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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郁律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和酆都同床共枕的邀请。
“你还说你没生气?”酆都胳膊里卷着一个枕头,恨不得扑上去把大晚上突然发神经的郁律就地正法。
“跟生不生气没关系,”郁律特别淡定,说话的时候二郎腿翘着,脚丫子一颠一颠,低头还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我就是觉得在你解除婚约之前,咱俩最好还是别太腻歪了,不然……做着做着总要想着你现在还有个未婚妻,多膈应啊?”
“狗屁个未婚妻!”酆都把枕头往地上一掼,“我跟她连句话都没说过,她没资格做我的未婚妻!”说着咣咣咣走到郁律跟前,一根指头顶了顶他的额头,“我老婆只有你一个,听见没有?”
郁律的脚丫不颠了,笑出了八颗白牙:“酆都,我发现你今天特幼稚!”
酆都脑门上的青筋挑了一下:“你说谁幼稚?”
郁律见好就收,哈哈笑道:“我我我,我幼稚行了吧?”
说着放下腿,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枕头往外头走,打算去申图那儿找个地方凑活睡一觉,酆都紧跟到背后,不由分说一把抢过他的枕头,另一只搂住他的腰往怀里一带,俯身下去激烈地亲吻他。
郁律被亲得头晕目眩,下意识地回应起来。
一分钟前还刚说不要同床共枕的,这会儿就已经把床单揉了个乱七八糟,情到浓时,酆都一边使劲,一边咬牙切齿地在郁律耳边道:“还生不生气了?”
郁律低喘着抱怨道:“我、我本来就没生气,但你自己想想,是、是不是这个理?不把这事解决了,你好意思跟、跟我结婚吗?”
酆都不再说话,发狠顶到了最深处,郁律抱着他叫得比往常声音都大,干脆直接把他肩头咬得口水淋漓,酆都发泄过一次后,伸手拂去从自己发梢滴到郁律脸上的汗,一边叹气似的说:“我知道。”
郁律筋疲力尽地瘫在床上:“知道你还……?”
脑子里转了几弯,他慢慢睁大眼睛:“你……你不会是因为最近都不能做了,所以刚刚才那么——”
酆都吧唧亲了一口:“哪能什么都让你这个小疑心病得逞啊?想得倒美。”
郁律感觉不太对:“你怎么又硬了啊?”
酆都低头开启了又一轮攻势,笑道:“今晚你就别想睡了。”
他心里当然知道郁律说得没错,背后拖着个影子样的未婚妻,就算郁律不膈应,他都要膈应,只不过没在面上表现出来让小疑心病跟着一块心塞而已,真是不舍得!
解铃还须系铃人,看来只有去妖界一趟了。
两人做到了大半夜,郁律累得不行了,汗淋漓地蜷在酆都怀里睡死过去,酆都对着他的侧脸看了不知多久,低头亲了亲他的鼻尖和嘴唇,亲完了又轻轻搂抱了他一下,之后便也就着这个姿势闭上了眼。
等耳边的呼吸声均匀了,郁律眼皮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果然还是种族天赋,不服不行,被这么折腾了大半宿,他除了疲惫,身上居然一点儿都不疼,只是睡不着觉,心这么塞谁还睡得着觉啊?
希望申图还没睡。
郁律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馋酒。
小心翼翼地从酆都怀里钻了出来,他轻手轻脚地摸出了酆都皇家园林似的寝殿,正打算去找申图聊两句,忽见迎面走来了一个身姿潇洒的长发男人。
碰上这号人物,郁律向来都要格外多看两眼,可还没等他把这人的脸看清,男人已经走到了他跟前,两只琥珀色的眼睛定定地看他,薄薄的嘴唇勾得有点太过了,总让人觉得有点不怀好意。
郁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同时想起了这男人是何方神圣——那天迎接酆都的十个阎王之一,临走前冲他笑了两次的那个。
对方一点没有初遇陌生人的矜持,上来就大跨一步,低头看着他笑道:“小兄弟,大晚上的你这个打扮出门,就不怕遇到坏人吗。”
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郁律大敞的衣领,和脖子上的一片片红痕。
郁律刷地一下把衣领拉得老高,快如闪电地遮住了那些酆都给他盖的那些戳。刚才出来的匆忙,他居然忘了刚刚跟酆都疯狂了一夜,真是大意了!
男人眼睛微不可察地一眯,唇边轻轻地道:“感情还是那么好啊……”
郁律薅着领子,皱眉看他:“什么?”
“我是说,”男人一眨不眨地凝着他,“你和以前真是一模一样,一点儿都没变。”
郁律狐疑道:“大人以前和我很熟吗?”
“如果我说熟呢?”男人把眼睛弯成了细长的狐狸眼。
郁律在这人身上看不出一丁点的亲切感:“我看不像。”
男人“哈”的笑道:“那当然了,因为我们本就不熟吗。”
郁律翻了个白眼。
男人道:“可我喜欢过你。”
郁律:“???”
“不光喜欢过,殿下还因为我给你送了杯饮料,吃了好久的醋。”
郁律:“……”那还真是得赶紧走,被酆都看到就不好了。
男人食指停在下巴上作思考状,想了想又订正道:“说‘喜欢过’好像不太对,即便是我现在见了你,还是能焕发起当年那种心动的感觉。”
郁律身上一阵恶寒:“那一定是你的错觉。”
“哈哈哈,”男人像看稀罕物似的看着他:“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有意思。”
此地不能久留了,郁律摆手道:“不不不,我是个充满低级趣味的人,那个,如果这位大人没什么事——”
“对了,”男人完美地无视了他的话,两只修长漂亮的手在身上的各个兜里摸索起来,“好不容易见面,总得给你个见面礼才说得过去啊。”
“见面礼就不用了……”郁律刚要拒绝,脑袋忽然一转弯,想起了大哥大之前给他的那个任务。
虽然明知道会被当成变态,他还是试探着问:“不过……”
男人弯腰“嗯”了一声:“不过什么?”
郁律生无可恋地道:“能不能给我一根你的头发?”
男人还保持着笑眯眯的笑容,“我的,头发?”
郁律恨不得把大哥大拿出来甩出去个五百遍,可其他阎王爷他又不认识,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又是千载难逢恢复法力的机会,他可不想轻易放过。
“对,你的头发。”他咬牙点头,“不行就算了。”
“行,当然行。”男人似乎特别高兴,咬着下嘴唇将束成一条马尾的长发拨到左肩,“别说是一根,给你一束都行。”
郁律当然知道一束头发代表的意义,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用,一根就行。”
手上生出蛛丝一样细软的触感,男人拉着郁律的手合拢:“拿好了。”
他低垂下眼睛,以为揣摩到了郁律的心思,得意道:“是想留下来做个纪念什么的吧?”
郁律摇头耿直道:“并不。”
说着将那根头发向空中一抛,火花闪起,细小的一根头发早被烧得无影无踪。
男人脸色变得难看极了,还有点尴尬,可好在教养良好,到现在都没骂脏字,只是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地看着郁律,一脸“你给我个解释我不打你”的表情。
可这事要解释起来可能要说上一天一夜,郁律并没有精力和个熟悉的陌生人聊这么久,一边感受着体内源源不断升腾上来的力量,一边向男人鞠了个躬,弯下腰时仰起脸,冲男人一笑:“多谢大人。”
任谁也拒绝不了这么可爱的笑脸,男人扶额叹气,真是认栽了。
郁律直起身子:“眼看着也不早了,如果大人没什么事,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等等。”男人叫道。
因为一根头发的馈赠,郁律破天荒的对他多生出了一点儿点儿的耐心:“大人还有什么事?”
男人抱着怀盯住他,高深莫测地吐出四个字:“我很想你。”
“哦。”郁律点头,心里呵呵。
你想我能有我老公想得多么,你想我也就想想而已,我老公可是跋山涉水找了我好多年呢,就凭这点,就能秒杀到你片甲不留。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似乎都在等对方接话,郁律最后不耐烦了,道:“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男人观察着他的表情:“你刚才肯定是在心里骂我呢吧。”
郁律露出狡黠的一笑:“不敢不敢。”
说罢一溜烟走了。
这人,该不是还会读心术吧?
真是个难缠的单身阎王老儿。
申图的公寓就在几公里外的地方,飘过去用不着五分钟,都是因为阎王老儿打岔,害得郁律现在才到。
申图正巧不在。
旁边冒出来了一个鬼差邻居,问道:“找侍门大人啊?他被首殿大人叫走了!”
“被首殿叫走了?”郁律一下子八卦起来:“为什么啊?”
“罚他啊,还能因为什么,侍门大人工作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鬼门那儿没人去分流鬼群,直接就拉低了投胎的效率,有的魂魄可是祖上蒙荫的富贵命,投胎的时间都是算好了的,被他这么一耽误,孟婆那儿也要受拖累。”
郁律长长地“噢”了一声。
孟婆跟申图关系那么铁,肯定不会告这种闲状,倒是她身边的那些桥花粉丝团,很有可能是看不过自家偶像受苦受累,跑到阎王老儿那儿狠狠参了申图一笔。
“既然他不在,那我就先走了,如果申图回来,麻烦兄弟跟他说一声我来过了。”
“我这不已经回来了吗?”
背后响起了申图笑嘻嘻的声音。
郁律回头,申图迎着他走过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小的纸口袋,鬼差邻居见他全须全羽地回来了,还挺纳罕:“侍门大人,首殿大人他没罚您啊?”
申图往栏杆上一靠,从口袋里捏出一颗山楂做的糖雪球扔进嘴里,百无聊赖地道:“我还奇怪呢,把我叫过去什么也没说,就光让我跟那儿坐着,我一说告辞他就装没听见,愣是浪费了我一个小时,莫名其妙。”
说着扬一扬手里的纸口袋:“还给了我一袋这东西,把我当小孩儿打发,哼,我又不爱吃酸的。”
鬼差回忆了一下:“您以前不是特爱吃山楂么?”
那是申图还是掌事大人那会儿,每次从人间回来必带回一串糖葫芦吃,因为有郁律这个五好青年对比,所有老鬼都对另一个掌事大人的贪吃印象深刻。
“啊?”申图眉毛抬得老高,“什么年头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本人都否定了,鬼差也不好坚持:“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申图跟他没话说,兴致勃勃地转向郁律:“律律,怎么这么晚跑到我这儿来了,别跟我说你跟咱们殿下吵架了啊?”边说边往郁律嘴里塞山楂吃。
“没吵,我俩感情好着呢。”郁律被酸了一嘴。
申图看问不出来什么,也不再多说,心里其实特高兴——郁律还是第一次主动来找他,甭管因为什么原因,但这么大的进步可得找孟婆和那个狐狸精喝酒庆祝一下,正好他刚才和首殿阎王那个大冰块待得头疼,需要来点刺激——郁律一来就给他这么大刺激。
“行,既然来了,那就陪我喝两杯去,刚才回来的时候正好路过狐狸精住的地方,里面酒香味特浓,肯定又和孟婆姐姐在里头喝呢,走,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这一热闹又闹了小半夜。
郁律心里有事,喝得比谁都猛,先是喝倒了孟婆,随后又拼倒了申图,喝得两人直接被麾下的鬼差抬走了,只有符绣这个千杯不倒的酒鬼还陪着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干什么都总有这狐狸的一份。
毕竟是共患难过的同伴,郁律打着酒嗝,也不管符绣爱不爱听,从胖丫说到大鱼和小熊,又说到了酆都,当然也包括他那个不靠谱的老爸以及几位怪里怪气的阎王老儿。符绣一反常态,不但没插嘴,听得还特别认真,时不时点个头。
“真是对不起呀,小王子。”她说。
郁律猜她道歉的原因可能是还在对胖丫他们失忆的事耿耿于怀,她一道歉,他一个大男人反倒不好意思了:“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
符绣又说了好几个“对不起”,郁律都准备打道回府了,她送他出门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居然还是:“对不起呀,小王子。”
郁律被她逗笑了:“你今天道歉道上瘾了。”
符绣笑道:“今天不说,以后估计也没机会了。”
郁律哼了一声:“我马上要结婚是不假,但又不是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听你一说倒好像是生离死别似的。”
符绣:“哈哈哈。”
两人在门口互道晚安,郁律身体和心情都跟踩了棉花似的,软绵绵地飘在天上,把那些烦心事一说,他觉得回去可以好好和酆都一块面对一下那位未婚妻了,本来也不是酆都的错,他自个儿却非要在这心塞半天——幸好没跟申图他们明着提,真说了肯定都要笑话他。
人一醉,步子自然也迈不齐整,郁律走着走着就发现自己迈成了四方步。
右手的方向缭绕着一点雾气。
原来这里也有“井”啊,郁律走了过去,好奇地往井底瞧,自然什么都没瞧到,不过耳边隐约能听见一点来自人间的嘈杂的音乐声和人声。
酆都之前还问他结婚以后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他其实还是想再去人间看一看。
毕竟是生活了一百多年的地方,很失败的一段人生,不过,也认识了不少可爱的人。
郁律站在井前,甚至都想象起了他和酆都以后在人间的快活日子,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得赶紧回去找酆都,和他一块规划一下未来的小日子,也让他跟着乐一乐。
他立刻愉快地直起了腰,正要向左转打道回府,冷不防背后伸过一只手,朝他背后狠狠一推。
他猝不及防地往前栽过去,掉进井里的一瞬间,拼了命的想回头看是谁,四周迅速被黑暗吞没,他才刚看见一只细白的手掌,就身不由己地坠了下去,最后的时刻,他听见自己打雷似的大喊一声:“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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