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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穆巴终于有照顾自己的能力时,尼娜已经连续在他床前守了好几天。睡眠不足的她脸上雀斑更明显了,打着哈欠准备回去补觉。
正午时分,大家都尽量避免在烈日下活动。原本空荡荡的诊所里竟然有人。
“乔?”
乔越放下水杯,将药袋往垃圾桶里扔。
尼娜瞄了眼翻露在外面的名字,有些惊讶:“怎么在吃药?你的胃还没好?”
乔越按着胃部的手松开又抵上:“得慢慢调。”
胃疼起来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做医生这行忙起来很容易错过饭点,不规律的饮食导致有胃病的不在少数。纵使乔越身体底子好,可潜意识里尼娜也把他当做医队的支柱,她不想他垮。
“苏知道吗?”
乔越往外看了眼外面:“小事,不用她担心。”
尼娜叹了口气:“你别光顾着照顾她,别忘了你们两个人之间谁才是那根脊梁骨。你在苏才会安心。如果你垮了她怎么办?”
男人垂眼:“再看看吧,最近药物控制有点用。”
虽然专治的药并没有,侧面调整也聊胜于无。
连树叶都被晒焉了的午后,苏夏抱膝坐在阴凉处看新来的穆罕穆德组织大家搭建草棚,目光专注,相当认真。
乔越在背后看了会,忍不住在她身边坐下:“在想什么?”
苏夏指着那个方向:“我在想这样的棚子一吹就散下雨就漏,怎么能住人?”
光线太强,乔越眯着眼睛看了会:“夏夏,安置区的条件不会变得有多好。”
她不明白。
“一旦条件提上去……”乔越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更多的人会涌来,而这里边的人会不想出去建设新的家园。”
好像是这理。
苏夏叹了口气,撑着下巴转头是敏锐捕捉到一丝气息。她忽然凑得很近,鼻尖差点触到他的。
乔越微微后仰:“恩?”
“药味。”她继续爬过去嗅:“你身上有药味。”
乔越别过头:“医生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些。”
“不一样,以前是带消毒水的味道,今天里边还有些清苦的气息。”
乔越隐隐捏了把汗,心想着这小鼻子怎么这么灵。
他摊手露出个无奈的笑:“才给穆巴上药。”
苏夏琉璃般的眼盯着他一眨不眨,最终在男人陈恳的眼神下软了几分:“哦,吓我一跳。”
也吓我一跳。
“乔!快过来!”
列夫一嗓子嚎得恰到好处。乔越反应迅速地站起,步子一跨想起什么侧头,正对上一双上下打量的小眼神。
低咳:“你要不要去?”
苏夏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没什么兴趣地摆手:“你去吧,我最近犯夏困不想动。”
“适当走动有助于身体健康,听声音不像是坏事,一起看看?”
乔越发现苏夏有个特点,有正事的时候能忙得脚不沾地,再苦再累也不会哼一声。可没事的时候站着就想坐着,坐着就想躺着,能坐着装一整天的蘑菇。
比如这几天,得让她活动下。
苏夏被拉起来的时候还是不太情愿,瞬间也忘了探究乔越身上的药味。她脑袋贴着他的胳膊,对方都走了几步,她的双脚跟扎了根似的定在原地。
“天气热我实在是不想动啊。”她开始撒娇,“就让我在这坐一会呗。”
乔越摸了下她的额头,确定没发烧。再看苏夏气色还行,于是搂了会低头:“那你在这里好好呆着,晚上凉快了出来散步,恩?”
她挥手赶人:“好好好。”
乔越过去的时候列夫正趴在地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什么--”事字尚未出口,人熊出声打断:“嘘!”
他指着不远处:“你看有什么好东西?”
视线顺着他手里的线,到倒在地上的细木头上。木头边扣着个篮子,里面传来翅膀的扑腾声。
乔越顿时来了精神:“鸟?”
“对!可不是吗?!”男人下半张脸被胡子挡完,两只眼睛弯成月牙:“我用发馊的豆子引鸟,没想到真的中了!可惜不是在俄罗斯,想念我那支双管猎.枪。”
乔越盯着扑腾不已的篮内,当即回去又拿了包豆子:“来,继续。”
两人跟孩子一样躲了一下午,收获了一大一小两只乌鸦。乌鸦肉谁也没吃过,可这时候没人在乎它好不好吃,只在乎肉多不多。
学医的人处理这个很有手段,列夫拧着脖子轻轻一拉,原本嘎嘎叫的鸟儿瞬间耷拉着脑袋。
“对不住啊,都是为了生活。”他边说边麻溜地拔毛,嘴角倒是露出压不住的笑:“走,悄悄的,我们去烤着吃。”
终于能有肉了。
晚上升火比较显眼,而高温“尸体”放久了并不好。列夫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悄悄把鸟肚子剖开清理干净。里边的内脏他都没舍得扔,凑合着能吃的都留下来。
乔越去喊人。
不明所以的苏夏正在吃土豆呢,见自家老公神叨叨地进门拉着她就走。她嘴里还塞着半颗,一路嘟囔:“啥?啥?”
可对方只是笑,半个字也没说。他让她去喊尼娜,苏夏还想问,可看着对方有些神秘的微笑,乖乖地去把才睡着的女人喊醒。
尼娜起床气很重:“什么事?”
苏夏也想问,可这时候只有瞎忽悠:“好事。”
三人走过人群密集区,走到基本没人的外围时,一股子毛焦味传来,之间隐约夹杂着肉香。
肚子先代替脑袋有了反应,一阵明显的腹鸣代替了所有的回答。苏夏猛地拉着乔越的胳膊:“我是不是饿出错觉了?我的天,怎么会有烧烤的香味?”
男人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我们捉了两只鸟。”
“?!”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苏夏亢奋得跟什么似的冲在前面:“哪里哪里?”
前面冒出一个头,毛茸茸的人熊这会看起来特可爱:“这里,快来!”
两只扒光了的鸟窜上面翻滚着烤。列夫一边哼歌一边转动着树枝,鸟肉颜色一半还是白的,一半已经有了棕黄的色泽。
“尼娜来把鸟毛烧了盖盖肉味儿,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咱先偷偷吃啊别被人发现。今晚继续抓,明儿一早教这边的人一起来。”
这两只鸟大的差不多有成年鸽子的个头,瘦长的一条怎么都能有点肉,苏夏蠢蠢欲动:“还是我来吧。”
“行,我都忘了你才是大厨。”人熊乐呵呵地把树枝递给她。
刚凑过去乔越就靠近:“小心火。”
“啧啧,腻不腻?我说你们腻不腻?”列夫泛酸:“人家离火还有半米呢,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苏夏替自家男人翻了个大白眼:“就是腻,爱咋咋地?有本事你也腻一个?”
尼娜忍不住笑,被点了死穴的人熊只得乖乖闭嘴。
树枝在手里转动,两只鸟分量还有些沉。苏夏手发酸,可心底却是开心的,恨不得这两坨肉越沉越好。
约莫等了几分钟,肉皮上开始冒出一点点的油,被火燎过后香味越发浓厚。有油顺着滴入火堆,噼啪一声,火苗蹿起老高。
“熟了吗?”
苏夏翻开看了看:“里边还有血丝,再等等。”
这样的烤法其实不好,翅膀尖已经糊了,里边还是生的。她转着转着忽然哎呀一声,惹得乔越立刻靠近按着她的手:“烫着了?”
苏夏猛拍他的胳膊:“我们应该做叫花鸡啊!”
乔越:“……”
“用火温闷熟比这样烤着好很多,”她边想边流口水:“然后水煮也行,如果可以的话还能小炒……”
鸟肉刷刷地滴油,看得人心痒难耐。乔越忍笑摸了摸她的头:“忍忍吧,下次捉到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终于烤好。两只鸟切半,小的苏夏和尼娜啃。乔越把自己那只上的胸.脯肉撕下来递给她:“来。”
正如每天拿到食物做的第一件事。
苏夏不住摇头:“不行,这几天你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
“我的食物分量本来就比你多,来把这个吃了,长些肉。”
细胳膊细腿的,他恨不得她一口气吃成现在的两倍胖。
苏夏只得凑过去小小咬了一口:“好了,你吃吧。”
乔越这才慢条斯理撕给自己吃。对比风卷残云的几个,他的吃相自成一派优雅画风。
没有盐也没有别的作料,纯粹的肉味此刻竟然鲜美到了极点。苏夏和列夫不住说着好吃,把骨头都嚼了一次才舍得吐。
尼娜边听边笑:“其实乌鸦肉又老又干又少,混着一股毛臭,没放作料还有点腥。”
可现在却比什么都美味,因为真的是很久很久都没吃到带油荤的东西。
第二天列夫就把捉这个的方法抛出,一时间安置区出现“集体趴”的火热景象。洪水中流离失所的不止是人类,失去栖息地的鸟类也在四处寻找新的落脚点。
所以天空盘旋的乌鸦不少,当天被捕获的也不少。原本捉襟见肘的地方终于有了些许生机。
此时,尼罗河决口外围。
“快快快,对,就是这。”
一船泥沙沉下,拦截的部分终于有合龙的趋势。
成功之后沈斌一行满身泥泞地倒在堤坝上,尚未来得及喘气上头的命令紧随其后。
“帮助转移安置区的医生?”消息在手里反复地看,男人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白净带酒窝的笑脸。
张晓军凑过来:“老大?”
沈斌回神,拖着疲惫的身子站起:“走吧,任务。”
还有任务?
大家一身泥泞,连续四天三夜几乎没有什么休息。沈斌看着泥猴子似的战友,他心疼自己的兵。
思考片刻,沈斌站直:“徐光。”
“到!”
“你带着队伍去营地休息,等候下一个命令。”
“是!”
“张晓军。”
“到!”
沈斌咧嘴:“走吧,我缺司机。”
张晓军的眼睛扫过被他洪水泡得溃烂的伤口处,眼睛一红:“老大……”
男人踢了他一下:“上车。”
疲惫,整个人说不出的疲惫。受伤的手感染严重,已经快没知觉。沈斌把盖在上面的那层布撕下,布条粘着血肉,撕了一会就满头大汗,继而牙一咬胳膊肌肉鼓起,用力一拉。
长痛不如短痛的他瞬间脸色发白,将那根早就分不清颜色的布条扔出窗外。
张晓军边开车边难受:“老大,待会回去先让医生给您看看。这条胳膊再折腾下去就废了啊!”
沈斌哑着嗓子:“好。”
“我就不懂了,”小伙子边开车边纳闷:“你说他们这群医生一个个在国内呆着不好吗?为什么卯足劲往这里跑?那么多人哭着闹着要回去,你说他们是不是吃饱了撑——哎哟!”
沈斌沉下声音:“开你的车。”
张晓军委屈,不过19岁出头的大男孩很快想通,抿嘴笑:“也对,救死扶伤是医生的职责,保家卫国是我们的职责。现在职责帮职责,咱怎么能嫌累。”
一声轻笑:“我教你做人,但是没教好你的语文,什么表述能力……”
“哦对了,”提起安置区,张晓军就很八卦:“我记得那天安置区里有个中国姑娘!细皮嫩肉的可漂亮了!笑起来有梨涡很甜的那个,前阵子看见你就笑呢!”
“……那是别人的老婆。”
“啊。”大男孩很遗憾:“怎么好看的都是别人家的……卧槽,什么情况?!”
一个急刹车,幸好两人都系着安全带。
暗了的天色中,原本人迹罕至的路上忽然站了很多人。若不是张晓军反应快,几个在路中间的差点就撞上了。
“怎么这么多人?”
张晓军刚想推车门,而旁边的沈斌敏锐地察觉出不对:“等等!”
动作一顿。
外边站着的像是难民,可又不像。
虽然一样狼狈,可是眼神不一样。
锐利的,企图的,贪婪的,齐刷刷盯着他们这辆车。
不对,感觉不对。
“快!后退!”
在沈斌的一声喊后,张晓军麻溜地挂倒车档。可车子刚启动,挡风玻璃上忽然被人重重一击。
一声巨响后裂出硕大的蜘蛛网纹路,周边的人哄地一声开始往车上爬。
“锁门,锁门!”
门落锁,那群人疯狂摇晃着见打不开,开始一下一下地击打车窗。
“老大怎么办?冲出去?”张晓军要踩油门:“这群人疯了!”
“我们车上有标志!”沈斌扑过去按喇叭,可警示声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再一击猛击后,玻璃碎片四处飞舞。张晓军大喊:“他们压根不管我们是什么人!老大,再不开车我们都要摆在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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