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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国府的大小姐叶明月跟人私奔了!
此消息一出,满京城的人都震惊了。就在大家纷纷猜测这个能引得相国府的大小姐,未来的程国公世子之妻与之私奔的神秘男人是谁时,又一个更为劲爆的消息传来了。
叶明月竟然被发现陈尸野外!且浑身伤痕。据相国府内若干嘴碎的仆人传出来的消息称,叶大小姐死不瞑目,一双清秀杏目圆睁望天,死状极为凄惨。
满京城的人都沸腾了。众人都恨不得冲进相国府中去探听到更多的消息。但传闻那几名嘴碎的仆人已被盛怒中的相国大人杖毙,于是一夜之间相国府的仆人就都变得守口如瓶,再也探听不到任何的消息了。
满京城的人都甚为遗憾。一方面有感于有如此大的八卦而不能深八,一方面也都惋惜佳人之死。
京城中谁人不知,相国府大小姐叶明月人如其名,清雅秀丽,温顺端庄。与人私、奔前刚和程国公府的世子过了文定,只待来年穿暖花开日就可结百年之好。谁知半截里却出了这么件事。
唉,只叹佳人命薄,公子无缘啊。
众人纷纷叹息着离开相国府周边,转而去八其他可八之八卦了。
而在相国府的后院某间厢房内,叶明月正睁开了双眼。
只是,此时离她暴尸荒野尚有一年之期。
叶明月睁开眼,有些茫然的看着头顶的藕荷色锦绣帐子,心中是不知所措的。
明明记得自己是已经死了的,可是怎么现在这会又醒了过来?
她慢慢的抬高了自己的右臂。丁香紫的丝绸睡衣滑了下来,露出一截白藕似的玉臂来。
上面竟然是光滑不带一丝伤痕的。可自己那时明明每日都被刘一平毒打,浑身上下都找不出一块好的皮肤来。怎么现在这会却是如此的光滑了?
叶明月掀开身上盖着的秋香色云丝绵被,起身坐了起来。
琉璃美人屏风,梅花朱漆小几。墙上山水吊屏,靠窗海棠雕花香案,上面静静的放着一张素琴。
是自己的闺房不错。只是自从与刘一平私奔之后,自己的这间闺房只在梦里回来过,何曾还有机会坐在这房中了?
难不成这也只是个梦不成?
叶明月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
剧痛瞬间传遍全身。这竟然不是梦!
叶明月是彻底的懵了。
正在此时,只听得吱呀一声轻响,两扇雕花木门被人从外推开了来。
进来的人身着草绿色夏衫,白色挑线裙子,腰间系了一条浅碧色的如意丝绦,正是自己的贴身丫鬟琴心。
琴心的手上端了个朱漆描金海棠花的小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白底绘彩的瓷碗,正有热气袅袅而上。
“小姐,你醒了?”
琴心的声音是惊喜的。她将手中的小托盘放在了房中的黄花梨嵌大理石的桌面上,快步就走了过来。
叶明月恍惚的把她望着。
她现在依然是闹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自己其实是没有死,被父亲从那个恶魔的手上给救了回来?不然如何解释现在这发生的一切?
但接下来琴心的话让她彻底的断了这个念头。
琴心所说的话虽然不多,但叶明月还是很清晰的听到了从她口中所说出来的十六岁的生辰这几个字。
十六岁的生辰!可自己跟刘一平私奔的时候明明是已经十七岁了。如何现在却又是十六岁?
叶明月整整傻了两天。
她用两天的时间来消化了一件事。那就是,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自己好像确实是回到了她陈尸荒野的一年前。
一年前,自己都不知道府中有刘一平这个人,面都不曾见过,自然是不会对他有半分情愫了。
所以,她又怎么会让旧事重演?让自己死不瞑目的曝尸荒野。
叶明月在琴心的服侍下慢慢的喝着碗中的红枣粳米粥。
大病初愈,饮食素淡。除却一碗粳米粥,便只有清炒芦蒿和花香藕这几个素菜了。
叶明月喝了小半碗的红枣梗米粥,再夹了一块山药糕,然后便放下了筷子。
“小姐,可吃饱了?”
琴心在身侧欠了欠身,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叶明月点了点头,然后便起身坐到了窗前的梅花绣墩上。
琴心正手脚麻利的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一一的放到了手边的食盒中。
叶明月静静的打量着她。
一张鹅蛋脸,鼻翼两侧微微几点雀斑。虽然说不上是大美女,但放到哪里也能算是个清秀的可人儿了。想自己是十岁边上第一次见到琴心。那时她刚刚被采买进府中,就被分来自己院中。恰逢那时自己母亲过世,日夜伤心。多亏的这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琴心陪伴,所以这么多年来,自己与她之间的感情虽然说不上是情如姐妹,可素来也是主仆相处融洽。
可是,刘一平正是琴心的表兄。自己也正是通过琴心才认识了他。及至何来,琴心更是经常的在自己的耳边说些什么她的表兄人品如何的好,如何的爱慕自己,更是不知从何处找了些闲书来,每每的就有意无意的说到书中的小姐是如何的勇敢,为了心爱的人竟是敢夜半与之私奔。
那时自己是昏了头了,竟觉得她所说不假。所以头脑一热,竟然真的是跟刘一平私奔了。可现在细细想来,琴心素来嘴便木讷,话语更是不多,怎么那段时间她的话竟然是如此的多了?
叶明月觉得这其中定然是有些什么关联的。只是她现在还理不出一个具体的头绪来。
又或者,琴心的背后另有他人在指使着她如此的做?毕竟,自家的小姐与其他的男人私奔,对于贴身的丫鬟是没有半分好处的。甚至爹爹可能还会因此迁怒到她的身上。
所以叶明月觉得琴心是没有理由鼓动自己与男人私奔的。她的背后一定还有其他的人。
叶明月决定暂时按兵不动,静待琴心身后之人出现。
入夜一场寒风吹过,早起之时,叶明月惊喜的发现窗外竟然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在小丫鬟的服侍下,叶明月穿上了杏色绣花对襟小袄,浅蓝绫棉裙,而后便坐在了梳妆台前,等着琴心来给她梳妆。
猩红折枝绣花门帘被掀开,有小丫鬟端了一铜盆的热水进来。
琴心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拧的半干的热热的手巾,左右手各擦了一遍,这才站在了叶明月的身后,微微倾身拿起梳妆桌上的桃木梳,细细的梳理着叶明月长长的秀发。
“小姐,今日你想梳个什么样的发髻呢?”
琴心一面轻轻的梳着叶明月的满头秀发,一面便出声轻轻的问着。
“你瞧着我今日这身衣服适合梳什么样的发髻就梳什么样的发髻罢。”
琴心梳的发髻历来便好。自从十岁上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叶明月便再也没有为什么衣服搭配什么样的发髻操心过。
今日也是如此。
琴心快速的打量了一番叶明月身上所穿的衣服,然后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
灵巧的手指在叶明月的头上滑动,很快的,一个飞仙发髻便梳好了。
打开桌上的三个朱漆牡丹雕花的檀木首饰盒,面对着琳琅满目的各色首饰,琴心先是沉默了下,而后方才问道:“小姐,佩戴什么首饰呢?”
叶明月从打磨的光亮的铜镜里可看到琴心刚刚那一刹那面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收回目光,叶明月微微的抬起了右手,指着其中的一个首饰盒,淡淡的说着:“就戴那支赤金的丁香花簪子吧。再有那支赤金镶宝石的小偏凤也就罢了。”
琴心答应了一声,而后便从一众首饰里挑选了这两样出来。
丁香花的簪子也就罢了,左右再如何精巧也不过如此。独有那支赤金镶宝石的偏凤却是让人不得不惊叹其精致细巧。
明明是黄金制就,但却并不晃眼,却是呈现出一片温暖柔和的色泽来。
五支细细薄薄的凤尾向上,凤口处却衔了一串长长的透明水晶坠子来。走动处,水晶坠子晃动,恍若九天仙女。
琴心不是不羡慕嫉妒的。
同样都是人,可为何叶明月就可以坐着,她却只能站着?为何叶明月就可以有几大盒子珠光宝气的各色首饰,而自己却只能有那么几只素淡的首饰?
只是心中再如何不平,琴心还是仔细的将叶明月指定的这两样赤金首饰给她佩戴好。而后又从首饰盒中挑了一朵制作精巧的杏色绒花来,给她佩戴在了发髻的另一侧。
叶明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铜镜里的自己,抬手微微的理了理鬓旁的一缕碎发,而后便起身站了起来。
身后早有小丫鬟递了浅紫色的大毛斗篷来。
琴心接过了斗篷,在叶明月的身后细心的替她披在了身上。
一旁又有小丫鬟递过了暖炉来。
叶明月接了过来,将两只纤纤素手放在了暖炉上,而后便转过身,向着门口处走去。
今日正是冬至。府中历来习俗,冬至这日,一家人要围坐在一起吃顿饭。
只是母亲早就故去了,对她叶明月而言,又何来的一家人之说?
前面早有小丫鬟打起了厚厚的绣花挡风门帘,叶明月微微的低头穿了过去。
屋外素白一片,空中犹自有飞雪簌簌而下。叶明月伸出一只手将身后斗篷上的风帽带在了头上,而后复又将手放在了暖炉上。
穿过一道抄手游廊,前面有几人正逶迤而来。
当先一人绯红灰鼠皮袄,蜜粉缎棉裙,粉色大毛云锦斗篷,头上更是珠翠缤纷。只是与这浑身娇艳的打扮相比,她的相貌就显得有些不足了。
此人是叶玉瑶,时年十四岁,叶明月的同父异母之妹。
叶玉瑶一见到叶明月,面上立即浮现了笑容来。当下她飞快的跑了过来,甚或跑的快了下,一脚踩到了裙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多亏她身后的丫鬟眼疾手快,一把给扶住了。
可这丝毫不减叶玉瑶面上的笑容。她仰着脸就对叶明月叫道:“姐姐。”
只是与她的热情相比,叶明月就明显的冷淡的多。
她只是微微的对着她点了点头,算是应了。面上也并无一丝笑容。
就算她小心眼罢了。只是对于这个妹妹,她实在是没有什么感情。
府中论小姐,就她和叶玉瑶两人而已。只是叶玉瑶是父亲的妾室所生。且这个妾室还将她的母亲几次气的差点吐血。
叶玉瑶的母亲是个戏子。想来当初叶相国也不过是想玩玩而已,所以就在京城中买了一处宅院,并没有接来府中,暗暗的玩起了金屋藏娇这套把戏。可是后来这戏子竟是不声不响的肚中就有了孩子。对于叶相国而言,那时满府中就只有叶夫人一个人生养,且生的还是个女儿。其他的妾室竟都是不生养的。这猛然的得知这戏子怀了他的孩子,他自然是喜不自胜。
万一这要是个男孩呢?可不正是圆了自己一直懊恼即将而立之年却无后的遗憾事?
叶相国当机立断的就将这戏子接来了府中。非但如此,还给了她一个名分。
叶夫人自然是气了个半死。
她也不是个痴心妄想的,指望着自己的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若是个良家妇女也就罢了,她定是会欣然接纳的。可为什么就偏偏是个戏子?
叶夫人出身书香世家,在她的观念中,那戏子定然都是无良的。这猛可的知道自己的夫君纳了个戏子为妾,传了出去,不说他叶相国,自己的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叶夫人抵死不从。
可叶相国竟然压根就是没管她,自顾自的就将那戏子接进了府中。
于是叶夫人就有半年之久不曾见过叶相国。
再见之时,正是每年一次的冬至家宴上。而那时那戏子已经是将肚中的孩子生了下来。
虽说并不是叶相国当初所希冀的儿子,只是个女儿。可毕竟是给叶相国生了个孩子的,这戏子在相国府中的地位也算是稳当了。饶是叶夫人再如何,那也是没办法的了。
只是从这以后,叶夫人与叶相国之间的关系就不若以前恩爱了。
及至后来,这戏子的肚子竟是十分的争气。不过三年的功夫,果真是生了个男孩下来。
这下子叶夫人还能怎么样呢?纵然是气的都快要气结了,那也不能如何。只能是每日里拈着串佛珠,在佛堂中看些佛经,迫使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不去想这些烦心的事情罢了。
可这人啊,但凡只要是心中有了芥蒂之事,那便会一日日的将这原本就细小之事放大来。加之叶夫人原本身子就不算是很康健,又加上娘家那边出了些事,父亲被贬到了外地,母亲更是水土不服,一命归了西。重重打击之下,叶夫人病倒了。缠绵床榻几年之后,终于还是撒手而去了。
教叶明月怨恨和寒心的是,母亲缠绵床榻的这几年中,父亲竟是没来过几次,只是日日的往戏子那跑。
一者是喜爱这唯一的儿子,二者是那戏子也是个要美貌有美貌,要手段有手段的,叶相国哪里还能离了那里?
想及此,叶明月看了叶玉瑶一眼,然后心中有些幸灾乐祸的想着,做娘的再如何美貌又怎么样?这做女儿的还不是没有承继到做娘的半分美貌?
叶玉瑶一张圆圆的脸。倒像个肉包子。嘴巴鼻子大大的,一双眼睛却是像那包子里裹着的芝麻,小的压根就可以忽略不计。
而此时,这张肉包子脸依然是笑的皮都舒展了开来:“姐姐,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说完也不等叶明月答应,自顾自的就伸手来挽了她的胳膊。
叶明月颇有些嫌弃的将她的手甩了开来,而后微微的皱了皱眉,也不说话。
可这并没有打消到叶玉瑶对她的热情。叶明月甩开她的手,她便再一次笑嘻嘻的挽了过来,宛若压根就不知道叶明月并不喜欢她的这事。
“姐姐,”非但是挽了叶明月的胳膊,叶玉瑶还笑道,“你今日这身的打扮可真是好看。”
叶明月蹙起了一双纤细的远山眉。
那叶玉瑶这次竟是挽的十分的紧,教她一时之间都甩不开。
“放开。”
叶明月心中的火气就有些上来了,冷声的说了一句。
只这两个字,叶玉瑶立时就红了眼圈。
她咬着下唇,眼中泪珠欲落不落的,仰头叶明月就可怜巴巴的道:“姐姐,你不要生气。瑶儿只是想离你更亲近些。”
那挽着叶明月胳膊的手上的力道却是更大了些,且身子也往叶明月的身上贴紧了几分。
叶明月鼻中轻哼了一身。
样貌不随了自己的娘,可这做戏的功夫却是承继了个十足十。
这次是真用上些力道,一把就甩开了叶玉瑶的手,而后看也不看她,只是冷声的道:“琴心,我们走。”
那叶玉瑶眼望着叶明月不顾她就往前走了,在原地呆站了一会之后,随即也跟了上前去。
到得花厅,仆人是早已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虽是冬日,屋外白雪纷飞,但厅中却是放了几个大大的铜火盆。盆中炭火烧的正旺,红通通的,望去不由的就觉得心中一暖。
见叶明月进了厅中,立时便有个仆妇上前服侍着。
“大小姐。”
那仆妇走上前,陪着笑脸唤了一声叶明月。
叶明月认得她。
此人唤做欢嫂。母亲在时,依随了母亲,仰仗着母亲的势,甚是荣光。满府中的仆人哪个见了她和她的丈夫不是陪着几分笑脸的?可后来叶玉瑶的娘生了个男孩后,在府中的地位扶摇直上。加之那时母亲灰了心,府中的事竟是不大管的了,因此上这满府中的仆人见了欢嫂自然也就不若以前的那般恭敬了。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可恨这欢嫂竟是个没志气的,墙头草般,转而就去依附了叶玉瑶的娘。非但如此,还细细的将母亲的所有底细之事,甚或是娘家之事都告知了叶玉瑶的娘。
母亲那时已病,闻知此事,那病便又重了几分。
只是那戏子又岂是个寻常角色?不过就是想知晓母亲的底细,摸透母亲的软肋而已,这才一开始对这欢嫂很是器重。等到母亲仙去之后,这欢嫂自然是没有了利用的余地,于是便一脚将这欢嫂踢到了厨房去做些粗使之事。
而今这欢嫂怎么又对自己陪着笑脸了?想母亲生病之时,这欢嫂依附了那戏子,在自己的面前那腰杆子可是挺的笔直。
思及往事,叶明月瞥了欢嫂一眼。
这一眼甚是凌厉。寒夜冷霜般,将欢嫂就吓的从头冷到了脚。
于是那原本伸出的,想接过琴心刚刚给叶明月解下来的斗篷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而叶明月已经是越过了她,径直的往前走了。
窗下摆放着一张花梨木朱漆小几。小几旁是两张花梨木雕花椅,椅上垫着大红团花云锦坐垫。叶明月随意的拣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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