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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是大日子,一般家里有女孩儿的都要在七夕穿针乞巧,有读书的男孩更不能错过,因这一天不止是乞巧节也是魁星节,女孩们拜织女星乞求智巧,男孩子自然要拜魁星,以求高中魁首金榜题名,讨个好彩头。
胡家有儿有女,更要重视,七夕这天一早翟氏便唤着青羽青青,跟自己大姑姐儿去厨房,开始准备晚上供桌上摆的巧果儿,有小兔子,小花,小蚂蚱……各式各样可爱非常。
青翧跟明德两个淘气小子都没出去玩,跟着翟氏胡氏在厨房转悠了半天,转悠的翟氏没辙了,塞给两人几颗巧果,两人这才跑了。
胡氏笑的不行:“这俩小子一股子吃心眼儿,要说也十岁了,怎么还跟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翟氏:“平常明德不来的时候,青翧天天往他二姐屋里头钻,缠着青翎跟他出去疯玩,后来青翎学女红针线,不跟他出去胡闹了,他就五脊六兽的,如今明德来了,可不撒了欢吗。”
胡氏侧头赞赏的看着青羽带着青青捏面果子,纤细漂亮的手指一转就是一个兔子耳朵,别提多好看了。
听见弟妹的话,不禁道:“说起来怎么不见青翎?”
翟氏:“给严先生叫过去了,让她帮着晒书。”
胡氏愣了愣:“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晒书了,更何况,这位先生不是陆家请的吗,来咱家也不过是客情,又住不了几天,能带多少书,用的找这么折腾吗?”
青羽低声道:“今儿是乞巧节也是魁星节,女孩儿们拜织女星乞巧,读书的男孩子也要拜魁星,以求来年高中,读书的人家都会在这一天晒书,也不是真的倒腾,讨个吉利应节气罢了。”
胡氏道:“哎呦,怪道都说读书人事儿多呢,瞧瞧这个麻烦劲儿,不过,便陆家那位少爷身子不好,不是还有青羿子盛吗,怎巴巴的叫了二丫头过去做甚?”
翟氏:“这位严先生性子有些古怪,他带来的那些书,轻易不许人碰,青羿子盛也不成,平常若归置,也只敬澜能靠前儿,至于青翎,不知怎么入了先生的眼,昨儿就跟世宗说了,让青翎今儿一早过去帮着晒书,我说也是,她一个丫头这辈子也甭指望着当魁星了,晒哪门子书啊。”
青羽道:“先生喜欢青翎呢,听大哥说,先生总夸青翎聪明灵慧,还总叹息青翧跟青翎明明是龙凤胎,怎么就差这么远。”
胡氏:“可是说,两人整个投错了,该着掉个个儿才是。”
翟氏:“女孩子家太聪明了有什么好,太聪明了眼界高,眼界高了心气就高,心气一高就难知足了,有道是知足者常乐,倒不如驽钝些的好。”
胡氏:“瞧你说的,哪有当娘的盼着自己孩子笨的,自然是越聪明越好。”
青羽:“娘放心吧,青翎虽聪明却最懂得知足常乐的道理。”
翟氏想了想青翎的性子,也忍不住笑了:“可不嘛,这丫头见天的乐呵,也不知高兴什么呢。”瞥见小女儿有些发呆,翟氏把她捏的拿过来瞧了瞧:“我们青青捏的这个果子真好看,今儿是七夕,晚上别在屋里闷着了,出来跟你姐姐拜织女星吧好不好?”
青青低着头只是不吭声,半晌儿小声说了句:“娘,姑姑我有些头晕,先回屋去了。”
翟氏只能点头,□□分跟着她回去了。
胡氏道:“青青丫头这么着可不是常事儿,还能在屋子里闷一辈子不成。”
翟氏叹了口气:“这孩子自小心思就重,之前让二丫头拖着出去玩了几趟,眼瞅着性子开朗了些,不想上回进城遇上了周宝儿,那小子给他爹娘宠的不知事理,瞧见青青的胎记,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就为这个,明德跟青翎还跟周宝儿打了一架呢,弄得怪不好的,从县城回来,这丫头就不出屋了,也不怎么说话,她两个姐姐去了都不搭理,真能愁死我。”
胡氏:“那也得让她出来走走,天天在屋子里越想心眼儿越窄,回头更想不开了。”
翟氏:“去去吧,且由着她,慢慢的再跟她说道理,早晚能想通。”
说着看了青羽一眼,见她有些心不在焉,知道她惦记什么,开口道:“这些果子也够了,青羽你就别再这儿了,你大哥心粗,你去帮着他归置归置,过了秋就回京了,别回头临走了,找不着带去的东西就麻烦了。”
翟氏一句正中青羽的心思,应一声走了,脚步轻快非常。
胡氏知道自己的打算只怕要落空了,弟妹既让青羽过去,就是要应了翟家这门亲事。
瞧着青羽走远了,翟氏方道:“大姐,我心里知道大姐喜欢青羽,明瑞那孩子我瞧着心里也喜欢,人都说外甥随舅,明瑞的性子可不就跟世宗差不离吗,是个难得的稳妥孩子,若青羽能嫁明瑞,我跟世宗也能放心,却缘分有时候真是半点不由人。
虽说婚姻大事该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咱家又不一样,他们几个自小常见,青梅竹马,彼此亲近,心里早存了好感,不瞒大姐,我这犹豫了好些日子呢,我哥自是没说的,我那个兄弟媳妇儿眼高于顶,只怕瞧不上青羽,过了门要受婆婆的气,可我探了青羽几次,这孩子别看性子温和,却也是一根儿筋的倔丫头,跟子盛彼此有意,若强着拆开,只怕要埋怨父母不近人情。
前儿我哥哥来信儿又提起这门亲事,说是嫡亲的外甥女,还能歪带了不成,我哥说了这话,我若再不应,又显得不信我哥似的,跟世宗商量着打算应下,也全了他们这对小儿女的心事,至于将来如何,且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咱们当爹娘的也不能护着他们一辈子,好歹都是她们自己的命数,之前我也是盼着明瑞能当我女婿,存着私心,大姐不给明瑞定亲,我也没吭声,倒有些对不住大姐。”
胡氏本来心里有些别扭的,可翟氏这么敞亮的说出来,自己若再计较就没道理了,笑道:“这话可远了,什么私心不私心的,我虽是明瑞的娘,也是青羽的亲姑姑,心里自是盼着侄女好的,若明瑞能用心念书,将来博个功名,这门亲事不用你说,我也早提了,可这小子不是念书的料儿,跟他爹一样没什么出息,也就是个乡屯里头混吃穿的汉子,跟你哪儿侄儿一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青羽配他可不要委屈死了,回头找个近便便的媳妇儿娶了,也就是了,这个我倒不愁,我愁的是我兄弟跟我说的那个开坑种藕的事儿,弟妹,你说这事儿靠谱不,我这心里可没底呢。“
翟氏道:“亲家二老明显是偏着长房那头,田家长房的嫂子又捏住了姐夫的话柄,哪容你们反悔,事到如今,就算那些荒地什么都种不出,咱这亏也吃定了,索性死马当成活马医呗,等你们那边儿分利落了,挑几个机灵的小子,□□生两口子过去手把手的教,还能教不会吗。”
得了这个话,胡氏顿时有了底:“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明儿我就回去,先分家,等明年一开春圈地种藕。”
翟氏:“明瑞的帮着他爹收租子,过秋少不得他,叫他跟着回去吧,明德还是留在这儿,世宗给青翧找了个先生,过了大秋,就得圈着念书了,叫明德跟他一起念,也是个伴儿,男孩子多念些书,也能多明白些道理,就算将来不能考科举,也没坏处。”
胡氏忙点头,田家虽说也是地主,日子并不艰难,到底比不上胡家,自己这个弟媳妇儿官家小姐出身,眼界可不是自己这样的乡下女人能比的,明瑞算是没大出息了,若明德能多念些书,自然好,心里越发感激弟妹帮着自己,青羽许子盛的那点儿不快,也就真丢开了。
翟氏瞧着大姑姐的脸色,才算松了口气,自己这个大姑姐是不能得罪的,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可都是亲戚就麻烦了,若家里的铺子开好了,到时多给青羽置办些嫁妆,也就是了,便是嫂子不满意这门亲事,瞧在嫁妆丰厚的份上,只要不难为青羽就成。
至于青翎,翟氏忽想起那天敬澜的目光,不禁皱了皱眉,陆家是坚决不成的,好在敬澜要回去了,日子长些,便有些心思也丢开了。
翟氏的想法是过于理所当然了,她哪知道敬澜正在这儿愁思百结,一想到要走了,就忍不住瞧着青翎发呆。
青翎倒没注意,她正跪坐在当院铺的席子上,翻严先生的书呢,严先生带的书不多,却也有两大箱子,都摊开来也铺了半院子。
青翎一开始还以为都是那些枯燥的典籍之类的呢,后来一瞧才发现竟有许多有趣儿的,甚至还有话本子,青翎真没想到严先生对这些才子佳人的通俗类话本也感兴趣,刚要翻看,就被严先生夺了去:“小丫头可不能看这个。”说着往那边儿努努嘴:“那边儿的你瞧瞧去,若有喜欢的,拿去看吧,只记着一样,先生的书可都是宝贝,你借去瞧无妨,若是损坏,往后莫想从先生这儿借书了。”
青翎嘻嘻笑道:“先生放心,青翎知道,有道是书非借不能读也,这是先生教导青翎呢,青翎受教。”
严先生捋了捋胡子:“是个聪明丫头,出门在外也不能带多少书,回头你若有机会去你舅舅家串亲戚,可去先生的书斋坐坐,多挑几本你喜欢瞧的书。”
青翎眼睛一亮:“先生只管放心,青翎必会去叨扰的。”
眼先生笑了一声,见她挑了一本文房四谱,不禁道:“倒不知你这丫头喜欢这些?”
青翎抿嘴笑了笑,她自然不能说瞧这个是为了自家的当铺,当铺的买卖首要一样就是眼力,既然收东西,自然要识货,若打了眼不就赔了吗。
青翎仔细想过,过安平县的大都是去京城赶考的举子,也是她家当铺的潜在用户群,而这些人典当的东西,除了笔墨纸砚就是书了,便有一两样儿随身的物件儿,也应该不多,虽说从书上看,不一定能看出什么来,至少能了解一下,等以后有机会见了真东西,再对照着看的书,仔细揣摩,也八九不离十了吧。
不过这些是绝不能跟严先生说的,这老头儿是个老古板儿,一直秉持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想法,做买卖这样的末流,定然瞧不上眼的,若自己说了,指不定连书都不借给自己了,怕沾上铜臭气。
瞥眼瞧见陆敬澜盯着自己发呆,怕日头把他晒晕了,这位身子刚好些,眼瞅着他一回京,胡家就算功德圆满了,万万不能出差错,看看书都摊开了,就拖着他去那边儿的茅草亭子里喝茶。
严先生是个极为风雅之人,当初之所以选这个院子就是瞧中了院子里的茅草亭,应该说是茅草棚更恰当。
这里原是个闲院子,胡老太爷在乡下过了一辈子,就是见不得有空地,别的院子都住了人,就算了,这些闲着的院子可不能荒着,尤其这院子大,就在一边儿靠这墙根儿辟出了一块,当菜园子,种了一架子豆角,两畦大葱,还有些辣椒茄子类的。
闲来无事就过来浇浇水收拾收拾,嫌屋里热,就砍了房后的四颗半大杨树,挪到院子里当立柱,上头搭上檩条,简单的盖了几层麦草,用作歇凉的地方。
胡老爷一开始觉得有些不伦不类,说要找人搭个像样的亭子也就是了,却给翟氏拦了,说这样才有返璞归真的味道。胡老爷心里虽不认同,却习惯依着妻子,再说,也是闲院子,就由着老太爷折腾了。
不想严先生来了一眼就相中了这儿,一叠声大赞有田园之风,自打住进来,就接了老太爷的活儿,每天都要浇水除草,乐在其中,尤其这个茅草棚子,尤其喜欢,只要没事儿就会坐在里头喝茶。
青翎最小,又是女子,煮水泡茶的活自然就归了她,青翎是觉得大热的天,与其喝茶不如喝凉森森的梅子汤,去火解暑,一碗下去,暑气顿消。
显然先生跟陆敬澜都不喜欢,先生使的茶具是从京里带来了,虽不是精致的官窑瓷,却造型古拙,跟这个茅草棚子倒是很搭。
青翎煮茶的本事,是跟她娘学的,从娘亲对生活的讲究和情趣,青翎完全可以想象,当年外公没获罪之前,娘过的日子如何精致,她娘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但她娘从不卖弄,除了教给她们姐妹,其余时间从没见她娘摆弄过这些东西。
她娘说这些不过是闲来无事的消遣罢了,之所以教她们姐妹,不是希望她们姐妹学的多好,但至少会,免得被人轻看了,真正过起日子来,这些毫无用处。
青翎觉得她娘是个有大智慧的女人,娘清楚的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不能当饭吃,有个疼自己,对自己好的丈夫才是一辈子幸福的根本。
见水滚了,青翎执壶烫了茶具,方挑茶叶冲茶,顿时茶香四溢。
严先生道:“原说你这丫头是个毛燥性子,今儿瞧你烹茶却也文静优雅。”
噗嗤……青翎笑了起来:“先生可别夸青翎,想来青翎这辈子跟文静优雅也沾不上边了。”
先生:“不然不然,腹有诗书气自华,只要你多看书,早晚能贴上边儿的。”说完自己都哈哈笑了起来。
这一笑倒驱走了陆敬澜心里的些许离愁,想着明年只要自己说身子不爽利,想来胡家养病,家里还能拦着不成,到时不就能见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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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想着心绪豁然开朗,瞧着青翎道:“你想瞧什么书,回头给我列个书单,叫人捎给我,我给你找。”
青翎目光闪了闪,笑道:“那可好,青翎先谢敬澜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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