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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鸠占鹊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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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霆掌灯十分才从军营赶回来。其实今日公务繁忙,他本想留宿军营,但如此一来恐怕免不了母亲耳提面命。

    管家在门口迎上他,先交代了今日小姐与夫人出门的事情。

    战霆知道妹妹平日里就胡闹惯了,三天两头就喜欢往外跑。于是披风未摘,就步履匆匆的朝自己的院子走去。期间还问道:“夫人回来没什么事?”

    管家提着灯笼,在前面开路,听到侯爷的话笑道:“夫人无事,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两人穿过前院,刚走到回廊,就听见一阵笑闹自后院传来。

    “哈哈,痒。”

    “嫂子,这小东西怎么老是粘着你啊。”

    战霆驻足,循着声音望过去,果然是许含珠和妹妹坐在院子里,地上还有一团活物,正围着许含珠打转。

    一旁的屋子里烛火幽微,透过窗户映照开来的火光更加柔和,在青灰色地砖上洒下一片暖黄。原本空寂的院子,在此刻平添了一份温柔缱绻。

    管家看侯爷沉默,眉间却是难得的舒展平整。平日威严沉稳的神情也难得放松。在外他是保一方疆土平安的北境将军,回了府上,能有人暖暖心窝子,实属不易。

    战霆解下披风递给管家,径直朝院中走去。眼前的人没有发现自己的靠近,仍然专心的逗弄脚边的小东西,倒是那团幼崽嗅觉灵敏,发现了自己,呜咽一声,就跑过来一扑。

    “哥哥,你回来了!”

    战茗去捉幼崽,正看见小东西前爪挂在战霆的衣袍上,一副讨好的模样摇着尾巴。

    许含珠听见战茗的话,猛然回头站了起来,对上一双深沉的眸子,突然就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战霆看她见到自己一愣,转而不知所措的神情,不见刚才的欢喜,心里蓦然被针刺了一般。他伸出手捞起脚边的小东西,走近了两步问道:“哪里来的?”

    这人说话总是不带人气儿一般,语调也听不出情绪,自己看着都累。

    “捡来的。”许含珠咬着下唇,脚尖踢着地砖,就是不看对方的脸。自己突然带回来一只宠物,战霆不会把这小东西扔出去吧?

    手中的幼崽扑腾的欢实,这是一只雪原犬,大越多有饲养,幼崽跟雪狼相似,其实很容易跟人亲近。

    “不怕它咬你么?”

    战霆将幼崽放在地上,捉过许含珠的手,原本圆润无暇的指腹上多了两排齿印,虽然没有伤口,但仍然很碍眼。他轻轻摩挲,仔细的查看,却好像撩拨到对方敏感的神经一般,惹的她指尖一抖,匆忙抽出手,背到身后。

    “不疼的。”许含珠摇摇头,伸手要将幼崽抱回来,生怕对方抢走一般急切。

    四目相对,她的眼睛犹如晶莹的琉璃珠,透着孩子气的焦急,又蒙上了一层稀疏的雾气。如果自己不给,只怕又惹哭了她。

    战霆将幼崽交给她,对一旁的素月道:“日后夫人在院子里,多添一件衣裳。”

    刚才摸到她的手指,已经有些发凉。她似乎是寒气很重的体质,以后北境的冬天,她能适应么。

    战茗在一旁偷笑,她这个哥哥平日总冷着脸,如今也学会体贴人了。

    晚膳时分,老夫人特意叫后厨煲了人参鸡汤,许含珠很给面子的喝了两碗,心满意足的打饱嗝。

    现代有丰富的夜生活,在外逛街泡吧可以嗨通晓,宅在家也有空调WIFI。可古人晚上就没什么娱乐活动,多半是唠唠家常,看个书绣个花,风雅一点的抚琴奏乐也是有的。战霆回了院子直接去了书房,许含珠刚抱回来只小东西,净喜欢在地上扑腾,落了不少灰,便想给它好好洗洗。

    素心素月明白了许含珠的意思,准备了小盆和清水,就摆在门口。

    小东西机灵,看到一盆清水就急吼吼的往外跑,看来并不想乖乖就范。许含珠撒腿就追,刚跑了几步才后知后觉,自己都没给它起名字。抱回来的时候就是一团,干脆简单一点就叫团团好了。

    “团团,团团。”

    小东西在前面跑,许含珠带着两个侍女在后面追。

    白日还觉得空荡的院子这会就显露了好处,没有草木的遮掩,小东西往哪里跑一目了然,三个人包抄,终于在墙角抓住了团团。

    许含珠按着爪子乱蹬的团团,刚放进水里,就被踢了一身水,从头发湿到衣裳。偏偏作乱的爪子依旧扑腾,素心素月也招架不住。

    这个小东西反了天了,她还制不住一只幼犬,那侯府夫人的脸往哪里搁。

    但事实往往是打脸的,团团充分证明了它是一个灵活的小胖子,挣脱了三人的牵制,一跃而出,在回廊撒丫子开跑,一头撞开隔壁书房的门,钻了进去。

    许含珠紧跟着进来,看到书案后坐着的人眉头紧锁,她竟然疏忽了,战霆在这读书呢。

    从刚才起,屋外就一直没断过各种动静。战霆拿着书册已经停留在某页很久了,却依旧没有翻动的意思。他自诩是个专注的人,但也无法忽视外头的动静。

    小东西撞开门进来,他就知道今夜注定是看不下去,只是没成想后面跟进来一个满身是水的人。

    他看见小妻子站在门口,头发还滴着水珠,衣裳因为湿水紧贴着肌肤,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和纤细的脖颈。她大概是忘记了书房有人,进来了才后知后觉。盈盈月色笼罩在她肩头,更衬得肌肤莹润。他深沉的目光一寸寸扫过,仿佛点燃一簇微弱的火苗,却在不知不觉间有燎原之势。

    许含珠毫无自知,歉意的看向夫君后就扑向面前的团团,小东西灵活的跃上椅子,横空一跳蹦上了书案,爪子正巧踩在砚台里。

    墨点四溅,这下两个人都遭了秧,许含珠自己就不必说了。战霆身上也有一片喷射状的污迹,甚至连脸上也未能幸免,平日英俊威严的脸突然多了许多“麻子”,配上他略微错愕的表情,许含珠一个没把持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毫无遮掩,笑的肆意纯真,眉眼发梢都带着欢喜。

    战霆喉头一紧,放下手中的书册,想要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污渍。等指腹贴上柔嫩的脸颊,才顿觉自己怎么也犯傻,墨点变成了墨痕。别说擦干净了,反倒让小妻子变成了花猫。

    他唇角不自觉的勾起笑意,不知是自嘲还是觉得许含珠的脸好笑。

    桌上的始作俑者看着左右两人,继续踩着乌黑的墨汁在书案上蹦跶,宣纸也被浸染的一塌糊涂。

    许含珠刚才只顾着傻笑,被人抹了脸也没有躲开,反而以为战霆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有意抹花自己的脸颊。便学着他的动作也伸出指尖,调皮的蹭上对方的鼻尖,给他加了一道墨痕。

    战霆捉住她作乱的手,却听见她惊呼:“啊,书。”

    案上的书册最终也没能逃离墨汁的魔爪,封面两个爪印尤其晃眼。许含珠抽手就去抓团团,接过一下又扑空。

    战霆看着捣乱的幼犬,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长臂一展轻巧的抓住了团团。四目相对后,幼犬呜咽一声,乖乖的安分下来。

    许含珠气闷,这小东西还真是欺软怕硬,未免太识时务了。

    战霆抱着团团从书房出来,后面跟着许含珠。两人坐回廊檐,战霆将团团放进水里道:“我来洗,你先去换衣服吧。”

    许含珠歪着头看她,仿佛不甚理解他的话。

    这,这不太合适吧,他不是被气傻了吧?

    “再不换衣服,就要着凉了。”

    本是关心的话却偏偏像是命令一般,他刻意压抑着某种情绪,因此口吻也听不出关切之意。

    许含珠乖乖进了屋子,素心素月提了热水,又在水里撒了今日刚买的沐浴香料。水汽蒸腾间混杂着花香,许含珠将身子埋入水中,鞠了一捧水泼上脸颊。

    屋外的人坐在门口,阵阵水声不甚清晰,却如投石入湖般引起阵阵波澜。

    “嗷。”团团一口咬上身上的手指,用犬齿轻轻的磨了磨,试图引起战霆的注意力。

    他刚才心思飘忽,手下没个轻重,弄疼了幼犬,这会儿正跟他撒娇,湛蓝的眼珠透着心满意足。

    看来你被她捡回来很开心。

    大掌揉上幼犬头顶,团团尾巴摇的更欢快。仿佛在回应战霆无声的询问。

    盆里的水变得浑浊,幼犬又恢复白净的皮毛,被抱出来包在布巾里,因为发冷有些哆嗦。

    战霆伸手扶上屋门,眼底的情绪随着屋内的水声波澜四起。但片刻后还是收回了手,抱着团团在门边坐下。夜风渐凉,也吹熄了他心头的一簇灼热。

    待素心开门才发现侯爷一直坐在门外,忙将人请了进来,自己跟素月一起倒了脏水,再换热水进来。

    沐浴后的人因为热水的熏蒸,面颊浮现淡淡的桃红色,身上散发着馨香的热气,披散的头发垂在腰间,一副温吞轿软的小模样。此刻坐在自己昨日睡过的矮榻上,有些局促的看着自己。

    许含珠此刻心如擂鼓,昨日还能喝醉了蒙混过去,今夜她都洗干净了,会不会被拆吃入腹?怎么办,要不找个凶器把打他晕过去?

    看着战霆关上门,步步逼近,许含珠急中生智喊道:“我要水!”

    其实战霆只是想探一探许含珠的额头,她刚才身上沾了水,此刻脸红的不正常,像极了受寒发热。没想到却被她颐指气使的一喊刹住了脚步。

    他先将幼犬放到许含珠脚边,这才折回去倒茶。

    接过茶杯的瞬间,两人手指相碰,许含珠触电般往后缩了一下身子,手上的热水差点又洒在身上。战霆反应极快,马上扶住了她的手臂,才免得她又受伤。

    门口传来响动,素心素月取水回来。战霆松开了手,转身吩咐道:“你们服侍夫人歇息,不必服侍我。”随后干脆利落的去了净房。

    许含珠看他急匆匆的脚步,恍然觉得自己的遐想都是根本没有必要的,因为他毫无波澜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带有欲望的情绪。

    自己在他看来就是个需要照顾的智障少女吧。

    认清自己属性的人颓然倒在矮榻,他夫君实在太正人君子了。

    听见侯爷吩咐,素心素月相视一眼,心里同时泛起了嘀咕。这话的意思是,让夫人先睡?那同房的事情岂不又要拖过去了。

    虽然有疑,但做下人的又怎好置喙主子的事情,便听从吩咐服侍许含珠睡下,又熄了两盏烛火,和上门推了出去。

    许含珠在被子里听到关门的声音,又确定净房还有水声,这才悄悄的起身下床。从一旁的柜子里翻出被子,睡在了矮榻上。

    战霆特意在净房多待了一会,估摸床上的人也该睡着了才换好衣服出来。却看见矮榻上鼓起一个包。她侧身躺在矮榻上,枕着自己的手腕,凌乱的发丝遮住了脸颊,是一个极为别扭的姿势。而红木大床上,幼犬露着肚皮,鸠占鹊巢的睡在上面。

    这样明日起来一定会落枕。

    战霆从床上抽出一个软枕,轻柔的托起许含珠的脖颈,将枕头垫在下面。

    睡得舒服的人鼻子一抽,将被子裹得更紧了。

    如果这样分床而居能让她有安全感,那便随她去吧。

    战霆俯身看着小妻子,自己高大的身形投下一片阴影笼罩了她的睡颜。

    他突然很想再看到她肆意的笑容,和唇角那一只浅浅的梨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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