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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心还是陪刘怡出来婚纱店看婚纱了。
人生第一次以及上一次看婚纱还是她自己结婚来着,似乎是李晓陪着她?反正林惟故那边总是会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完全不用她操心。
刘怡似乎心情不错。好像之前火锅店一别那个颓废的认命的假装开心的人不是她一样。
她见面就先是调侃陆心脖颈间怎么也无法彻底掩饰的吻痕和她看上去似乎十分不错的精神状态,然后满怀希望地跟她说:“你别这么丧着脸么。你看你这种见一面相亲成的都能这么恩恩爱爱甜甜蜜蜜的,我这都认识这么多年的知根知底了,不是更加容易过日子么。”
陆心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跟她讲,就直说了:“那不一样……蒋绍他不是真心要跟你好好过啊……”
刘怡有些不太满意的放下手头那个露肩的婚纱,声音也低沉了些:“我知道……陆心,上次的事,谢谢你啊。改天我把钱还你。”
陆心听她这话,顿时就有些又气又急,她当即拧起了眉头:“不是钱的事,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刘怡眼睛还在一排婚纱里扫来扫去,她顿了一下,垂下了眼皮:“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明白你意思。可是陆心,”
刘怡复又抬起头来,看向她的眼睛里有了一丝乞怜来:“这件事情上,我自己都理解不了也控制不了我自己。他并非良人,我清楚得很,可我也非要走这一遭,哪怕最后撞到头破血流自己含泪跪着走着自己选择的路……”刘怡别开目光,低下头抠着新做的指甲,“也许到那时候,真的知道前面无路可走无人等候,我才会回头吧。”
陆心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刘怡说的这些,她又何尝不是十分清楚呢?若不是半路杀出来个林惟故,若不是遇见林惟故,她怕是比她还要不知悔改,一个人摸着黑奋不顾身地奔波过余生吧。
陆心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也再劝不动了,她禹禹独行,穷尽一生,似乎也只有刘怡这么一个称得上亲近又知根知底的朋友,她们算不算彼此的倚靠陆心不知道,但是刘怡绝对算是陆心的倚靠之一。
她看了一眼刘怡正捧着看花纹的那件婚纱,开口吐槽她:“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你真舍得把你那性.感的美肩和锁骨都装在这么一件镂空的麻袋里?”
刘怡几乎是立刻有些诧异地看向她,过了会儿眼里闪动着晶莹的光,她跟着弯了嘴角,又很快地低下头去,回嘴:“我这大S型身材,真披个麻袋上阵也是年度最美新娘了好么!”
陆心有些没好气地跟着就笑了,笑着笑着觉得有了几分苦涩。
想当年大学里两个人还四处奔波着跟着心理学院的老师开性学讲座,跟着几个研究比较文学和女性文学的老师宣扬女性意识觉醒和女性权利的时候,还一直叫嚣着要如何如何为自己争取爱情啊平等的人生啊,否则宁肯一个人快活潇洒恣意一生。
但还未及苍老,那时的豪情壮志和高谈阔论就通通败给了现实的高压和自己那卑微的爱情。
那头刘怡嘴上说着,还是放下了手里那件太过保守的婚纱,她走到前面那个隔间的架子上,背对着陆心,突然缓缓说道:“陆心,不管将来我会遇到什么,过怎样的生活,能有你这么一个朋友陪着我,我就很满足很有庆幸了。”
陆心站在当下看着她瘦削了不少的背影,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话,而是在内心轻轻补了一句:我也是。
两个人逛了婚纱店又去大采购了很多,路过商场上上次那家情趣内衣店的另一家门店的时候,刘怡挑眉笑着撞了撞她,调侃道:“哎!上次姐们给你挑的那个是不是特别对胃口?你们小夫妻是不是天雷勾地火,干柴烈火之类的?啧啧,难怪这出来见我一身爱痕啊……”
陆心脸颊倏然就红了,转头一面怼着她快些远离这家店,一面通过装狠威胁她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瞎说什么呢!没个正型……”
刘怡抱着臂切了一声,跟她踏上那头上楼的扶梯。刘怡原本随意地撩着头发动了一下头,调笑着的眉眼却因为突然余光瞟到个什么,一瞬间不动了,神色也严肃冷凝了下来。
陆心看她眼神不对,刚准备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被她一下子拽住了胳膊。刘怡嘴唇几乎没动,低头在她耳边状似无意地咬耳朵:“有人偷拍。”
陆心一顿,跟着皱起了眉头,迅速回握住挽着她臂弯的刘怡的手,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神色,几乎是同时加快了脚步,顺着扶梯快步走上去。
陆心假装整头发的瞬间,身后那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缩着肩膀的男人也迅速加快了脚步踏着扶梯跟了过来。
两个人飞快地踏上楼层,看到不远处巡逻着的保安,几乎是立刻相携着快步走了过去,也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然后在隔了几步远的时候,陆心出声喊道:“保安!后面、后面有人偷拍!”
刘怡拼命地跟着点头,等到了保安跟前,一回头,两个人顿时懵然了。
周围都是停下来看着她们两个奇怪的人的围观群众,大多都是来去匆匆的顾客。
那里还有刚刚那个兜帽衫的影子?
陆心不死心地四下看了一群,直到眉头皱了起来。
没有,真的没有。
可是怎么也不可能是她和刘怡同时都看错了。
刘怡大抵也是愤怒了,她转过头来,长发都甩得带着怒气,冲着保安吼:“你刚傻站着做什么?去找找啊!这么大的商场,监控总是有的吧!”
保安不耐又无语地看着她:“小姐,做事总得讲求证据吧,您这匆匆冲过来跟我说一句话,我就要扰乱所有在场客户的心情和体验到处追一个不知道真不真实存在的人,还要去调取监控,这不是闹着玩么?况且,现在是冬天,您穿得那么严实,哪能拍到什么?”
陆心今天穿了紧身牛仔裤,而刘怡穿了小短裙,内搭了丝袜。拍是肯定拍不到什么,但这根本不是拍不到拍得到的问题,刘怡直接冷笑了一下,就冷着脸冲着保安理论:“这是拍得到拍不到的问题吗?这么大的一家商场,碰上跟踪偷拍的,我们完全可以报警了好么!信不信我去投诉你们了啊!”
“还等拍到,”陆心拉了一下话越来越犀利的刘怡,被她一瞬间挣脱了,她冷笑着看着保安,怒气值几乎溢满而出,接着说,“那是不是如果我碰上意图杀人的人,也要等我死了用鬼魂通知你才顶用啊?那要你们有什么用?!”
陆心又在下面拉了拉刘怡的手,她不甘心地甩了甩,终于还是稍稍冷静下来。
周围都是在窃窃私语的人,陆心包里的手机又好似故意地似的,震颤着掺一脚进来,好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棘手。
“这位小姐,也不看看您刚刚去的是什么地方。在那种地方,不就是得自己提防一点吗?我们又没有办法限制顾客地出入自由。”
呵!那声音那语气,仿佛去情趣内衣店楼层买衣服的女人都是特殊职业工作者或者生活作风低廉的一般,登时就把刘怡给点炸了。
她着眼往前迈了一大步,几乎就要扑到那保安身上去揪他的衣领:“你他妈什么意思?!”
陆心赶忙死死地扯着刘怡,免得她冲动之下同人动手,那事情就就更加难办了;然后摸出手机来看一眼,竟然是陆母打来的,她有想直接挂断的冲动,但那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从过年那次烫到以后,似乎已经直至今日都没有联系过了。
每次陆心想狠心挂断或者索性不接电话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想着:万一真有什么要紧事呢?生怕铸成什么不可逆转的错误和悲剧,这可能是她这人最大的毛病了。
那头的保安看着架势也想平息,和刘怡斗了几句就被那头的对讲机喊走了。陆心把刘怡拉到一边走廊人少的地方,放她一个人平静着,然后接起了电话,静静地没有说话。
“在哪呢?”陆母那头也沉默了一下,然后连称呼都没有,直接问道。似乎也是内心有些梗着,不知道该怎么喊她了。
陆心一听她这语气就知道自己又被自己给作死了,她有些安心又烦躁地叹了口气,背转身,把自己用力地砸靠在扶手上,声音平静无波:“逛街。”
“噢,”陆母应了一声,似乎放下心来,直入正题说明来意,“小扬要办了,你这当姐的,这两天回来帮着给筹办一下吧。我跟你爸也没那么大精力。还有,别人家办的我看都在电视台专门播放了,看着可排场!咱家就陆扬这一小子,你不是就是在电视台工作么,你看到时候……”
后面的话,陆心再也听不进去。
她就知道,她早该想到的,不是跟陆扬有关,她陆心又怎么会被想起提及呢?
从小,陆心的世界里似乎都没有她自己的名姓和声音,一直都是:“陆心,陆扬数学又没及格,你这当姐的就不能给他补补?”
“陆心,陆扬想要那个铅笔盒你就给他。你个当姐的怎么不能让让弟弟呢?”
……
再往后,长大了,她出来打工了,然后工作赚钱了,就变了:
“陆心,陆扬实习那单位不行,工资少又累,你寻思着给他找一个省力点的啊。”
“陆心,陆扬那个单位前三个月没工资,你看……”
“陆心,陆扬要结婚了……”
“陆心,陆扬……”
“陆心……”
别喊了,烦死了啊。
陆心闭着眼睛听着陆母说完,然后睁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沉着声音快速而且冷静地挨个拒绝:“林惟故的房子他都收下了,筹备他自己来啊,来不了别结啊;……电视台放那都是地方台在放,那也是要钱啊……我没钱!记者什么关系?记者能走什么关系?!”
“……是,要我确实没什么用,那你们一开始要我做什么呢?”
陆心说着,在陆母那头新一波劈头盖脸地谩骂响起的时候,猛然挂断了电话,世界都跟着清净下来。
刘怡看着她的反应,电话那头的声音她也是听了个大概。
这不是第一次了,也绝不是最后一次。
刚刚那件糟心事加上这件的侵扰,刘怡犹豫着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气愤又心疼地暗暗骂了一句:“都什么人!”
陆心抬头冲她露出一个无可奈何又宽慰的笑来,然后拍拍她的手臂,率先往下走。
刘怡跟着跟了上去。
——
地下停车场有些幽暗。
陆心和刘怡并排着走进去,刘怡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在那里等一下,然后登着高跟去停车位那里取车。
陆心拎着包站在靠近进出口的地方。
不远处一辆艳红色的车亮了车灯,然后缓缓朝着这边开了过来。
陆心礼貌性地往后退了退,好让司机知道自己在这里等人,也放心过去。
那辆车也迟缓缓的开车,顺着陆心面前这条道就开得出去。
陆心抬头扫了一眼,那头刘怡按了钥匙,刚刚打开车门钻进去。
她准备掏出手机来看看,林惟故之前让快结束给他消息来着。
然而,毫无预兆地,身边那辆大红色的车子猛然就加快了车速,车轮蹭过地面发出一声凄厉刺耳的声音来。陆心还未来得及抬头,眼前猛然一道刺眼的白光,然后几乎是瞬间,她就被撞倒在地。
陆心猛然被撞到向后飞跌出去近两米,她手腕条件反射地撑在地上,落地时猛地一阵钝痛。
几乎是瞬间,静谧的车库那头响起了刘怡焦灼和惊恐地呼喊声:“陆心!”
陆心觉得自己如果刚刚站得再离远一点或者这车爆发得再早一点,可能她真的要被撞散架了。
她龇着牙缓了一下,那头汽车灯刺眼的白光灭了下去,紧接着车门被打开来,陆心看到一个烫着大波浪卷,头上别着一个墨镜的女人钻出一半身体的轮廓来,那人看着跌坐在那里地陆心,清脆的声音轻轻地在车路漾开来:“真是不好意思……撞到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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