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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膳,见着宋梁栋和表姐和好如初,当着人面也似蜜里调油一般,伶俜稍稍放下了心,便跟着沈鸣一块儿回了侯府。
刚刚回到静欣苑,翠浓和小青萝两张大嘴巴,就亟不可待地跟宁氏报告了伶俜和世子在山庄圆了房的事。伶俜想阻止都来不及。
宁氏听了后,微微有些愕然,打发屋子里的丫鬟们退下,然后拉着伶俜忧心忡忡问道:“十一,你真的在若谷山庄跟世子圆房了?”
伶俜其实不想对姨母说谎,但回来时和沈鸣商量了一番,两人决定将错就错,让人误会也好。免得宋玥和裴如意那边还存着甚么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尤其是宋玥那混账,那可真是什么都干得出的,知道她和沈鸣已经圆房,总该不会再想着闹甚么幺蛾子了吧?
于是她看对着姨母担忧的目光,还是弱弱地点了点头。
宁氏叹了口气:“世子也真是胡闹,你还才这么小。”想了想,又问,“那他有没有弄伤你?”
伶俜脸上一红,赶紧摇摇头:“没有没有!世子有分寸的。”
其实手还在酸着,不知道算不算伤?
宁氏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好像是看不出什么异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又叫外头的丫鬟去把沈鸣请过来。
沈鸣被唤来后,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又朝伶俜不动声色地抛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伶俜也不知姨母葫芦里卖什么药,对此莫可奈何地摊摊手,不过想着姨母总该不会专门把他叫来训斥的吧。
她知宁氏素来不是拿鸡毛当令箭的人,也就没什么好担心。
宁氏看了看沈鸣,叹了口气道:“虽然你们俩去年成亲的时候,我说让十一在我这里养到及笄再去你那边,但如今既然你们已经稀里糊涂圆了房,我也不好再把人强留在我这里。今儿就搬去松柏院吧。”顿了顿,又道,“不过十一到底年纪小,还在长身体,你可得有点分寸,这两年肯定是不能受孕的,会伤着身子。”
伶俜不妨姨母让她去沈鸣那边,以为她是生气,赶紧撒娇道:“我就住在静欣苑陪姨母。”
况且她压根就还没和沈鸣圆房,也没打算这么早跟他圆房,哪里能住在他那边。
宁氏虽然有些觉得沈鸣部分村,但其实也没生气,毕竟自己这外甥女横竖都是人家的人。见伶俜一双眼睛有些愧疚地看着自己,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傻姑娘,你现在已经是世子的人,哪里还有住在姨母这里的道理。再说了你迟早是要跟世子一起过日子的,早点过去学着点打理日常中馈,往后世子开了府,也免得手忙脚乱。”
去年两人成亲,她得知自己这外甥女是代嫁过来,又嫁的是性子冷淡古怪的世子,真是难过了好一阵子。但这一年下来,她将一切默默看在眼里,却见两个孩子关系出乎意料的亲密,尤其是世子,平日里看着那样冷淡的一个人,待伶俜却是温柔得紧。不说别的,就说这段日子以来,伶俜说要习武,他每日清晨天还未亮,就在门外等着接她。
先前她把伶俜留在自己膝下,其实是有想过寻个法子将这门婚事作废,但如今显然是没必要,要真这样,只怕自己就成了那拆散鸳鸯的大棒子。
伶俜听着宁氏是当真要让她搬到松柏院,只得朝沈鸣看过去,用眼神跟他求救。哪知沈鸣却只是勾唇轻笑了笑,便避过她的目光,温声回宁氏的话道:“宁姨娘不需担心,我会有分寸的。”
宁氏点点头:“我见你屋子里有些简单,该添置甚么东西你尽管告诉我,我帮你去安排。”
沈鸣恭恭敬敬道:“多谢姨娘,我那边一直没有丫鬟嬷嬷,确实没您这里周全。等伶俜过去,我让翠浓和青萝看着要添置什么,若是需要您帮忙,就来告诉你,总归不会让十一住得不舒适。”他顿了顿,又朝伶俜道,“反正松柏院离这里也不远,我白日当差,你就来这边陪姨母便是,也免得姨母无趣。”
宁氏听了他的话,显然颇为满意,握着伶俜的手,点点头道:“世子说得没错,这才几步路,还怕搬去那边了,就跟姨母见不着了么?况且你不是跟着世子习武么?整日让世子天未亮就来等你,你不心疼我都替你心疼。”
伶俜想想也是,见着这两人主意已定,自己也不好矫情地负隅顽抗,却不小心瞥到沈鸣嘴角压抑不住的笑意。就这么高兴?
她心里想着,自己可真没打算现在就跟他圆房,她是听人说过,这种事太早,影响长个子。他是长得人高马大了,她还想多长一些呢!
说搬就搬!
伶俜的东西不算少,都是当初的嫁妆,衣箱柜子妆奁日常用度的器具,搬起来自是动静不小。府里上下的人一看,就知道世子夫人这是提前搬到松柏院去了。
这动静必然也惊动了今日一早就从若谷山庄赶回来的宋玥。昨晚一事让他完全脱离他的掌控,到了现在他还有些没回过神。
本是打算将裴如意和沈鸣拉郎配,没想到竟然提前让沈鸣和伶俜圆了房,可谓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在他的认知里,伶俜就是她的女人,而现在距离上一世不过几年而已,他还记得她初入魏王府时出水芙蓉般的模样,记得她承欢自己身下时的泪眼朦胧,甚至还记得她的气息和味道。
再活一回,他满心打算着将她早早找到,早早娶回家,想着这一世定然要好好待她,弥补上辈子的遗憾。可万万没想到,明明提前了几年,竟然会有人捷足先登。他不明白,本来属于自己的女人,怎么就变成了别人的妻子?
他甚至觉得昨夜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今日赶回府狠狠睡了一觉,本以为醒来那梦就会散尽,但醒来没等到梦消失,却听到手下来报告,说世子夫人正从宁姨娘那里搬去松柏院。
他连衣服都没怎么穿好,就跌跌撞撞跑去松柏院。进进出出的下人正抬着各种器具进屋,沈鸣和伶俜笑靥盈盈站在门后指挥着。
伶俜穿着一身水粉色小袄子,披着一件大红毡披风,披风上是一条狐毛领子,小小的脸被衬得娇艳欲滴。她和沈鸣说话时,时不时抬头看他,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里仿佛只有那个人。
直到听到有下人行礼唤道“魏王殿下”,沈鸣和伶俜才发觉宋玥来了,两人不约而同转头看过去,果然见着那厮站在离两人几步之遥的地方。他身上只随便穿了件灰色便袍,腰带松松垮垮系着,头上的发髻斜在一边,两边散了不少凌乱的头发,总之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狼狈。
沈鸣自知他在想甚么,勾唇笑了笑,作揖行了个礼:“昨晚在山庄,多谢殿下的成全,不然我还寻不着借口让十一及笄前搬来我这里。”
他语气中的讥诮显而易见,宋玥脸色一黑,气得咬牙切齿却又莫可奈何。目光从他身上淡淡划过,落在他旁边的伶俜脸上,神色莫辨地看了她须臾,忽然踉跄着上前两步,一字一句几乎是带着哀求道:“谢伶俜,你不能这样!”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唤她,但是上辈子他经常这样唤她。
这一声不免让伶俜想起前世的不快,她嫌恶地看了他一眼,鄙薄道:“魏王殿下昨夜做了甚么,别人不知道,我们可是心知肚明。你身为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竟然用这种龌龊手段,真是让人不齿。”
宋玥看着她恨恨的表情,微微怔了怔,半响之后,深呼吸了口气,正了正色,又对沈鸣道:“世子,十一才刚满十三岁,搬来你这里是不是有些不妥?还望你为她多考虑一下。”
沈鸣轻笑:“殿下似乎管得有些多了,十一是我明媒正娶进门的妻子,本就应该跟我住在一起,先前是念着她年纪小,方才养在宁姨娘膝下,如今托殿下的福,我们已经提前圆房,当然是该住在一起。”
宋玥听到圆房二字,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怒目朝他看去,默了片刻,又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沈鸣,这事还没完!”
沈鸣脸色一冷,一双眼睛像是蒙了一层碎冰般看向他:“我再提醒殿下一句,十一是我的妻子,不管你想什么打算什么,除非我死,不然绝对不让你动她一根汗毛。你三番五次用一些下作手段,我一直没同你计较,但若你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就算你是皇子,我也不会再这么算了。”
宋玥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沈鸣,你不过是个从三品的锦衣卫指挥佥事,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个人物。我念在你是我表弟,才没动你。既然如此,咱们走着瞧!”
说完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伶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有些忧心忡忡。
正在进进出出的下人,并不知世子爷和魏王发生了甚么罅隙,也不敢多看,只继续唯唯诺诺地进进出出。
等屋子里收拾妥当,已经是到了快二更天,翠浓和青萝张罗了许久,伶俜怕两人累着,吩咐她们去了旁边的厢房歇息。长安长路福伯有些不习惯这别院里多了几个女子,都早早躲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伶俜自个儿漱洗完毕,指了指沈鸣那张雕花的架子床,有点不确定问道:“我们真的要开始睡在一起么?”
沈鸣脱了外袍,走过来将她发髻的簪子拿下,任凭一头青丝垂落肩头,摸了摸她的脸,笑着柔声道:“你放心,我答应过等你及笄再圆房,不会食言的。”
伶俜有些愕然地看向他。
沈鸣挑挑眉:“不相信我?”
伶俜赶紧摇摇头:“那你为何让我搬来这里?”
沈鸣笑着道:“因为我想一睁眼就看到你。”他漆黑如墨的眸子,温柔似水,双手放在伶俜纤柔的肩头,“其实也是想让宋玥彻底死心。”
本来伶俜因为他的话悸动不已,但听到宋玥二字,立刻被打回冷冰冰的现实,抬头看着他,忧心忡忡道:“我觉得他跟疯了似的,我担心他会对你做甚么不利的事。他到底是皇子,而且还是储君大热人选,你还是小心为妙。”
沈鸣点点头:“我心里有数的。若不是因为他是皇子,凭着他当初掳走你,昨晚又给我下药,我早让他好看。”
伶俜幽幽叹了口气:“其实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这种事若闹出去,被人戳脊梁骨的还不是我。要不然你哪里会这般忍气吞声。”
指不定还能闹出个红颜祸水的名声。好在这两回都是有惊无险,每次都化险为夷,沈鸣不仅保护了自己,还回回让宋玥吃瘪。只是,她虽觉得很痛快,不免又担心着,毕竟宋玥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就是个丧心病狂之辈,甚么事都做得出。
沈鸣看她这忧心忡忡的模样,将她抱进怀里,抚摸着她披在身后的长发,柔声道:“是我不好,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
伶俜却不以为然,上辈子他跟宋玥的仇怨是为何,她不清楚,但这辈子却很明白,大约就是因为自己。
她就不明白了,宋玥既然跟她一样是两世为人,就不能安安生生过日子?就算她曾经是他的小妾,那也是个不受宠的妾,他非揪着她不放是几个意思?
两人抱着许久没有说话,过了半响,沈鸣将她拉开:“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歇息,明日我还得去当差。”
他拉着伶俜上了床,两人挤在温暖的锦被中。他先前的被子有些单薄,这是伶俜带过来的新被子,里面填的是上好的鸭绒,十分暖和舒服。
沈鸣大约没盖过这么柔软的被子,竟然还有些好奇地揉了许久。伶俜看他比早上回来时精神好了许多,随口问:“世子,你没事了么?”
沈鸣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笑了笑道:“没事。”
伶俜舒了口气:“那就好!可别真伤了身子。”
沈鸣摇摇头:“不会的。”说着竟然拉过她的手往自己身下探:“不信你摸摸看!”
伶俜轻呼一声,还未触到他,立刻抽回手,然后笑着去拍他:“世子,你变坏了!”
沈鸣也笑,将她抱在怀里,用被子裹住两人,把她压在身下,狠狠在她唇上亲了亲:“虽然不能圆房,但其他的事情还是可以做的,对不对?”
说罢,又细细在她脸上亲来亲去,伶俜被他弄得咯咯直笑。两人闹了许久,见着时候委实不早,才抱着睡下。
沈鸣昨夜经过那么一遭,今日又没好生休息,其实真是有些熬不住,不出多久就抱着伶俜发出沉沉的呼吸。
伶俜却一时没睡着,黑暗中她看不清沈鸣的模样,但他的呼吸就在耳边,让她觉得妥帖安心。其实这一年来的事,有些恍若做梦一般,她重活一世,起初的打算不过是逃离与沈鸣的婚约,却不料阴差阳错提前嫁给了他。而他跟上辈子自己所以为的那个沈鸣,截然不同。除了有每个月朔日会发作的怪疾之外,甚么性子暴虐,脾气诡谲那都是别人对他的误解。相反,作为一个在寺庙长大的少年,他其实再单纯不过,再善良不过,再温柔不过。
也许当初决定代嫁时,她还有那么一点不甘和犹豫,但到了现在,却无比庆幸自己的选择。除了祖母和姨母表姐,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温柔体贴地对待过,从来没有被人捧在过手心。所以她也变得越来越贪心,想要把沈鸣留在自己身边,想要自己和沈鸣都活得长长久久,她想跟他圆房,跟他生儿育女,想跟他设想的那样,远离京城是非之地,去一个富庶安宁的地方,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
她伸手抚摸上他的脸,轻轻划过他的眉眼,凑上前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低声道:“沈鸣,我把我的身心都交给你,这辈子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睡梦中的沈鸣像是有感应一般,长臂一卷将她揽进自己臂弯,含含糊糊唔了一声,又下意识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伶俜心中一暖,窝在他怀里,忍不住轻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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