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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打量了一下为首那人,他的年纪要比徐卿之年长一些,眼角有笑纹,可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什么生意?”文森问道。
那人说,“我们听说文森先生的商行即将有一批布料到货,所以想来问问。”
文森想了想说,“这批货已经有买家了,你们来晚了。”
“价钱的事情好商量”,他笑着说,“不知买家是谁,如果文森先生不方便出面,我们可以与他们协商。”
“这不是钱的问题”,文森说,“虽然赚钱很重要,但信誉也很重要。我既然已经把货卖给他们了,就不能再卖给你们,否则我以后的生意要怎么做?而且我们已经签了合同,这笔交易是受法律保护的,违约要承担责任,请你们不要难为我。”
“文森先生不必紧张,我们不会难为你,只要您告诉我们买家是谁,其他的事我们会解决的。”
文森摇摇头,“我并没有向你们透露买家信息的义务,如果你们喜欢我洋行的商品,下次请早点来。”
那人看了文森一眼,笑容更加殷勤,“既是这样,我们也不打扰文森先生了,希望以后跟您还有合作的机会。”
“那是当然”,文森附和道,送走了几个人。然后跑到角落里,把枪掏出来抱在怀里坐了下来。
外面夜幕已降,四个神色匆匆的人上了马车。
“老板交代的事情没有办妥,回去准备领罚吧”,一男子说,正是为首的那人。
“刚才如果再吓唬吓唬他,他没准就说了”,另一男子说道。
“你懂什么,再吓唬他,他以后还能跟咱们做生意吗?”那人说,“我想老板本意就是想来吓唬吓唬他。其实那批货卖给谁了,他不说那也是明摆着的,他中午还跟人家出去吃饭呢。”
“那老板到底是什么意思,让咱们吓唬他,还不能使劲儿吓唬。”
“我想应该就是让这个洋人有点顾忌,以后生意别可着一家做。”
马车潜进夜色里,车轮的声音也渐渐远去。文森拿着手.枪坐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打开门向外看,确认没人之后,轻手轻脚地回了住处。
63.
新一批的洋布到了之后,林鸿文去傅家店,让裁缝裁了些夏天的衣裙。那面料比之前的更轻薄柔软,正适合夏天穿着,卖得十分好。林鸿文琢磨了一下,跟裁缝报了个尺寸,做了一身儿给茹婷拿去了。
茹婷见了他很是高兴,林鸿文把礼盒递过去的时候,她还有些惊讶。
“上次说好了给你带的”,林鸿文笑着说,“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茹婷打开礼盒,一件做工精良的洋装静静的躺在里面,她伸手轻轻摸了摸,柔软非常。
“这真的是给我的?”茹婷眼巴巴地看向林鸿文。
“是啊”,林鸿文笑着说,“尺寸是我大概估计的,你有空试试,不合适再拿来改。”
茹婷拿起洋装比量了一下,转头看林鸿文,“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我估摸的”,林鸿文说,“我也做这行也有一段时间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茹婷勾起嘴角,“我还以为哥哥阅人无数,一打眼就知道别人的身段儿。”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总说这些不正经的”,林鸿文摇摇头,“快忙去吧,我还有事儿,得走了。”
“你就这么走了啊”,茹婷伸手扯住他袖口,“我还没换上给你看看呢。”
“下次再看吧”,林鸿文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不合适别忘了拿来改。”
茹婷松开手,低着头,有些不高兴地说,“下回要是这样急匆匆的,就别来了。”
“好嘞,都听你的”,林鸿文逗她说。
“你这人!”茹婷抬头瞪了他一眼。
“知道啦”,林鸿文伸手替茹婷抚了抚耳边的发丝,“下次我一定待到你撵我为止,好吗?”
茹婷抿着嘴乐了,林鸿文也笑着转身出去。
林鸿文以前曾经打趣过周时英,说送红姐东西不送点值钱的,净送衣服。周时英说你知道什么,好看的衣服对女人的吸引力,比男人大多了。林鸿文以前不信,可今天茹婷打开礼盒时,那一瞬间的神采,倒让他深信不疑。
64.
——正阳街贺记商行——
姚顺昌正在给贺贵倒茶,那茶味道清香,贺贵也夸了两句。姚顺昌喝了口茶,正色道,“老哥,你托我打听的事儿,我打听到了,你猜得没错,就是合众商行。”
“坐实了?”贺贵问。
“坐实了”,姚顺昌说,“我还特意买了一件回来,那花色和质地,跟你说的一模一样。”
“他们年纪轻轻,也算是有本事”,贺贵说,“你当年被他们摆了一道,也正常。”
“老哥你莫看他们年纪小”,姚顺昌冷笑着说,“心可狠着呢。”
“哦?怎么说?”贺贵问。
“我听说那时候新兴街的商铺,都是可丁可卯,他们为了插一脚进去,硬是把一个老头给逼死了。”
“这……”贺贵摇摇头,“这传言不可信,一个老生意人,怎么好好的就让几个后生给逼死了?”
“我也是听说,那老头有个女婿,特别好赌,家里经常帮他还赌债,后来更是连铺子的房契都输给了合众商行的人。所以合众商行的人就来收了他们的铺子,把老头赶了出去。那老头的闺女当时怀着孕,后来难产死了,老头呢,也上吊死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贺贵说,“这没什么可说的啊。”
“老哥你怎么不明白呢?”
“明白什么?”
“你把这件事反过来想想,那几个后生要开商行,需要个铺子,新兴街上的铺位可丁可卯,没有他们立足之地。可是有一家铺子的老板,他女婿嗜赌成性,败得铺子入不敷出”,姚顺昌看向贺贵,“老哥,你明白了吗?”
“你的意思是,他们知道这老头的女婿好赌,故意找人坑他,为的就是让他最后把房契抵给他们?”贺贵问。
“我就是这么想的”,姚顺昌说,“当年别人跟我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我和你刚才的反应一样。欠债还钱,有什么啊?可后来被他们摆了一道,我觉得这些人不简单,再想想当年的事儿呢,就更觉得不对劲儿了。”
“这事儿谁都没亲眼看见,不过都是猜测罢了。不过如果真像你说的,那这些后生确实不是省油的灯”,贺贵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膝盖,“做生意有来有往,咱们也不必急于一时,反正他们现在也不过是小打小闹,既然他们没得罪咱们,咱们也不必跟他们起争执。”
“可是他们抢了你的货啊”,姚顺昌说。
“这也不算抢”,贺贵说,“本来也是那个美国人先去找的他们,我也让人去吓唬他了,估计以后这美国人再跟他们做买卖,心里也得寻思寻思,这就够了。”
“可是……”
“你们以前的事,我也听你说过了”,贺贵打断他,“他们摆你一道不假,可那也是因为你先招惹人家的,你偷了他们的图样,还指望他们不声不响的把这亏吃下?换你你干吗?”
姚顺昌被堵得没话可说,贺贵看了他一眼接着说,“你听我的,这事儿就算翻过去了,以后别再提了,知道吗?”
“知道了”,姚顺昌不快地应着。
“对了,昨天公谊会开会,姓徐的那个后生身后跟着个年轻人,我看着有几分面熟,知道他是什么人吗?”贺贵问。
“左右也不过是他们商行的伙计吧”,姚顺昌说。
“去打听打听”,贺贵说,“我看姓徐的待他与别人不同。”
“知道了”,姚顺昌应道,“老哥你放心,我保准打听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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