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P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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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回走的路上,言小有一直摇摇晃晃,江心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抓着他一只胳膊挂在自己脖子上,防止他滑下去。

    路过一个天桥的时候,沉默了半晌的言小有忽然拉了拉江心,说道:“先停一下,在这儿醒醒酒再回去。”

    江心看他醉了的眼神中充满执拗,点头说好。

    言小有趴到栏杆上,低头看着天桥下面车水马龙。

    江心脱下自己的大衣给他披上,言小有晃了晃身体道:“我不冷,你快穿上。”

    江心没听他的,手按在他肩膀上说:“刚喝了酒,别着凉了。”

    “真不用……”言小有挣扎两下就没劲了,又软软地趴了回去。

    江心从身后半撑着他,站了一会儿后问:“怎么喝这么多?”

    “干嘛,查岗啊,还需要我汇报一下?”言小有想到之前那群人说的关于他和江心的话,脸上又烧了起来。

    江心只当他脸红是因为酒喝多了的缘故,趁着言小有这会儿不太清醒,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师兄,年纪大了,经不起像年轻那会儿那么折腾。你得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不然以后都没姑娘肯嫁给你,你只能嫁人了。”

    言小有一听顿时回过头:“你想死吗?”

    江心看着他的眼睛,目光里掺了三分假、七分真地说:“我愿意娶你。”

    言小有一愣,嗓子里差点呛住,他咳了好几声才扭头小声道:“呵呵哒……这玩笑太冷了。”

    江心笑了笑没有答话,单手环在他腰前,转身背靠栏杆站着,言小有则继续看他的车水马龙。

    有些玩笑不能老开,开着开着心里就当真了。

    言小有看了一会儿低下头,把头埋在臂弯里,酒精的作用渐渐消退,身上躁动的热意也逐渐归于平静,他穿着两件大衣站在这里都隐隐觉得有些冷了。

    江心立刻就察觉到这一点。

    他看到言小有胳膊略往回缩了下,就把大衣给他裹紧了些问:“回去吧?”

    “嗯。”言小有转过身准备走,可挡在他身前的江心却一侧身子,弯下腰手伸到后头环在他屁股上,再一用力竟直接将他背了起来。

    “喂你干嘛?!”言小有受到了惊吓,衣服差点都掉下去,“放我下来!”

    “你都走不动了,我背你回去。”江心的语气不容置疑,他单手把言小有往上推了推,这时候更能感觉到他瘦得不剩多少重量,隔着冬天的衣服肋骨都把他后背膈得疼,心里更疼。

    感觉到言小有还在试图挣扎,江心便用另一只手伸到脑后按在他头上,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半哄半劝地说:“师兄,你乖一点别乱动,抓牢我,这样我们还能早点回去。”

    “……”言小有不是很服气,可身上的确使不出多少力气了,手脚和脖子都软得像被人下了“十香软筋散”,所剩不多的清醒告诉他此时再装大并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最后言小有妥协了,头埋在江心脖子里轻轻地喘气。

    江心这下可以放心地大步往前走去,他的步子迈得极稳,一点都颠不到身上的人。

    不过,他走了一会儿却忽然轻声问:“师兄,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言小有闷头哼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他。

    江心等了等,又道:“没关系,有我呢。”

    脖子上的负担突然就加大了些。

    江心感觉到言小有搂紧了自己,想回头看看他,可是言小有的额头却死死抵在他颈侧,让他回不了头。

    江心不由停下来在原地站了片刻,听听身后并没有其他动静,然后他又开始走了。

    施加在脖子上的力道却始终没有卸下来。

    本来……都刻意抛诸脑后了。

    没想到在喝了酒之后又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来。

    言小有闭着眼睛,脑海中又浮现出今早收到他爸发来的那条信息。

    从他刚回来那天告诉他爸自己回国了的事之后,他爸一直到今天才抽出空回复他。

    而回复的内容却是:“你弟弟今年要高考了,有时间你帮他辅导辅导功课。”

    看似和他有关的内容,其实跟他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没有问他回国来住在哪、做什么、吃得好不好、生活还适不适应,甚至连他此刻到底在哪个城市都不关心,隔了这么多天,甚至要加上在那之前更长的时间,作为父亲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还是让他帮同父异母的弟弟辅导功课。

    言小有原以为这些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可事实上,亲人永远有这样的能力,让你的心一次又一次地凉个透彻。

    想着想着心里又难以遏制地难受起来,言小有把自己的眼睛紧紧贴在江心颈侧的皮肤上,那里暖暖得让人心里踏实,他搂紧了他就觉得自己能好过一点。

    江心越走越快了。

    从脖颈上最初出现那抹微薄的湿意的时候,他的心脏就猛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加速跳动起来。

    随着潮湿的触感愈发明显,江心感觉自己的心也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儿,砰、砰、砰、砰,一下下打得他喉咙里又干又疼。

    他清楚言小有会哭并不是因为他,但是他依然无法容忍明明自己在他的身边,还会让他有这么难过的时候。

    等江心终于背着言小有回到家时,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而言小有这时却已经伏在他身上睡着了。

    江心的手里有言小有房间的备用钥匙,这是经过言小有批准之后他才留下来的,为了防止言小有丢三落四,也为了以后有什么突发状况他好进来找他。

    现在江心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摸黑走进卧室,又小心翼翼地把言小有放在床上,这才打开了床头的台灯。

    因为担心灯光太亮会弄醒他,所以江心没敢开大灯,他借着台灯昏暗的光线在房间里面轻手轻脚地穿梭,给言小有脱了衣服,又接水替他简单擦洗了一下,最后听他的呼吸声是否平稳,确认他依旧睡得很熟之后就把台灯也关了,自己静静地坐在黑暗里,一时还舍不得离开。

    到底会是什么事能让他哭出来?

    江心细细地想着,偶尔有些头绪,但再往下想却猜不到细节。

    他本以为自己对言小有已经足够了解,没想到还远远不够。

    我还需要更加了解他。江心对自己说。

    他眼睛注视着在床上缩成一团的人,在心里对他说:我要知道所有让你担心、害怕还有伤心的事情,这样才能更好地陪在你身边。

    以后,不想再让你难过了。

    ***

    言小有这次回国能被G大破格聘用为经济研究中心的副教授,跟他在读博士的时候发在一流期刊上面的那几篇文章有很大关系。

    以他的年龄和资历,发表这样的文章数可以说在全国的学术界内都是凤毛麟角,世界水平上言小有不敢拿大,但也足够优秀了。

    他当初本科是从G大最好的经济管理系毕业,博士进的是世界首屈一指的商学院,就读期间还顺便修完一个应用数学的硕士学位,金融和数学背景都很硬,所以经济研究中心聘他回来也是希望他能针对当前国内的金融市场做一些量化分析和预测。

    说白了,中心就是一个类似于国家经济政策“智库”一样的地方,与它最根本的职能相比起来,言小有给本科生上课这件事倒更像是“副业”。

    而他要教的科目,则是本科经济学双学位里的“数量金融”这门课。

    正式授课将从下学期开始,言小有回国的时间刚好赶上寒假,所以事情不多,学校里绝大部分的老师学生都放假回家了,他也就在工作日的时候去学校里面看看教材和文献,为接下来的工作做准备。

    至于江心,言小有先前也听说他是在陈嘉树创办的嘉信私幕基金里工作,不过他以为江心最高也就是个投资经理,可没想到那天听陈嘉树一说才知道江心年纪轻轻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基金经理了。

    言小有当时听了就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二十六岁就当基金经理,你在逗我?”

    陈嘉树回答得让他无言以对:“你二十六岁都能当副教授,人家二十六岁怎么就不能当基金经理了?”

    虽然内心勉强接受了这个设定,但言小有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不管他再厉害,可是这么年轻,相应的经验肯定就要少很多,你真放心把几千万的买卖交给他运作?”

    陈嘉树摊了摊手,又搂住言小有语重心长地说:“小有,我的原则就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要是信不过江心,那最开始我都不会招他进公司。再说了,国内现在私募的行情你也清楚,刚刚起步没多久,真正懂行、明白这里头运作原理的人也没几个,大家都是一知半解,摸着石头过河,能不能把这事儿做大做好了关键就要看有没有对市场的洞察力和不轻易受各类信息影响的执行力。江心的专业水平我是不怀疑,人品也信得过,既是咱大学直系师弟,又是你初高中的学弟,他性子很稳,眼光也准,我看他能做这个。”

    “你对他评价够高的。”言小有的表情说不清是骄傲还是担忧,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说得对,国内私募才刚起步,我回来前还听说有些公司打着理财咨询的名号想做对冲,但现在国内市场并没有合适的机会,眼见这些资本运作模式在国外能赚大钱肯定会有不少人想要尝试。接下来我们这边的市场会变得更复杂,产品多了,乱子也会多。江心的话……”

    “你怕什么,”陈嘉树意味深长地瞧着他笑,“市场复杂了监管也会更严,我们又不做扰乱市场秩序的事,这些还不用考虑太多。我说哥们儿,你真该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忧国忧民地说了那么多还以为你在为祖国的金融行业发展操心,结果闹了半天是替你家师弟担心呢?”

    “谁说我替他担心了?”言小有猛地抬起头。

    陈嘉树继续意味深长:“别担心,正好我们那儿准备从你们中心请个人来做投资顾问,要不你来?这样就可以帮你家江心出谋划策了。”

    “我觉得你现在这样让我特别想揍你。”言小有盯着他认真地说。

    陈嘉树立刻坐得离他远了一点,讨好地笑道:“别别,跟你说正事呢,考虑一下吧。就算不为了江心,也可以为了我嘛。”

    言小有狠狠瞪他一眼。

    不过片刻后,他还是微微叹了口气:“你让我想想吧。”

    陈嘉树乐得连点好几个头。

    言小有却还在想他刚才的话。他倒没自以为是到真把自己当成个能去给人家出谋划策的人物,但是对江心他却觉得放不下心,可能因为是自己嫡系师弟的缘故,他对江心似乎总有一种无法推卸的责任感,既希望他做得更好,又怕他暂时承担不了太大的责任。

    纠结到后来言小有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我就是个操心的命啊……”

    “走吧言老妈子,吃饭去!”陈嘉树说完这句话人已经弹到五步开外了,言小有就用一种看学前班小朋友的眼神看着他。

    陈嘉树:“……唉小有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啊!”

    言小有:“吃树皮。”

    陈嘉树:“……别介啊!那玩意儿塞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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