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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殿试阅卷后次日清晨就是传胪大典,銮仪卫在太和殿的前面设立天子仪驾,乐部和声署在太和殿的檐下两旁摆设中和韶乐,门内两旁设下丹陛大乐。
自亲王以下辅国公以上的官员站在太和殿前红色的台阶上,其余文武百官都身穿朝服按照品级排列在台阶之外的空地上,王家和等人则身穿公服头戴三枝九叶顶冠,按会试名次排立在文武各官东西班次的后面。
礼部鸿胪寺官在太和殿内东旁设立黄案,内阁大学士将黄榜放到黄案之上后便到乾清宫奏请皇帝到太和殿升座。
晋元帝就坐后接受朝臣三跪九叩之礼,得到圣谕后鸿胪寺官开始宣制,“晋元十五年九月初十,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第一甲第一名郑寅,赐进士及第,授翰林院修撰。”
鸿胪寺官引领状元出列在御道左侧跪下。
“第一甲第二名赵宏博,赐进士及第,授翰林院编修。”
榜眼在鸿胪寺官引领下在御道右侧稍微向后的地方跪了下来。
“第一甲第三名王家和,赐进士及第,授翰林院编修。”
王家和随着鸿胪寺官出列在御道左侧稍后的位置跪了下来,随着这一跪,王家和的心才彻底安定下来,一路走来,费尽心力,他终于从小小的王家村步入这天下之人所向往的地方,此次能够名列一甲夺得探花之名也算是不辜负老师的期望了。
鸿胪寺官接着将二甲与三甲士子的名字传唱了一遍,二甲和三甲的士子并不用出班而是直接在原地跪拜,等名单唱和结束后,丹陛大乐奏《庆平之章》,所有进士行三跪九叩大礼。
晋元帝离去后礼部尚书用云盘承榜,黄伞前导,出太和门、午门,所有的进士以及王公百官都跟着礼部尚书一起出去,榜单在东长安门外张挂,状元率诸进士等随出观榜,至此,鸿胪传唱才正式结束。
鸿胪传唱后就是宫中大典,这是专门为新科进士所举行的庆贺典礼,他们如今算是天子门生,自然要去专门拜谢天子。
王家和随着众人在礼官的引领下穿过一百六十根金楠木所构建的长廊,步入了专门举行外宴的章华殿,上好的白玉铺就的地面,圆形的殿柱之间以雕刻的整龙相连,龙头探出檐外,龙尾直入殿中,极尽皇家奢侈威严之气。
晋元帝高高地端坐在金龙雕漆宝座之上,身旁的宦官刘进忠扬声唱和,“文武百官行叩拜之礼,跪~~”
众人立刻跪地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晋元帝看着底下的大臣以及新科进士,眼神淡漠,语气轻缓,“众卿家免礼平身!此次宴会只为祝贺新科进士,庆贺我大周朝又多了栋梁之才,众卿家不必拘礼!”
底下的人没一个把这话当真的,但一个个都神色恭敬的回道,“谨遵圣谕,谢圣上隆恩!”
因为是为新科进士举办的宴会,所以王家和等人坐的位置都比较靠前,王家和是一甲探花,所以坐在左边第三个位置,位置虽然靠前但他却丝毫不敢直视圣颜。
在上位者的眼皮子底下行事更加要谨慎小心,若是偷偷摸摸的左右张望,难免会显得行迹猥琐让人厌恶,若是大大咧咧直视圣颜惹怒了晋元帝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至于说什么皇帝欣赏敢直视自己的人,别逗了好吗!
王家和不敢直视圣颜,但晋元帝却看了他好几眼,这个探花是他亲自点的,不仅因为此人出身寒门,更重要的是因为此人所做文章字迹漂亮,内容十分务实,言之有据很有可行性,如今看看这探花郎长相周正仪表堂堂,周身气质不像寒门出身反倒像是世家教导出来的孩子。
想到李承景和李固言所求之事晋元帝内心一动,“此次策试天下贡士选拔人才,得诸位栋梁是我大周之幸,朕心中有一疑问还需诸位为朕解惑,诸位不必拘礼,畅所欲言即可,若有不妥之处朕也不会怪罪。”
晋元帝话音刚落底下的众人尤其是新科进士的内心就提了起来,晋元帝这话明显是要当场出题考验,不少人心里既惶恐又期待。
害怕回答不出晋元帝的问题而在众人面前丢脸,但又想着若能在大周朝的最高权贵面前侃侃而谈指点江山,得到圣上的另眼相看从而能够青云直上,众多进士好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的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悄悄的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生怕听错了或是听漏了晋元帝的问题。
晋元帝看着众多进士意气风发的样子心下满意,微微点头道,“大周朝以农立国,近些年许多人不事农桑而去行商导致良田无人耕种,长此以往必会动摇国本,诸位进士可有良策?”
众多进士一听此言心中纷纷思索,晋元帝看着底下众人百态,眼中趣味越发浓重,金科状元郑寅出列率先说道,“回圣上,微臣以为应对商人加税,百姓不愿耕种而去行商,无非是为一个利字,只要让他们知道商人所得利益不如农桑之利,他们自然就会耕种良田。”
晋元帝并未对郑寅的回答表态是否满意,他直接点出王家和问道,“探花郎,你有什么想法?”
郑寅见晋元帝好似并不在意自己所言,本以为能得到夸奖的他没能管理好表情,脸上闪过一丝扭曲与窘迫,他不敢对晋元帝有怨言,只能把恨意放在了被点名的探花郎身上。
被点名的王家和虽然心里疑惑为什么晋元帝不问榜眼而直接询问自己,但他面色从容带着一丝崇敬回道,“回圣上的话,微臣以为若是朝廷以合适的价格赎买百姓手中的粮食,百姓应该非常愿意回去耕种良田。”
被忽略的榜眼赵宏博问道,“探花郎所说之言岂不是让朝廷与民争利?此种行为实在非大丈夫所为。”
郑寅在一旁默默补刀,“探花郎本就出身寒门,做事说话难免有些小家子气,还需要多历练历练!”
王家和见郑寅肆无忌惮的一杆子打死一群人,直接得罪了所以寒门子弟,心里顿时有一瞬间的无语,看对方也不是不明白语言艺术的人,如此有恃无恐无非是仗着世家出身。
董、郑、赵、庄四大家族是大周朝的老牌世家,四家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想来这也是晋元帝不能直接收归世家权力的原因,如今世家与寒门两大派系的矛盾越渐激烈,表面的遮羞布都快被扯破了,不然郑寅也不会在文武百官面前如此有恃无恐的贬低寒门学子。
晋元帝温水煮青蛙,力图分化世家权力以达到将权力收归中央的目的,如今两个派系的矛盾多是由他推动的,想来他应该很乐意看见臣子之间有矛盾,若真是铁板一块异常团结,估计他就要头疼了。
想到这里王家和回道,“若是朝廷以合适的价格赎买百姓手中的粮食,百姓得到足够的利益自然愿意耕种,其实百姓不愿耕种而去行商的原因最根本的就是付出与回报不对等,辛苦一年只能将粮食半价而买,谁都会心里不舒服,商人行事都是高下在口吻,贵贱无常,买贱与卖贵是商人最主要的挣钱手段,若是商人愿意以高于朝廷的价格赎买百姓手中的粮食,最终受益的都是百姓,这哪来的与民争利一说?”
见晋元帝并未阻止,王家和接着道,“若是给商人加税,那么最后受苦的仍然是百姓,商人加税就影响了他们的利益,所减少的利益只能从百姓身上获得,通过压低赎买的价格和提高卖出的价钱获得更多的利益,最终只会导致更多的人不愿耕种。”
王家和说的是事实,郑寅无可辩驳,王家和又说道,“另一方面还可以鼓励百姓开垦荒山荒地,所获得的土地一半归朝廷一半归百姓自己,想来应该有很多人愿意回归田园,毕竟行商之人不仅要与家人分离,若是遇上个山匪还会有性命之忧,相比而言,农桑更令人心安。”
王家和的话音刚落,晋元帝便笑言道,“探花郎果然高才,此话深得朕心!我若没记错的话探花郎今年有十五了吧!可曾婚配?”
王家和听闻此言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晋元帝不会是想乱点鸳鸯谱吧!他硬着头皮回道,“回禀圣上,微臣并未婚配。”
晋元帝大笑出声,“甚好!定国公府有女其殊,形容姣好性格温婉,正好与你相配!今天我就当这个媒人亲自为你们指婚,成全一段佳话!”
晋元帝不待王家和反应,无视底下的众人听到他睁眼说瞎话夸奖定国公妹妹“性格温婉”时诡异的表情,只招来宦官拿来空白的圣旨,亲自书写赐婚旨意然后盖上玉玺,随即对已经呆愣住的探花郎说道,“定国公是朕的肱骨之臣,你定要好好善待他的妹妹!”
王家和心里的滋味复杂到已经无法用言语诉说,圣明不可违,他只能木着脸跪下叩谢圣恩,后又后知后觉的想起貌似定国公的妹妹就是当初使长鞭的女子,再看看周围人看自己时眼中透出的同情之色,王家和脑中只有两个字。
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