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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败的土地庙里,窗户漏风,也只有在靠近土地爷后面的西北角缝隙里,用一件黑色的大氅围了起来,看着没有那么冷。
江鹤从外面推开吱吱呀呀作响的破门牵着马走进来,拂落肩上的风雪与砂砾,把怀中抱着的枯柴放在地上。转到大氅后面去看那个依然昏睡的小人。他担忧的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好似没有那么烫了。
在马背上拖下来好几块血淋淋的兽皮,把它们糊在破窗上,又细心的把门上的缝隙堵上。风总算是进不来了,虽然屋子变得很暗。
他掏出火折子,在西北角把枯柴点燃,把一条鹿腿与一块大大的番薯放在上面烤着。
火烧的很高很旺,欢快的跳着舞,舔舐着大腿,把番薯烤的噼里啪啦的。
做完这一切,江鹤把昏睡的泰娇娇抱进怀里捂着。用大氅把二人紧紧的包在里面。低头用额头相抵,感受着那渐渐消散的热度,心里松了一口气。嘀咕道:“好不容易寻到了你,可不能有事。”
可能是他搂的太紧,可能是燃烧的火堆太过温暖,也可能是烤肉的味道太过香浓。泰娇娇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她眨了眨雾蒙蒙的眼睛,想要伸手去揉一揉,却是一动不能动。她茫然的转了转脑袋,不知道这是在哪里。
“啊!!!”
江鹤黑着一张脸瞪着她,一言不发,任凭她见鬼一般凄厉的叫唤着。
泰娇娇实在是太过惊吓,那天晚上在林子里太过黑暗,她又心里惧怕‘鬼差’不敢睁眼,是没有看到人家长什么样的。
此时屋里昏暗,火堆燃烧的旺旺的,红红的火光就这么打在抱着自己的这人的脸庞上。满脸的络腮大胡子,一双虎目铮铮,里面凶光毕露,整个人落拓不羁,刚硬凌厉。实在是……太吓人了!
觉得自己身上暖暖的,一点都不冷,虽然觉得有些没力气,但还是有知觉的。她见抱着自己的大胡子一言不发,遂大着胆子用还能动的头凑近他,用额头去碰他的脸。
热的!
她结结巴巴的道:“你是,是人?”
江鹤嗤笑一声,把烤肉翻了一翻,懒洋洋的挑着浓黑浓黑眉毛道:“不是人还是鬼呀,小傻子。”
泰娇娇在他怀里很是别扭,挣了挣想要下去,却是挣不动。她对这个大胡子很是害怕,也不敢跟他说话,只是肚里饿的厉害。虽然心里难受害怕的紧,还是经不住诱惑,眼巴巴的望着那烤的金黄流油的大腿流口水。
只是不知道人家给不给她吃,离开皇宫,离开父皇,她就不是小公主了,没有人会疼她了。这她都知道。父皇说了,皇宫外面坏人太多。
江鹤见她可怜巴巴的眼神,不动声色的把那烤的黢黑的番薯拿在手里,利索的剥去了外皮,瓮声瓮气的道:“吃。”
泰娇娇不想吃番薯,她想吃烤肉。
可能是她反抗的意图太过明显,可能是那对烤肉的渴望太过强烈,粗犷的大胡子都感受到了。把番薯吹了吹,不由分说的塞到她的手里,解释道:“你发热了,不能吃油腻的,这番薯就挺好。”
语罢拿起烫手的鹿腿吭哧吭哧的吃了起来,之前他往上面撒了些盐巴与胡椒面,吃起来很是美味。
泰娇娇定定的望着那条油光水滑的大腿,慢吞吞的把番薯往嘴巴里塞着。心里委屈的不得了,心想这人可真坏,不让她吃还要馋她,不让她吃还要找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她!
心里委屈着,这眼泪就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无声无息的哭泣。就是哭着,还要偷偷的看着人家的鹿腿就着番薯赌气吃着。
既然没死成,就要好好听父皇的话,好好的活下去才对。这番薯虽然被冻坏了,已经不甜了,但是好在不苦!
江鹤啃完一只鹿腿,见泰娇娇还在那里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咬着半块番薯。如斯落魄,她依然高贵矜持的像是美丽的白天鹅。紧了紧捂着她的大氅,粗噶着嗓子道:“可是吃的饱?”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泰娇娇向来识时务,在宫中的时候对着父皇和哥哥们撒娇耍赖伏低做小没什么做不来的。如今不过是换了个人罢了,她还应付的来。
遂小声软软的道:“吃的饱。”
像是家养的小猫咪,乖巧可爱的不得了。
江鹤心里发软,往昔一幕幕的映在眼前,也疼惜她高高在上小小的一个娇人儿,如今却流落在外。体贴的拿过一边的水囊递给她,“慢点吃,这里有水,都是干净的。虽然冰冷,但喝少一点也是无妨的。”
泰娇娇乖乖的,也不敢抬头看他,柔顺无比的接过水囊,慢慢的喝了一口。可真是冰呀,不过甜甜的挺好喝。她又喝了两口,觉得嘴巴没有那么干了,才递还给大胡子。
江鹤接过水囊自己咕嘟嘟的喝了一大半,塞上盖子放在一边。迟疑了下,问道:“你如今孤身一人往哪里去?”
泰娇娇嘴巴里还含着番薯呢,她茫然四顾,闻听着这黑暗却温暖的小屋外的寒风怒号,愣了半晌,才把番薯细细的咽下去,擦了擦嘴巴蔫蔫的道:“我没有地方去的。”
说完她就鼓起勇气抬起头来,望着这个依然揽着自己的大胡子。他虽然长得这么丑,还这样的吓人。可是他的怀抱这样的温暖,就像父皇一样。她期冀的望着他,被冻得发白的小嘴一张一合的道:“我叫……明娇,你叫什么?”
江鹤听她把自己的姓都改了,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她如今的身份不能暴露。就是跟着自己回了寨子,那也是见不得人的。
明娇,这个名字很好。
他冲她自以为和蔼的笑笑,大胡子一动一动的,上面还有刚刚吃鹿肉蹭上的油花,“我叫江鹤。”
泰娇娇见他一笑,那双眼睛好似在发光,就像是她曾在笼子里看过的狼一样,那胡子中间的牙齿也森森冒着寒光。被吓得抖了抖,但还是颤着音儿奉承道:“你的名字真好听。”
时隔多年,再次听她夸自己的名字好听,江鹤有些感慨。只是她终究是把自己给忘了。罢了,忘了也好。
泰娇娇见他不接自己的话,暗淡了眸子,眼圈里泛了泪,细声细气道:“我……家里遭了难,没有地方去。”
江鹤沉吟了下,尽量不突兀的道:“要不,你就跟着我罢。”
泰娇娇原就有此意,此时正好不用自己舔着脸求人了,当下就重重的点头。小哈巴狗似得望着他,感激道:“你人真好!”
她如今无家可归,身边也没有可靠的人扶持着,靠她自己不是被山里的饿狼吃了,就是被土匪砍了,要不就是被人牙子给卖了。
父皇往昔给她讲过土匪强盗的可怕,她总是不信,可是真见到了才知道,分明比父皇讲过的还要可怕的多。想来那没见过的人牙子也如父皇所说,把漂亮的小女孩拐走,不给吃饭,还要老用鞭子抽打着干活。
还是大胡子身边安全些,虽然不给吃肉,但是不会打她,也给吃番薯管饱的。
等外面的风雪停了,泰娇娇也不发热了。江鹤又往她嘴巴里塞了一颗黑乎乎的苦药丸子,看着她皱巴着小脸咽下去。才把她从怀里放出来,跺了跺自己麻木的双腿,开始收拾东西。
泰娇娇刚刚被大胡子抱在怀里是不乐意的,只是不敢反驳而已。现如今这么离了那像是火炉一般温暖的胸膛,虽然身上裹着他的大氅,可还是冷的直哆嗦。
原来人家不是占她便宜,而是在给她暖身子呢。
望着低头俯着高大健壮的身躯在那里打乱火堆的大胡子,依然那样邋遢凶恶的长相,她却觉得比刚刚好看了一些。
等把破窗上挡风的兽皮揭下来,放在马上,江鹤抱着泰娇娇上马,咯吱咯吱的踩着往远方走去。
此时雪停了,久违了的太阳也出来了。照映在白皑皑的山间,亮的人眼晕。
江鹤把大氅往上提了提,把那个好奇的东张西望的小脑袋裹在里面。板着脸道:“老实呆着,不许动。”这白茫茫耀眼的一片,看久了容易眼盲。
泰娇娇莫名其妙的被凶,鼻子死死的被捂在夹杂着男人的汗味与血腥味儿的胸膛上不能呼吸。她……又想哭了。
泰娇娇只觉的在马上走了很久,虽然大胡子把她侧放在马背上,一双有力的臂膀也紧紧的提着她,可是屁股还是被颠簸的酸痛酸痛的。
她连日奔波,担惊受怕,还生了病,体力自然不支,迷迷糊糊的睡了好几觉。最后一次醒过来时是漆黑的夜里。
她的脸依然被闷在大胡子的胸膛里,黑色大氅与火热的身躯给她搭建了一个温暖的港湾,鼻子下面都有了些小水珠。她小心的把胳膊从他的桎梏里拿出来,擦了擦那小水珠,用手指小心的戳了戳他的胸膛,闷声闷气的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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