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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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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周鹏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无力感。明知自己此时不做点什么,局势会越发堪忧,可脑子里像一团浆糊,用棍子搅都搅不动。

    慌乱,慌乱,越慌越乱。

    周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思索着如何将这件事带来的影响降到最低。如果宋成的话出口之前,他都有七成的把握来将余富稳住。可现在却连一成都难说。

    周鹏有些悔恨,早知道下手就松一松,哪至于闹到这种程度。

    不过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周鹏浆糊一般的脑子,突然想到了曾经听说过的一件事。余富的小儿子可马上就要从那个三流大学毕业了,临到头工作却依旧都还没着落。

    想到这,他隐下心底的恼恨,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谦微。将声音放低,放低了姿态对余富说着软话,“余老师,我们借一步说话?”

    简白眼睛一眯,也看出了周鹏想要拦住余富的打算。不过她也没打算阻拦,毕竟她还要借周鹏的手来做一些事呐。

    余富本不打算答应,但周鹏却在他耳边说了句话。犹豫了半响,终究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看着注视着自己的几十道目光,余富有些心虚。但想到自家不争气的小儿子,只能咬了咬牙,视而不见。周鹏虽然做得过了,但毕竟也是老师,以后他多注意点也就是了。

    不过在他跟着周鹏快走出教室的时候,良心上的不安令他鬼使神差地对坐在原位,表情依旧懵懂的孩子说了句,“如果周老师再这个样子,你们可以来告诉我,我一定会上报校长的。”然后就紧步走了出去。

    大部分学生都看不出什么端倪,倒是宋成听出了这话的言外之意。所以这意思是这次就算了吗?不过他内心也没多大失望,大人本来就不可靠。不,应该是除了简白以外的所有人都不可靠,不是吗?

    反倒是简白担心他会难过,鼓起这么大的勇气,却还是得到这样的结果,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吧。想到这,她还走上前安慰似的摸了摸宋成的头,柔声道“没关系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宋成白皙的脸顿时添上了一抹红色,他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耳朵里全是吭哧吭哧的声响。

    他又被摸头了,这样会不会显得他很没有男子气概。嗯…可是,那是简白诶……

    摸头是很丢脸,但、但如果…以后简白保证以后只摸他一个人,那他就原谅她了……

    “简白,你刚刚好帅啊。”

    “对啊,对啊。我真的好佩服你的。你都不知道,刚刚你瞪眼的时候,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喘。”

    “你是怎么做到的呀?”

    “我挺你,以后我们一起对付周鹏那个龟孙子。”

    在宋成原地发愣的时候,一群女生蜂拥而上,硬生生地将宋成隔开,然后把简白团团围在中间,叽叽咋咋地说了起来。

    于是在教室的卫生角便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本该没什么人的角落,此刻却挤得满满当当。

    简白和宋成分别被女生和男生团团围住。和围着宋成显得有些尴尬无语的男生这边来说,女生这边就显得熟络的多。她们也不管热不热,就一个劲地往简白身上贴,然后在她耳边七嘴八舌地声援着,好不热闹。直到听见班长说话,他们才略微安静下来

    周志名从前门走进来,面上带着复杂的神色,“老师说了,模拟考取消。”这次他没有再特意跑到讲台上去敲黑板来吸引大家注意了。

    刚才周老师把他叫出去,告诉他这个消息时。他心里第一次出现这么复杂的情绪,模拟考取消,在他看来,是老师对这次争执变相地服软。这代表他原以为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周鹏,这次却被两个和他同龄的孩子拉了下来吗?原来老师也是人啊…

    哦耶!不管周志名心中的纠结,听到这个消息后,教室里顿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惊喜来的太快,简直让人触不及防啊。

    之前围住简白的一个女生突然猛扑在她身上,大叫道,“啊啊啊,谢谢你,你是我的英雄。”然后就像打开了什么开关,女生们都激动地抱住了简白,甚至还有人亲了下她。

    请自行想象,被围在中间糟袭身袭脸的简白生无可恋脸……

    男生那边也面露喜色,用拳头撞了一下宋成,“真有你的。”然后揽着他的肩膀,“走,等会没考试了,放学打球去。

    宋成第一次被这样揽住,他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之前因为看到简白被亲密地围住后的郁闷也都消散开来。俊俏的眉眼微微上挑,“北门运动馆?”

    “行啊,就这么说定了,晚上六点运动馆见!”

    ……

    其实像他们这么大的孩子,是非观都很模糊。他们不知道对错,只知道要听话。但不知道,不代表不难受。

    在周鹏掌控下生活着,无论是谁都会觉得压抑与痛苦,只是深浅的区别。每天都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大都觉得能混一天是一天。

    但即使憋得再难受,但是也没有谁敢去主动挑衅周鹏的权威。在学校里,周鹏就是他们的天,虽然这天很黑,但他们也只能顺应的。

    但就在刚才,简白却把天给捅破了。但捅破后,他们才猛然发现,即便天被捅破了,其实也不过如此。

    他们没有勇气去做捅破天的第一人,并不代表他们真的不敢去将破了的天搅大。

    凭什么你的就一定是对的?

    凭什么我们非得听你的不可?

    凭什么每时每刻我都得担心因为不送礼而被刁难?

    凭什么我得战战兢兢,害怕自己从特殊学生中被踢出去?

    凭什么我们就像你的一条狗,被你玩捏于股掌之间?

    太多不能诉诸于口的怨恨在今天似乎终于找到个突破口。而今天简白的做法无疑撕开了这条口子,原来周鹏你也不是无所不能嘛……

    你不是想压在我们头上么?那你再试试看?

    在彼此脱口而出的抱怨声中,孩子们猛然察觉。咦?原来你也看不惯周鹏很久了?

    有什么能比共同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时,更能让彼此团结在一起呐?班上的孩子因为今天这件事,开始逐渐抱成了一团。各自的小集体依旧存在,但小集体与小集体之间的火药味却已消失殆尽。因为他们都知道,真的和他们过不去的到底是谁。而宋成和简白都快成为打倒恶龙的英雄了,他们虽不是这些小团体中的任何一员,但却成为同学间最为特殊的存在。

    没有了周鹏随意地谩骂和苛责,没有了鸡毛蒜皮的争执,对于这个班里的每个人而言,日子都舒坦了不少。

    当然一个人除外。和班上学生的轻松不同,周鹏这几天却明显感觉难过了许多。余富不知道在办公室说了什么,最近他们班的任课老师,对他态度阴阳怪气的。

    哼,余富那个老杂.种,既想占便宜,又不想良心过不去。哪有那么好的事,等他这段时间过了以后再腾出手收拾他。

    这还另说,最让他头疼的还是不知不觉间,他对学生的掌控,不知为什么居然消失了。之前他在班里安排的几个眼线,也真是没用。他问他们班上情况的时候,要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要么居然还反向他抱怨被孤立了。

    想到现在班上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能知道。他就恨得不行。

    但因为余富的缘故,即便他再不爽简白和宋成两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为难他们两个。不过不敢明目张胆,却不代表他什么都不做。关于宋成值日和早上开门的一些琐碎问题,他也装作忘记了的样子,也不会重新安排。

    在他暗自得意于宋成拿他无法时,却不知道班上的大部分学生却自行排了一个值班表来轮流做值日,分担掉了宋成的任务,才不会让周鹏的诡计得逞。

    自那天以后,余富因为心怀愧疚,对他们班关注多了不少,尤其是对宋成和简白。这当他关注后,他才发现这两个人都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宋成的思维灵敏度很高,而且逻辑性很强,对于许多物理问题,他的理解也不空泛。再难的问题,拿在他手上都能直切要害。更为难得的是,他的理解能力很强,对事物的认知十分全面,这让他能够快速地将课本上的知识与生活中的事物联系起来,思考的问题早已不自觉地超出了初中甚至高中的范畴。很难想象,如果宋成接触到更为高深的专业性知识后,他到底能够达到何等高的成就。

    几天的接触下来,他便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做法。如果因为自己的私心,害得这么有天赋的孩子因此遭到埋没,那他真是枉为人师了。余富在心底暗下决心,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在他也传了些风声出去,只希望周鹏能扯紧他的那张皮。如果下次还有这种事,那么无论如何,他都要闹到杨校长那去了。

    如果余富对宋成简直是喜欢到心坎上,那么对简白,他则是又爱又恨。爱的是简白对物理问题的很多独特见解,恨得则是她过于跳跃的思维以及不合常规的新思路。按他们的家乡话说,就是简白的路子太野了。

    至于这些观察是怎么得来的?这还要归结于到了期末,进入复习阶段后,他开始评讲之前的试卷。余富第一次将他们的作业收上来批改,而不是像之前一样,让学生在下面自己边听边改。

    批改后,余富才发现简白和宋成的分数一样,都是满分。刚看到分数时,他还是有些惊讶的,下意识地认为两个人中是谁抄了谁的作业。可等他回看了试卷后,却推翻了这一看法。

    前面的选择填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也体现不出来他们的什么思路。问题就出现在后面的物理大题上,答案当然是一样的,但这解题思路简直是南辕北辙。可无论是哪一种解法,都让人眼前一新,不禁拍案叫绝。

    发下试卷时,他着重表扬了简白和宋成两个人。然后在后面评讲的时间,还时不时地将他们叫到黑板上,来让他们回答问题。

    而这一讲,他就察觉到简白的问题了。简白讲题一般都是自己讲到嗨,除了宋成能稍微跟得上以外,包括余富在内所有听她讲题的人都是蒙逼的。

    余富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痛苦地打断简白,要么示意她慢一点,同学跟不上。要么就让她解释解释,这步怎么又突然跳到这里来了。

    简白被打断,也不会不高兴,相反她还会很耐心的跟他们解释。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是越扯越远,到最后连余富都拉不回来了。

    这样来回几次以后,余富也不敢轻易叫简白起来回答问题了。

    倒是一直不声不响的宋成反而给了他个巨大的惊喜。刚开始的时候,听宋成在黑板讲题是很痛苦的。因为他声音很小,而且全程基本上都是背对着他们,让他们看个图,身子都得够起来。一道题下来,他们就只能得到一黑板的漂亮板书。

    本来余富听了一次宋成的讲题后,也觉得有些为难他,就没打算再让他到黑板上来讲了。可谁知宋成还像迷上了这种感觉一样,每次在余富提问的时候,都积极地举手回答。

    余富感动于宋成的认真与不放弃(其实主要是除了宋成就没人举手了),每次都会给他机会,让他上台讲题。

    宋成也没有让他失望,虽然依旧红着脸,可他却能清晰明了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了。

    余富这才发现,宋成讲题讲得真的很好,甚至比他自己讲的还好。

    这话没有夸张,余富虽然他教了几十年的初中,已经把初中物理摸得熟透了。可限于他的初中水平,让他对理论和公式的解析却都是很死板的,学生理解起来也有很大的困难。

    可宋成不一样,他能够把题讲活。刚开始他会把一道题拆分地支离破碎,然后从碎片末端开始讲。才听的时候,你会觉得信息量有些太大,听起来有些吃力。可认真听下来,你却会惊讶地发现,所有的分解出来的碎片,竟然在不知不觉就被他整合起来,成为解决这道题的答案。这种讲法无疑是很新颖的,宋成在讲了一道题的过程中,连带着将相关的知识点和同类型的题都复习了一遍。不仅让他们理解更为深刻,也让他们能够触类旁通,摸到一点门道。

    单纯的以为宋成只是喜欢物理,才积极回答问题的余富并不知道,每次讲题时宋成内心的真正想法……

    又一次,宋成又被叫上去讲题。他自然欣然接受,这些物理只是他早就烂熟于心,讲起来自然得心应手,他甚至能分出心思走会神。

    怎么办?简白又在看我了,好高兴!咦?她怎么偏头了,是不是我表现得太明显了?

    淡定,我一定要淡定……

    满面通红的宋成,写着板书如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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