片刻,沈恪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默默垂着头的桑旬。
桑旬接过来,闷声道:“……谢谢。”
靠……旁边有人暗自将拳头捏得咯吱响。
沈恪转过身去,打开电脑登陆邮箱,将周仲安邮箱里的所有邮件导出到本地,然后又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份。
他想了想,又对席至衍说:“你们回去都看看吧,我就不看了。”
周仲安的私人邮件里也可能涉及席氏的公事,他最好还是避嫌。
“好。”席至衍点头。
从沈宅出来后,席至衍看一眼旁边的人,闷声道:“上车。”
“……我打车回去。”
他想了想,还是憋着火道:“还跟我生气是吧?”
“没有。”桑旬低下头去,“酒不能乱喝……车也不能乱坐。”
席至衍被噎个半死,心里恶狠狠的想,这个女人真是不知好歹,欠收拾!
他勉强压着火,强扯着将她塞进车里:“少废话!我送你回家。”
那种破酒量,还说不得了?……第一次在枫丹白露,第二次在上海,回回撒酒疯都被他撞见,偏偏还一点不领情!他越想越气,是是,说不定这蠢货到现在还以为那两次送她回房间的是沈恪和那个小王小李什么的!
他越想越是气得牙痒痒,索性猛踩刹车在路边停下来,将她拽到身前教训起来:“桑旬,你以为你之前喝醉酒都是谁把你送回去的?你难道还真以为是沈恪?!”
那时他根本不想让桑旬知道自己所谓的“好心”,于是索性连签单都用的沈恪的名字……现在才知道憋屈。
果然,桑旬十分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说:“……你那时就喜欢我。”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某人哼了一声,没否认。
她一脸嫌恶:“你真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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