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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三)
别看我表面平静好似处变不惊应对自如的样子,其实同门师兄竟是全民偶像「天使狄青」的这个事实震撼地在下五日不知肉味,害我整整胖了两公斤,顺带摔破了日常盥洗用的陶盆。
嗯?不知肉味为什么会胖?跟摔破陶盆有啥毛关系?
在下那五日岂止食不知肉味,简直是食什么都无味,拿起来塞进嘴里便是,无知无感,塞得多了,这不就胖了吗。
至于那陶盆……
在下不就是时隔多日仍旧沉浸于这巨大的震撼感中吗,是故洗脸时时不时恍了那一下神,不小心就把盆摔到了地上……
要不我何必赶着上街买陶盆呢?
(七二四)
汴梁的街道上不时有人在议论着正月初狄将军殿前伴射时的优异成绩,直把辽人给比将下去,真乃为国家挣足了颜面。
我一边听着一面感叹师兄名声又更上层楼,一面踏进一家陶器专卖店里,拣了个边缘细雕着兰花图腾的乌盆,才拿起细看,便见店家快速走近,直夸赞这位爷您识货,曰本店当日做活动,此乌盆半价促销,买到赚到,爷您买下绝对是物超所值,过了这村便没这店,为免向隅,最好赶快下手!
我当时见此乌盆手工不错,样式也素雅,不作多想便叫人包下,结帐后揣着盆子走出了店门。
元宵灯节过去后,街上作息恢复一般,鲑鱼回泳般的人潮退去,取而代之的乃百姓们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常生活。
我在街上走着走着,却觉得怎么会越走越冷?
奇怪,这天气说变就变,方才出门时明明没这般凉意,怎么温度忽然骤降啊?
我越走越冷越走越冷,走到浑身起鸡皮疙瘩,走到寒毛都竖立了起来,开始觉得哪里不对劲……
忽然,耳际一阵阴风拂过,惊得我往前蹦哒一步,不小心撞上一名路人。
连忙抬头道歉,只见眼前一名妇人,神色羞恼,表情狰狞。
……不过是不小心撞到嘛,又不大力,这位娘子何必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我顺着她眼光往下一看,发现自己手里的乌盆,正抵在人家柔软的前胸之上……
我:「………」^_^;
她:╰皿╯#
我冒汗:「诶……这位、这位娘子啊,在下并非有意的,妳冷静些、从容些,一切误会都是可以解释的……」
妇人胸膛起伏了几下,深深鼓足了一口气,然后扯开嗓子大喊——
「快来人啊——有登徒子啊——」
那声音中气十足,有如雷鼓齐鸣,一时响彻整条开封大街的头尾……
(七二五)
汴梁居民一向有着一种急功好义的特性,最爱替人打抱不平。
于是当时在下立即被路过乡民们层层围住,二度被强制扭送到开封府。
(七二六)
那日出府门查看者乃王朝。
他瞥了一眼群情激愤的群众,又看了看我,口中忍不住喃喃道:「小春你又是惹上什么事了?这年才刚过,你就不能消停些吗?」
我:「………」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么?!
别把我说得好像一天到晚都在惹麻烦的模样啊!我啥时候又给你们惹过麻烦了啊?!
(七二七)
彼时,在下十分苦逼地体会到了鸣冤者的心情,心下只想大呼五字箴言……
大人!冤、枉、啊——
(七二八)
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
彼时,我心无障碍地立在堂下,处变不惊,冷静自持,两手后背,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决绝。若不是堂上传来阵阵诡谲的目光令在下背后冷汗直流,彼刻还真有种登门给包大人拜晚年的错觉。
(七二九)
只见包大人面色奇异,公孙先生嘴角微翘,展昭用指节揉着额角,一脸头痛……
啊?
等等?
问我不是眼睛不好,从堂下应当瞧不清楚堂上的景致?
真亏还有人记得这个初始设定……
其实包大人面色奇异是从他散发出的气场猜的,公孙先生的嘴角是从往日与他相处的经验推论的,至于展昭……在下眼睛还没不好使到弱视的程度来者,他当时抚额的动作在下自然能看得分明。
(七三〇)
朗朗乾坤,明日在上。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开封府包大人的「青天」之名非是空穴来风,他升堂后很快便用一颗七巧的玲珑心洞悉了「乌盆袭胸案」表象背后的真相,澄清了在下节操上的清白。
不过因为我的举动确实冒犯人家了,免不得要在堂上受一阵严训,最后判赔钱补偿人家精神及名誉上的损失……好在那名妇人虽面上仍有些羞愤,但看在钱的份上,也接受了在下的道歉,没继续闹腾,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于是,女子走人,乡民散去,在下被留下来接受生活礼仪与走路精神的再教育。此时无声胜有声,无声威吓的强度永远大于有声攻击,尤其施用者中还有些神人级的角色……
在下神经不够强悍,待没多久,便连连称是,赶紧寻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七三一)
从开封府中落荒而逃以后,在下于回家前先到巷口吃了碗猪脚面线去晦气,配着热汤,吃得我满头大汗,早把先前那股莫名的冷意给抛到九霄云外。
是夜,新买的乌陶盆盛水,我正准备梳洗,然后上床睡觉。
对着铜镜,用湿布擦完脸,正要清洗,却发现本应透明的洗脸水,竟转瞬成为一盆殷红的血水……
我愣住了,无意识抬头,却瞧见铜镜之中,竟模糊有一名妇人打扮的女子,就正正站在我身后不到三尺的距离处。
这下当真是惊悚万分,倏然转身之际不慎撞翻乌盆,黏稠的血水洒了一地,缓缓汇流至妇人裙底,又从她裙下,缓缓渗出,漫流至整片地面。
我悲恐地发现,眼前这个人,她竟然没有脚……
(七三二)
………
…………
……………
阿爹喂!这真的好恐怖啊!!
(七三三)
我二话不说直接冲向房门——拉了两下,拽不开,撞了三下,没撞破。
当机立断,改为跳窗。
岂料未至窗边,窗棂却无风自关,百捶而不开,碰硄碰硄之声于房内缭绕回撞而不绝,其情状甚为诡谲。
于是,在下惨烈地惊觉到自己竟被困在鬼结界里边,绝望回头,直接贴上一张大饼脸——
腥烂腐臭,钻扑入鼻,双目暴突,青白的脸上,满布血痕,一只纤纤细手,抚上我脸颊,尔后僵直,块块崩裂……
(七三四)
…………………
………………………
……………………………
(七三五)
在下当时究竟是昏了呢?还是没有昏呢?
这是个好问题,因为连在下自己也想不清答案,只知道等我找回浮游的意识之时,人已经裹着棉被在床角缩成一团了。
然后那女人立在床前用她的森森血眼与我深情对望,差点没让我直接转头撞壁再求失去意识。
(七三六)
一刻钟后,我受不了再这般血眼瞪大眼和鬼持续玩木头人游戏,鼓足了勇气,颤颤开口:「人、人家说……冤、冤有头……债、债有主,大、大姐……我、我与妳……素无怨仇,妳、妳莫来找我、莫来吓我啊……」
女鬼: O__O
「在下……不、不认识妳啊!大姐,在下平日没、没做过什么坏事的……妳是不是找、找错人了?」
女鬼: O__O
「我、我、我真没骗妳!啊!如果妳是缺人超渡,无法投胎,我明日……明日便找个和尚来帮妳念经超渡,如、如何?」
女鬼: O__O
「……难不成妳是手头紧?这……这也好办,我明日便去铺、铺子里帮妳买几套金、金纸烧了……包准豪宅奴仆纸币一应俱全,让妳成为……成为地府第一富婆!这样如……如何?」
女鬼: O__O
我崩溃:「大姐……妳究竟想干什么啊!拜托发个话吧!这样一直瞪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女鬼: O__O
我悲愤了:「雪特!买尬!老子今年八成犯太岁!才过完年就摊上这些倒霉事,苍天给不给人活路啊!」
女鬼突然双目暴睁,眼中精光暴涨,瞬间移动至我身边,与我的鼻尖来了个亲密接触。
我差点吓得两腿一蹬翻白眼:「我胡说的!我乱说的!我没有怪妳的意思!没人在嫌弃妳!大姐你冷静一点别靠这么近做人保持一点距离!!」
“You can speak English?”
女鬼开口一段外语,脸上血痕消失,眼珠归位,面容不再狰狞吓人。
我才发现这女鬼褐发蓝眼,原来是一只番邦鬼……
(注:她说的是一种番邦语,系极西之国所使用的语言,为了阅读的方便起见,以下“ ”内的对话,皆翻译自该种番邦语的内容。)
(七三七)
后来,我们以喀喀绊绊有点不搭嘎的番邦语言进行了一场理性的沟通,才理解刚刚的误会系源于言语的不通(喵的咧,在下第一次听说鬼还有语言障碍的……),她向我表达出自己的目的及诉求,就是找想找人替她伸伸冤、找找她的丈夫。
原来此女乃西域人士,原本居住在比花剌子模更遥远的西方,后辗转流落到东方,被一名行商所救,便嫁与其为妻,生了一个儿子(言及此处,还放出一只肚子有洞的小鬼出来吓我)。岂料一日,祸从天降,丈夫不在,却有歹人闯入,将她与儿子绑去,其后又将他们残忍杀害。他们的尸骨让人埋了起来,后来不知怎么地却被烧制成乌盆,魂魄因而依附在了上头。
她死不瞑目,又担心丈夫安全,想方设法藉著乌盆欲托人申冤,不料别人不是看不到她,便是听不懂她说的话,乌盆因此辗转流浪,最后倒霉被我买到。
“你们是死在宋朝的?”我问。
她点头。
“死于何处?埋于何处?”
她摇头:“我不晓得。”
“盆子是从哪个窑烧出来的?”
她摇头:“我不知道,我有意识时就被摆着卖了。”
“杀妳们的人是谁?长什么样子?”
她再摇头:“他们蒙面,我看不到。”
“歹徒身上有没有特征?”
她又摇头:“没有印象耶……”
“妳叫什么名字?丈夫叫什么名字?你们本落脚何处?是何地人士?”
她继续摇头,表示「醒来」后记忆模糊,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我:“……………”
(七三八)
“我可以把盆子丢给包大人,让妳自己去申冤吗?”
她持续摇头: “开封府我进不去,白日你被人押进去时我便试过了。而且我讲的话别人听不懂。”
我:“…………… ”
我郑重考虑过后,决定……拒绝她的请求!
像她这般一问三不知,只知有命案发生,却不知凶手不知命案现场不知陈尸处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旁人又看不见听不着她,她又进不了开封府现身,我若这般一头热跑去包大人他们跟前嚷说什么「喂,偷偷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喔,有只鬼住在我新买的盆子里耶!」,难保不会被他们以为在下疯症复发,抓去龙发堂强制治疗。
(七三九)
因此,在下委婉地请女鬼再多回忆回忆,毕竟没有线索要如何查案呢?心下暗自决定明日悄悄将乌盆退还。
岂料女鬼不从,转眼化身成厉鬼,开始疯狂制造恐怖幻觉,扬言我若不帮她,便要缠我至天涯远,生生世世交相随……
……………
啊呸!谁要跟妳相伴天涯世世交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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