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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影醒来的时候,馒头并不在他的怀中。
馒头有灵性,早把这惠王府当做了自己的游戏场,喜欢到处乱窜。江影早已习惯,也并不担心别人会伤害到他。
穿上衣服,披上破烂的披风遮挡住身后畸形的翅膀,江影决定,今天他要去一个地方,找一个人。
江影并不喜欢出门,他个性上不喜欢引人关注。可每次出门,就算他再怎么小心,都会吸引到路上行人纷杂的目光。他隐约猜到是因为自己的长相太过于奇特,才会让行人频频将目光投向他。
收拾一些路上需要带的东西时,江影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小布包上。他把布包打开,里面是张木质的面具。
那是曾经哥哥送给他的,原因是不喜欢他的长相。
江影把面具拿起,戴在了脸上。
七岁时合适的面具现在已经明显偏小,江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简单地收拾了一些东西后,他戴着面具从后门离开了惠王府。
昨天陈妈子来别院打扫,江影假装不经意地从她口中套出了自己母亲现在住的地方。
离惠王府并不远,只不过是在一处较为偏僻的村庄中。
江影曾在藏书阁中看过一眼陈州的地图,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就那一眼,陈州城所有的地理方位他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他为自己选了一条行人最少的小路,匆匆朝城外赶去。
外面起了大风,怕披风被吹起让路人看到自己背后那只畸形的翅膀,江影用手紧紧地抓住了披风。
快到午时,江影终于来到了陈妈子口中所说的杨树村,问了几个路人,他找到了那个女人现在的住所。
一间破烂的茅草屋,屋外的坪地上晒了一地的红枣,一五六岁模样的小孩正蹲在地上捡着红枣玩。
江影迟疑地推开木栅门,缓步走到小孩身边。
感觉有人靠近,小孩“咦”地一声抬起了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中映照出了一张冷邦邦的木头脸。
江影也正低下头,与那小孩对视。
漆黑的眼眸中,小孩脸上纯真无邪的表情立刻扭曲成了惊恐,“啊”地尖叫一声,他连滚带爬,哭喊着跑进了茅草屋内。
江影木然地看着小孩离去的背影,忽然一阵风起,将破烂的披风吹得向后高高扬起。系在胸前的绳结松了松,一时不查,披风竟然随风飘去了。江影转身,正要去追披风,身后却响起小孩和妇人的对话声。
“姆妈,呜呜,真的有怪物。”
“宝儿,不准乱说话,你看这哪里有怪物……”
妇人年不过三十,从容貌中依稀可以看出当年也是一位娇俏少女。但因常年操劳,身材消瘦干瘪,皮肤蜡黄松弛,双目浑浊无神,全无当年颜色。她牵着儿子从茅屋走了出来,刚教训儿子一句,这会儿抬头,正好瞥见江影背后那只畸形扭曲的黑色翅膀。
她怔住了。
江影转过头,在妇人那双浑浊的眼瞳中看到了厌恶和恐惧。
果然下一刻,妇人尖叫起来。
“你是谁?”
江影向前走了一步,想要解释。
妇人警惕地抱起攥紧她衣摆的儿子,扭身跑进了屋内,木板门“啪”地一声被甩上,茅草杆扑簌簌落了一地。
江影站在原地,沉默地注视了那扇紧闭着的木板门良久。然后他摘下木面具别在腰间,转身离开了这间茅屋。
循着风刮去的方向,江影走进了村边那座幽深的小树林。
披风被刮到树林内一座孤坟旁,被一棵三人合抱大小的槐树树枝挂住了。
江影从树枝上把披风摘下来,目光不由落在了孤坟的墓碑上。
孤坟四周杂草丛生,许是很久无人来打理过了。
江影拨开墓碑前的杂草,轻声将墓碑上仅有的一个名字念了出来。“江袭月。”他忽然对这名字有一种奇怪的亲切感。
是女人的名字,竟然还是王姓“江”,想来也是有缘。
系上披风后,江影开始动手拔去那些杂草。
不多时,孤坟周边杂草便扒光了。江影站在孤坟前,心道:“你帮我截住披风,我替你拔光杂草,算是还了你的恩情。”
说罢,江影紧了紧身上破旧的披风,往回走去。
回到陈州城内,江影还是选择了来时的小道。
路上,他忽然闻到一股甜丝丝的清香。
他想起了小时候和哥哥相处的那几个月,记忆里面全是这种甜丝丝的味道。
那时哥哥总是喂他吃糖,他也恋上了那种甜蜜的味道。可是自从离开哥哥后,他便很少再尝过糖的滋味了。
跟着香味走进一条小巷,只见一小孩举着一只猴子图案的糖画从他身边欢快地跑过。
抬眸望去,不远处,是一个画糖的小摊贩。
视线在画糖用的白色大理石板上停留了一会,又落在了正买了一只糖画递给身边小孩的白衣男子身上。
那一刻,江影的身体僵硬了。
白衣男子的身形江影是再熟悉不过了,它早就深深地铭刻进了他的脑海。多少次睡梦中,他都在追逐着这个身影,可这个身影却总是在拐角后,从他的视野中消失。
白衣男子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右手掏出一只折扇,潇洒地打开,转身离去了。
“哥哥。”江影呢喃着,双腿不受控制地朝那白衣男子追去。
只见白色的身影在眼前一晃,消失在了小巷的拐角处。
江影连忙追上去,走到拐角,外面是一条宽阔的长街。
白色的身影在另一条街道口一晃,又消失了。
江影再次追上去,就这样跟在后面七拐八拐,他走进了一条奇怪的街巷。
已是日落时分,天边一片晚霞绚烂旖旎。小贩忙着收了摊铺,白日里热闹的街市逐渐冷清,这条街巷却像是热闹正要开始。
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身穿各种颜色鲜艳薄纱衣的流莺,甩着同样颜色鲜艳的丝巾在门外招揽着客人。
江影一走进巷子,立刻有眼尖的流莺瞧见,捏着丝巾走上前去,亲昵地拉住他的手臂把他往楼里面拽,嘴巴里甜腻腻的:“小哥哥,长得可真俊呀,快来我们宜春院看看,姑娘包你满意。”
对门醉梦楼的姑娘看着了,心中感叹这世间原来还有如此俊美的少年,虽穿得寒酸了点,但一身的清冷傲气着实让人喜欢。心念一动,也捏着帕子冲过来拉住江影的手臂往自己院子里带。
“宜春院有什么好的,里面的姑娘怕还没有小哥哥你一半俊呢。不如来我们醉梦楼,今天我们的头牌流月姑娘得空,流月姑娘的美名小哥哥肯定听说过吧,那模样,保准小哥哥满意。”
江影从未见过这种架势,眉头微皱,把手从两位衣裳单薄的姑娘手中抽了出来。
他客客气气道:“我是来找人的,你们可曾见过一位白衣公子路过。”
宜春院的姑娘轻佻道:“哟,白衣公子我们这里可多了,小哥哥若是想找小倌,我们宜春院里也多得是呢。”
江影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继续道:“他手上拿着一把绘着桃花的折扇。”
醉梦楼的姑娘噗嗤一笑:“那可巧了,那位公子正在我们楼上呢。”
江影跟着进了醉梦楼,刚踏进门一股浓重的胭脂味迎面扑来,里面则是一派热闹非凡。这边听见姑娘们娇声嗲着“再喝点吗,再喝点吗。”那边一群人划拳喝酒好不热闹,个个搂着美娇娘推杯换盏,喝的脸红脖子粗。
江影不喜这种热闹奢靡的地方,听那姑娘说哥哥在二楼,他立刻低着头上了二楼。
二楼比一楼要安静许多,只是总能听到一些娇媚呻/吟和淫/词浪/语从紧闭的门缝中钻出来。
江影的五感比寻常人要敏锐,只在门外驻足听上一会,他就能确定哥哥并不在房内。在二楼找了一圈,忽见一扇门并未关紧,门缝大敞开着的,里面男人喘息□□的声音更加急促暧昧。
江影本想闭眼快步走过,只是在经过门口时,还是没忍住朝里面看了一眼。
房内,肥胖油腻的秃顶老男人把身材纤细的少年人压在地上。少年白皙笔直的双腿被高高抬起,弯曲放在老男人肩头,视线再向下,两人下身处竟相连在一起。
只见少年脸色潮红,白皙纤瘦的身子呈现出一种醉人的红色,他的胸口不断起伏,像是快要溺毙一般抓着身边的一条矮凳腿。
江影平生第一次看到如此场景,只觉得胸口沉闷,胃部翻滚,恶心得想吐。
他快步从那门口走过,只是脑海里面,那匆匆一瞥的画面怎么都消退不去。
向前又走了几步,这一次,他终于听到了哥哥的笑声。
走到声音传来的那间厢房门前,江影抬了抬手,在要扣门的那一刻,他顿住了。
他确定,哥哥一定在里面,可万一他正好撞见的也是哥哥在和人行那事呢?
哥哥并不喜欢他的这张脸,若他在哥哥快活的时候闯进去,那哥哥会不会怪罪他?
江影只要想到哥哥和一个陌生的女人在里面颠龙倒凤,就觉得难受。可比起来,他更害怕哥哥会讨厌他。
而且现在的他,比起小时候更像是一个怪物。
最终他转身,逃也似得离开了醉梦楼。
回到惠王府的别院,馒头并不在。
江影跌跌撞撞地进了屋内,从衣柜里面翻找出了一把生锈的匕首。他端坐在一块蒲团上,慢慢地解下了披风。
十年前,江玉文砍下了他的一只翅膀,他并没有死,可另一只翅膀却越长越畸形,最后变成如同一只凸出来的黑色肉团一般可怕的东西。
江影一直住在别院,所以也只是用破披风将畸形的翅膀盖住,没有去制作其他更为方便遮掩的衣物。
现在,他不希望这肉团再长在自己身上,他只想变得和普通人一样。
脱掉外衣,□□着上身,江影拿起那把生锈的匕首,双手背在身后找准了位置后,坚定地在翅膀的根部划下了一刀。
猩红的血液从刀划开的地方泂泂流下,落得蒲团、地上到处都是。
江影疼地“嘶”了一声,面孔因为太过疼痛而扭曲,但他并未迟疑,手中略钝的刀锋再次划下……
此时,醉梦楼内。
林清影正慵懒地斜坐在榻上,手持折扇悠闲地摇晃。一边享受身边美人的投食,一边听着有陈州第一名妓之称的流月姑娘纤手抚琴,吟唱小曲。
在做修真界富二代的时候,林清影偶尔也会来这种烟花之地。不过他从不做狎妓之事,只是单纯喜欢听那些漂亮的姑娘们唱唱小曲,看她们跳几只翩跹的舞罢了。
望着弱质纤纤的美人儿,林清影觉得自己已经跌落到谷地的审美观终于稍稍正常了些。
脑海中忽然跳出一串弹幕,然后是系统冰冷的机械声。
「命定主人生命危在旦夕,请宿主立即赶回惠王府别院。/(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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