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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第 1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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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春三月,正是百花盛开之时, 定远侯府内更是一片春光明媚, 姹紫嫣红,清风徐来, 带来阵阵花香, 几个穿红着绿的小丫头提着花篮,在一旁修剪花枝。

    刘婆子虽不是第一次进定远侯府, 然而仍旧不敢乱看,低了头跟着前头管事婆子往外走。

    眼看着到了二门上, 那管事婆子交代了几句便回去了,刘婆子正欲出去,忽见一个穿着青缎背心的小丫头跑过来叫住她, 脆声道:“刘大娘, 你且等一等。”

    刘婆子见那小丫头衣着虽普通,料子却极好,不像外院的粗使丫头穿得起的, 便知定是内院哪位主子身边的, 还以为是今日出了什么差错,心下一惊,忙垂手站住, 赔笑道:“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那小丫头笑道:“不是我,是我家姐姐听闻大娘来了, 说许久不见故人, 找您老叙叙旧。”

    刘婆子闻言一愣, 心道自己虽来过定远侯府几次,却也只是跟管事的几个婆子打交道,侯府规矩又极严,等闲人等都进不了内院,根本不是她这样的人可以踏足的,又哪里来的故人?正疑惑间,忽听那小丫头笑道:“姐姐可算来了。”

    说罢对刘婆子示意,笑道:“这便是我方才说的姚黄姐姐。”

    刘婆子闻言抬眼望向来人,约莫十四五岁,虽是丫头打扮,穿戴却颇为不俗。

    只见她身着藕荷色撒花小袄,外罩玫瑰紫掐牙比甲,下系白绫细折裙,挽着双鬟髻,发间簪着两朵极精致的绢花,斜插了一支蜂蝶赶花颤枝金步摇,唇红齿白,雪肤花貌,竟是一个极美貌的姑娘,眉眼间却有几分熟悉。

    刘婆子心中疑惑,忽想起方才小丫头说的是姚黄二字,不禁一惊,凝神细看,打量了半晌方认出来,仍是不敢确信,惊讶道:“这是姚家姑娘不是?”

    姚黄见被认了出来,抿嘴一笑,道:“刘大娘,多年不见,您老可好?”

    刘婆子忙道:“好,好,难为姑娘你还记挂着老婆子,好几年没见,姑娘出落得越发好了,老婆子险些不敢认了,不知姑娘如今在何处当差?”

    姚黄笑道: “我如今在大姑娘院里当差。”

    刘婆子闻言一惊,忙笑道:“原来竟是在大姑娘院里,真真有福气。”

    刘婆子见姚黄穿戴不凡,心下暗自忖度,这姚家的丫头自被卖进定远侯府后就没了消息,还以为被发落到什么地方去了,没想到竟得了好造化。

    昔日那个黑瘦的小丫头如今竟出落得这般美貌,今日一看,虽是一个丫头,这通身的气派比自己见过的那些千金小姐都不差什么。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刘婆子方赔笑道:“不知姑娘今日找我有什么事?”

    姚黄忙道:“险些把正事忘了,因前儿我妈病了,我们姑娘知晓后便开恩放了我几日假,原欲明儿回去的,偏南街赶车的王大爷这几日也病了,正发愁呢,可巧方才往针线房送东西,听说大娘来了,正有事托您老帮忙,这才使人叫住了您。不知大娘这两日可会回镇上?”

    姚黄家离京城有六七十里地,地头也偏僻了些,极少有赶车人愿意去,况一般的人姚黄也不敢雇。

    刘婆子是姚黄隔壁村的,是牙行的中人,虽然有些贪财,秉性却不坏,素日做的也都是正当生意,从不做坑害人的事,在京城一带牙行中颇有口碑。当初姚黄自卖自身也是多亏了刘婆子,才没有被人拐骗了去。

    刘婆子忙道:“可是赶巧了,明儿正要回村里一趟呢,离你们村上也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到时顺路送姑娘一程便是。”

    姚黄闻言一喜,笑道:“如此更好,那我今日便回去收拾东西,劳烦大娘明日辰时在西角门外等我。”姚黄知道刘婆子的性子,此番又是托人办事,便解下衣襟上的一个小巧精致的荷包递了过去。

    刘婆子没想到姚黄如此大方,见这荷包精巧别致,登时眉开眼笑,满口子答应了。当下两人各自回去收拾不提。

    原来这姚黄原名姚大丫,原是庄户人家的女儿,父亲早逝,家中只有孀母弱弟,家中没有男丁顶门立户,唯一的一个兄弟又年岁尚小,日子便慢慢难过起来。

    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母亲又不慎染了重病,光是治病便花光了家中为数不多的一点积蓄,还欠了不少债,家中都揭不开锅了,连饭都吃不上,更别提还债了。

    姚黄无法,便找了人牙子自卖自身,才得了银子给她母亲看病。

    正巧定远侯府买人,她运气好被选中,自打进了陈府,一直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一步,才慢慢熬了出来,因行事稳重妥帖,后来被选进了陈姝的院子,更名姚黄。

    姚黄一开始只是陈姝院里的小丫头,待遇却也不错,比起当初吃糠咽菜的日子,陈府的日子不知好了多少。

    后来成了陈姝的贴身大丫鬟,一应吃穿用度便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也是远远不及。

    除了每月的月例一吊钱,逢年过节还有额外的赏钱,再加上偶尔一些打赏,除了素日的花用,一年下来能攒十几两银子,她进府八年,如今梯己也攒了不少,簪环首饰也有好几十件了。

    姚黄正在屋内收拾东西,忽听得一阵叩门声,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姚黄妹妹可在?”

    姚黄忙应了声,放下手中的东西去开了门,只见门口立着一个身穿桃红色比甲的丫鬟,鸭蛋脸面,不是别个,却是陈姝身边的执事大丫鬟,白墨。

    姚黄忙把白墨让进屋内,笑道:“姐姐这会子怎的过来了,可是姑娘有什么吩咐?”陈姝身边的四个贴身丫鬟中除了姚黄,余者皆是陈家的家生子,白墨原是紫菀身边服侍,后来紫菀不放心女儿,便把她拨给了陈姝,总管房内诸事。

    白墨在桌边坐下,见姚黄还欲去倒茶,忙止住了,笑道:“不必忙了,我这会子过来并不是为了别个,是奉命给你送东西来的,听说你明日要家去,姑娘打发我给你送些东西来。”说罢把手中的包袱放下,解开与她看,却是一套文房四宝并一整套的四书五经。

    姚黄又惊又喜,白墨笑道:“这是姑娘命我找来的,你收着罢,我先回了。”

    姚黄欢欢喜喜收拾好了包袱,次日一早便同刘婆子一道坐马车回去了。

    一路颠簸,午时方到了姚家村,刘氏没想到女儿竟会回来,不禁又惊又喜,忙拉着刘婆子喝茶。

    刘婆子忙道:“不吃茶了,还有事呢。”

    姚黄又道了谢,装了些糕点包着,好生送了出去。

    回了屋里,一家三口方坐下来叙话,姚黄拉着弟弟说了一会话,便把带来的书本都给了他,嘱咐道:“这是好容易才得来的,你可得好生收着。”

    姚武喜之不尽,一时也顾不得同自家姐姐说话了,宝贝似的抱着书去了自己屋里。

    姚黄见状一笑,亦拉着刘氏去了自己屋里把带来的包袱拿了出来。

    刘氏打开包袱一看,不禁吃了一惊,一匣子碎银子,簪环首饰,还有十几匹尺头,俱是她没见过的绫罗绸缎,忙道:“这些你自个儿留着便是了,带回来做什么?”

    姚黄笑道:“这是我历年攒下来的,我那里还有好些呢,况我在那府里的嚼用一应都是有份例的,也使不着自个儿的银钱,妈不必担心。

    这些你好生收着,阿武如今要去学堂,日后进了学,穿戴总得精心些,还有给先生的束脩并各样笔墨等,一年下来也要费好些银子,一年三节两寿也不能落下,若阿武日后去了城里,这些只怕还不够呢。”

    刘氏听罢,心中踌躇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有理,既如此,那银子我就先收着,尺头就不必了,阿武还小,用不着,咱们庄户人家,穿的太好了也不像。”

    母女两个正在说话,忽听见门外有人笑道:“嫂子,听说大丫头回来了?怎的也不来看看我这个婶子,青天白日的还关着门做什么呢?”

    姚黄听得是她二婶朱氏的声音,知道朱氏的性子,忙把装银钱首饰的匣子盖上,一把塞进被炕上的被褥里头,只是还来不及收拾炕上的衣料,朱氏便推了门进来。

    姚黄与刘氏皆是眉头一皱,朱氏却似浑然不觉,满眼放光的看着炕上的衣料,刘氏不禁眉头一皱,按捺下心中的厌烦,起身淡笑道:“这会子不早不晚的,她婶子怎的过来了。”

    朱氏向来无利不起早,往常对她们家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姚黄她爹生病时也不肯借半文钱,姚黄才无奈自卖自身,换了银子给她爹看病。

    朱氏贪婪的望着炕上的各色尺头,心中火热,忙笑道:“还不是我们家荷花,听说大丫你回来了,一直吵着要来看她姐姐,偏她有些凉着了,可巧我也许久没见大丫了,这不便过来瞧瞧了。”

    一面说一面打量着,姚黄今日回家,特意换了衣裳,只穿了件蜜合色小袄,系着葱绿棉裙,皆是家常旧衣,饶是如此,也都是朱氏没见过的好料子。

    朱氏不禁又妒又羡,眼睛滴溜溜一转,笑嘻嘻道:“哎哟,这些尺头可真好看,下个月便是荷花的生日,我正说要给她做身新衣裳呢,大丫你这里既有这么些料子,不如拿一匹给你妹妹做衣裳吧。”

    说罢便抢了一匹桃红色的锦缎,入手只觉温软细腻,不禁喜上眉梢,抱着尺头就想走。

    姚黄没想到朱氏竟会下手强抢,一时竟未反应过来,还是刘氏眼疾手快,一把夺过尺头,冷笑道:“她婶子也太,荷花才多大年纪,哪能穿得了这个。”

    朱氏闻言,面色一沉,半晌方地看着姚黄母女,皮笑肉不笑道:“这可真是攀了高枝儿了,连一点子料子都舍不得了。”

    姚黄淡淡道:“婶子这话严重了,不是我们小气,只是我家阿武拜了周举人为师,这些尺头是要送给周举人娘子的,况这些都是官用的,咱们这样身份的可穿不得。”

    朱氏眼珠子一转,重新扬起了笑脸,拉了姚黄的手,笑道:“是我糊涂了,不过大丫头,你看看,你二叔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如今在侯府吃香的喝辣的,也该拉扯你妹妹一把,你看不如把你妹妹也带进去,听说侯府两位公子尚未娶妻,只要你妹妹也进了府里,将来自然有你的好处。”

    刘氏见朱氏说得越发不像,心中也动了怒,撂下脸道:“她婶子莫不是糊涂了,咱们不过是庄户人家,我家大丫在侯府也只是个丫头,哪里说的上什么话。”

    姚黄闻言更是又气又臊,忍气摔了手,沉下脸道:“婶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一个丫头,怎么拉扯?

    当初我们家是没法子,这才不得已卖身为奴,到没听说过上赶着送自家女儿去做奴才的,还起了这见不得人的念头,若传了出去,咱们姚家的女孩儿怎么做人?

    况这侯府的公子哪里是咱们这样的人能说的?这话只我听了倒罢了,若让别人知道了,只怕咱们家惹祸上身还不自知。”

    姚黄在陈姝身边已有五六年,一应吃穿用度皆是上好的,平日里亦有粗使的小丫头婆子服侍,所谓居移气养移体,一身气势已非普通村妇受得住的。

    朱氏见姚黄动了真怒,面上也有些讪讪的,又想起方才姚黄言语,也有些惧怕,终究不敢再说什么,咕哝了一会子便去了。

    好容易安静了一会,又有几户人家的婆娘进来寒暄,话里话外都是打听姚黄的事,言语中极为亲热,姚黄不胜其扰,避无可避,偏又不能挣开,心念电转间,忙笑道:“前儿妈生病的时候多亏了王大娘帮忙,我回来许久,还未去探望她老人家呢,方才妈还说要给王大娘回礼呢,这会子倒忘了。”

    王氏见状忙道:“说的是,你快去罢。”

    姚黄向众人告罪了一声,便回了房里,想了想,最后从自己带回来的衣料中取了两匹尺头,又装了四盒糕点并朱橘香橙等物,去了王家。

    王家与姚黄家相距不远,姚家村离京城不过六十来里路,多是庄户人家,虽吃喝不愁,到底没什么多余的银钱,因此大多都是普通的泥房,王家却是一座三进的青砖大瓦房。

    姚黄叫了门,便有一个小丫头来开了门,一时进了屋,只见屋内陈设虽不奢华,却颇为雅致,堂屋内炕上坐着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妇人。

    姚黄见她穿着酱色褂子,同色马面裙,又度其坐次,便知是王氏了,忙福身请安。

    王氏忙命起身,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姚黄说明来意,王氏不禁笑道:“ 常听你妈念叨你,今儿可算见着了,果然是个孝顺的好姑娘。只是你妈也太多礼了些,上回不过是帮了个小忙罢了,咱们都是街坊邻里,何必如此见外。”

    姚黄初时见王氏面容苍老,并不以为异,没想到听其嗓音却要年轻许多,至多不过五十岁,然而容貌看着却已年过花甲,心中不禁暗暗纳罕。

    王氏家中只一个老嬷嬷并一个小丫头。

    少时,小丫头奉茶上来,姚黄忙起身,道了谢方重新坐下。

    王氏一面说话一面留神打量,见她耳畔只吊着一对小巧别致的银杏叶翡翠耳坠儿,头上除了两朵绢花别无他饰,打扮的十分朴素,饶是如此,亦难掩芙蓉秀色。

    见姚黄进退有礼,一举一动皆十分不俗,心中不禁暗暗点头。

    却不知姚黄心中也暗暗诧异,这王氏也不知是何出身,容貌虽然苍老,穿戴亦不奢华,言谈举动却颇为不俗,不像是一般的富家太太。

    只是王氏似乎身子骨不大好,不过说了一会话,王氏便咳嗽了好几次,脸色也苍白了许多,姚黄见状不好再待下去,便找了个由头提出告辞。

    王氏也没有多留,命老嬷嬷回了些新鲜的糕点果品,好生送了出去。

    待姚黄去了,那老嬷嬷方端了一个托盘上来,盘中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对王氏道:“您怎的还是这般执拗,既想念两位姑奶奶了,何不进城去看看,她们二位时常惦念着奶奶。

    瞧瞧,这些燕窝还是赵姑奶奶送来的呢,林姑奶奶前儿不也打发人来说了,请您去聚一聚,偏您顾忌着这个那个,一直不肯去。”

    一面说一面把燕窝粥端出来。

    王氏接过粥碗吃了几口,方叹道:“你哪里知道这里头的事,我毕竟是进过牢狱的人,到底名声不好听,赵妹妹和林妹妹虽然不在乎,别人哪里会不说三道四?这些年她们已经帮了咱们许多了,咱们也别贪心不足蛇吞象。

    况赵妹妹如今虽贵为侯夫人,但树大招风,本就是风口浪尖,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 保不齐那起子小人借此生事,我何必去给她们添乱?到时反而连累了她们,我只要知道她们过得好就放心了,我能有如今的日子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何必再强求。”

    那嬷嬷闻言,也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王氏见状笑道:“罢了,我都没放在心上,你也别叹气了,前儿巧姐不是说明日会带秀姐儿姊弟俩过来么,好些日子没见我的乖孙了,算来也快到了,咱们赶紧把屋子再收拾一下,看看可还有什么缺的。”

    姚黄出了王家,没走多远,便见远远一辆马车行来,车后跟着几个丫头婆子,马车在王家门口停下,下来一个穿着蜜合色对襟褙子的美貌妇人,杏眼桃腮,模样甚是端丽,随后牵着个□□岁的俊俏男孩儿下来。

    随后又有几个婆子抬了些箱笼下来,一道进了王家。

    如今正值农闲,村里好些妇人都在路旁的榕树底下纳鞋底,自来女人在一处便喜欢说些是非,见状一个女人便道:“听说这王举人的妻子贾氏原先可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后来家里坏了事,又同王举人家有些瓜葛,这才下嫁给了王举人。”

    另一人也道:“可不是,听说过门的时候可有四十六抬的嫁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贾氏家里虽然坏了事,到底还是比咱们庄户人家强,倒便宜王家了。”

    议论了一会,话头不知怎的转到了姚黄身上,其中一人道:“姚家大丫头回来了,你们可见着了没?”

    另一人闻言忙道:“怎么没见,方才还打这儿过去呢,哎哟哟,那一身的气派,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竟比那周举人家的大小姐还体面尊贵。”

    众人正说的热闹,忽见姚黄走过来,忙噤声不语,姚黄只做不知,含笑打了招呼,提了篮子回去了。

    回了家里,方才众人都已散去了,姚黄松了口气,把王家回的几样点心拿了出来,想起方才的疑惑,便向刘氏打听,谁知刘氏也说不清楚,姚黄只得作罢了。

    在家不过待了两日,姚黄便觉有些头疼起来。

    她堂妹荷花自见了姚黄的穿戴已是忿忿不平,待无意间见了姚黄的那几身绸缎衣裳更是嫉恨交加,差点撕了手中的帕子,跟她母亲闹了不知多少回。

    朱氏也还不死心,便借故三番两头来打探,姚黄见此,心中实在厌烦,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因此只在家待了两日,又留了十两银子并几匹尺头,嘱咐了几句便回去了。

    姚黄回了院里,把带来的东西收拾好了,便去了正房,院子里静悄悄的,姚黄心中疑惑,却见芙蕖几人都坐在廊下做针线。

    芙蕖见了姚黄,忙摆手示意,向内努了努嘴,姚黄望去,只见陈姝斜倚在贵妃榻上,身上盖着薄被,手上拿着一卷书,却是半日未动。

    姚黄心中有些疑惑,看了眼众人,奇道:“这是怎么了,谁惹姑娘生气了不曾?”

    芙蕖正欲说话,便听陈姝道:“谁在外头说话?”

    姚黄忙扬声道:“姑娘,是我回来了。”

    说罢忙进屋,见陈姝有些闷闷的,也不知是何缘故,忙笑道:“上回姑娘说想吃干菜,我这次回去便带了些豇豆、葫芦条和茄子来,都是自家做的,不是什么稀罕物儿,给姑娘尝尝鲜。 ”

    陈姝闻言,脸上方有了些笑意,挽了挽头发,道:“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也难为你还记得,一会子送去厨房,让她们收拾出来。”

    姚黄依言送了些干菜去厨房,回来时便见碧玺带着几个小丫鬟抱着一堆包袱过来,奇道:“这些包袱里都装着什么?”

    碧玺正为难呢,闻言忙道: “姚黄姐姐,这是些衣裳首饰是方才送来的,你看怎么处置?”

    每年下面的人都会孝敬一些头面首饰并时新的衣裳布料,只是自家姑娘从不穿外面的人孝敬的衣饰,这些衣裳纵使时常赏给下面的丫头,依然装了好几箱子,屋子里都快放不下了。

    今天外头又送了这么多来。这些东西还真不好处理。

    姚黄也有些头疼:“又是谁送了这么些来,都没地儿放了。罢了,先收到东厢房的箱笼里,一会子我再回了姑娘,看如何处置。”

    待陈姝从上房回来,姚黄便把事情回了,陈姝略看了看,便道:“这些衣裳横竖我也不穿,白搁着倒可惜了,我记得后日是的生日,这几身衣裳料子虽不是极好的,颜色花样倒还不错,你挑几身去穿罢。”

    姚黄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她上回已经求了恩典,到了年纪便会放出去,陈姝

    虽然不舍,却也为她高兴,知道她梯己不多,这次便亲自挑了几身好的给她。

    这些衣裳都是给陈姝做的,用料做工都是上好的,知道自家姑娘的用意,姚黄心中感动不已,忙福身谢恩。

    陈姝摆了摆手,吩咐白墨把衣裳包起来,道:“我记得前儿府里做了件猩猩毡的斗篷,也给了她吧,正好配今儿的衣裳。”

    翠玉闻言推了姚黄一下,笑道:“你倒是好造化,这几身衣裳可都是好的,那斗篷虽比不得咱们姑娘素日穿的,料子倒比那官用的强多了,做工也精细,在外头可是有钱也没处买的好东西。”

    姚黄尚未说话,芙蕖便先啐了她一口:“上回你生日时姑娘赏你的那两匹尺头和那几张绣画还不够好?这会子说什么酸话,你要是羡慕,拿这个换去如何?”

    白墨、玉茗、芙蕖三人是陈家的家生子,打小便在陈姝身边服侍,可以说是伴着陈姝一处长大的,便是最晚来的姚黄也服侍陈姝有六年了,情分极好,陈姝待她们也与别个不同。

    陈姝是陈家唯一的女孩儿,陈父与陈夫人看的跟眼珠子似的,陈珩对这个小女儿更是千娇万宠,说是百依百顺也不为过,陈泓与陈洵两个兄长对小妹妹也是十分宠溺,阖家众人不论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给陈姝房里送。

    况紫菀自打女儿出生便开始给她攒嫁妆,珠宝玉石、香料、各色绫罗绸缎、房舍、田庄、商铺等等。

    陈姝六岁便开始学着料理这些,年满十二岁后紫菀便都交给了她自己打理,一应进项出息也都由她自个儿处置。

    因此陈姝年岁虽小,梯己却极丰厚,素来手里便有些散漫,白墨几人与她自幼一处长大,情分极好,每次赏的东西也都是上好的。

    玉茗闻言忙不迭求饶:“好姐姐,是我说错话了,你饶了我吧,那两匹尺头倒罢了,那绣画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我可舍不得呢!”

    她们四人都是经过嬷嬷们专门□□的,玉茗针线最好,专管陈姝的衣裳穿戴等事,素日没别的兴趣,最爱收藏些绣样,上个月玉茗生日,陈姝便赏了几张粤海那边的绣画的给她,皆是新鲜的花样,玉茗一见便爱的不行,当宝贝似的收着,等闲不肯拿出来。

    说起那几张精美绝伦的绣画众人都极为羡慕。

    芙蕖见一旁的小丫头一副艳羡的眼神,不禁笑道:“没见识的小蹄子,那有什么好的,只有那些小家子气的人家才看得跟宝贝似的,咱们姑娘是什么身份,这样的物件儿多的是,有什么可稀罕的,你们好生服侍姑娘,将来自然有你们的好处。”

    正说话间,忽见白墨捧着个檀木匣子过来,笑道:“姑娘,这是太太方才使人送来的,说是季家那边打发人送来的。”

    众人闻言便知是未来姑爷送的了,皆是抿嘴一笑,笑嘻嘻的看着自家姑娘,季衡去年乡试得了解元,并未参加会试,而是继续,年初便奉师命前往江南游学,至今已快有一年了。

    陈姝双颊一红,嗔了白墨一眼,终是按捺不住心情,接过了木匣。

    待打开一看,不禁一怔,原来这匣中并无他物,却是一大一小两个锦盒,大的那个装着一支莹润剔透的紫玉凤头簪,玉质极佳,雕刻的手艺却有些粗糙,小的锦盒中却装着一颗却是一颗小巧精致的白玉骰子。

    陈姝先是一怔,思忖片刻便即意会过来,顿时双颊一热,脸泛红霞。

    白墨等人不解其意,皆是面面相觑,疑惑不已。

    姚黄心中一动,忽想起以前给陈姝收拾笔墨时,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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