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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娘亲你不要丢下小二……”许小二的确是感冒发烧了,嘴里直嚷嚷着要娘亲。
许大丫和刘氏都极为疼爱这个小男孩儿,虽然家庭贫困,但小二仍是被养得脸蛋圆圆似个白白的肉包子。而现在,这张小脸蛋儿通红,闭着眼睛皱着眉头,眼角还残留着晶亮的泪珠,许清沅替他擦掉未干的泪痕,心疼地哄道:“小二别哭,有姐姐在呢。”
原主的记忆里,小二几乎没有生过病,原主自个儿也才十岁,没有留下照顾生病的小孩子的记忆,许清沅更是对此一窍不通,她想带小二去看大夫,但是翻遍了许家屋子的每一个旮旮旯旯,也没能找出半个铜子儿。
隔壁的周大婶为人很热心,对姐弟俩一向颇为照顾,听许清沅说小二病了,连忙放下了手上的活儿。“没事儿,别担心。”她生养过两个孩子,又是个细心的人,进门先看了小二的气色,安慰一脸着急的许清沅道:“最近早晚温差大,小孩子不如大人身体强壮,生病是常有的,你先别急。”
“穿的有点多,孩子发烧了不要捂,要适当的散热。”原主照顾小二的时候想着热了总比冷了好,许清沅也是这个思路,给小二穿了件厚夹衣,外面还另有一件小孩子穿的罩衣,都是周大婶孩子穿过的旧衣裳,保暖性很好。周大婶解开小二穿的罩衣,摸了小二的手心和脚板心,示意许清沅也摸一摸,耐心地讲道:“你看,小二的手心脚心都是凉的,这就是还要发烧的征兆,得赶紧给他搓热了。”
说完就用手掌不停地搓小二的手心,许清沅也有样学样,搓小二的小脚丫。过了一阵,周大婶重新探过小二手心脚心的温度,喊许清沅打水,绞湿了许家破了洞的洗脸帕,给小二擦了脸蛋,叠起来搁在他额头上,“吃了午饭再看,如果还没有退烧,你就来找婶子,婶子借钱给你去村外头请陶大夫。”
周大婶的丈夫在清水镇上当捕快,家里比较宽裕,因着从前刘氏和她关系好,便时常照顾下许家姐弟俩,这一番劳动下来,小二的额头果然没有刚才那么烫了,许清沅谢过了周大婶,周大婶细细叮嘱几句怎么照顾小二,才回去了。
这个家穷,实在是穷,从前靠刘氏辛劳操持着还能勉强糊口,如今刘氏失踪,许大福又在酗酒之余多添一样赌钱的毛病,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连以前分家得的几亩土地都典了出去,只余屋后两丈长的一小块菜地。里面种的菜吃不了多久,许清沅寻思着得出去挖点野菜。
等小二睡着了,许清沅把大门合拢虚掩上就出了门,刚走到村里的大路上,一对中年夫妇迎面而来,男人用扁担挑着两个空了的粪桶,桶里立着根锄头,他的眉目和许大福很像,只是看着精气神要饱满许多。许清沅搜寻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发现原主太内向,除了知道这是许大福的二弟许大禄和弟媳张芬之外,就没有太多别的印象,她只好笑一笑打招呼道:“二叔,二婶,上坡回来啦。”
张芬眉毛一挑,像是有点吃惊,许清沅恍然,原主在外面有点畏畏缩缩的,她刚才表现得太开朗大方了点儿。许大禄却没想这么多,听到侄女打招呼,拿下巴示意张芬端着的簸箕,里面有一捧玉米粒,“嗯,去河边的苗床给苞谷捏肥球去了。”
这个地方的人将玉米叫做苞谷,肥球则是把大粪、草木灰、泥土混合均匀,搓成圆球在中心戳一个小窝窝,然后每一个小窝里面放两颗玉米种,等发芽长得两三寸高了,再将肥球整体移栽到地里,丝瓜、黄瓜等瓜类也多是用肥球育苗。许清沅前世是山城人,和此地的生活习惯、方言等非常相似,因此一听就明白了。
许大禄见她挎了个竹提篮,带了把镰刀,问道:“都快晌午了,你这是出去做什么?”
许清沅不想一下子和原主反差太大,因此收了笑容放低声音道:“我去挖点野菜吃。”
许大禄双手攥住两端挂着粪桶的绳子,见侄女儿神色窘迫,皱眉道:“野菜哪里吃的饱,去二叔家里……”
“得了,咱们下午还得去规整水田的田坎呢,别在这儿瞎摆龙门阵了。”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张芬突然打断了许大禄,端着簸箕的胳膊捅了捅丈夫,回头朝许清沅笑道:“大丫,你赶紧去忙你的吧,二叔二婶不耽误你了啊。”
许大禄欲言又止,终归在媳妇警告的目光里吞下了叫侄女去家里拿点米粮的话。
许清沅看的出来二叔二婶的日子要好过的多,连干活儿穿的衣裳都只打了少许补丁,两口子因为常年务农面皮有些黑,但是身材敦厚、气色都很健康,她也看得出来二婶张芬生怕她去讨东西,不过她并不放在心上,毕竟两房人分家多年,早就是各过各的日子,谁对谁也没有义务和责任。
因为放心不下弟弟,她不敢走得太远,只往西边的垭口上去,这里地势略高一些,许清沅站在这里,可以俯瞰到大半个许家湾。
许家湾着实是一个好地方,地势平坦少有爬坡上坎,一湾清水河绕过大半个村庄,秀了风光,润了庄稼,还提了风水。村子里以许姓族人占大多数,早年出了一个大官,出钱给族里办了族学,还捐了许多族田扶贫帮困,因此此地的人家普遍比周围村庄的要富足些,媒人婆给人说亲时若是提一句是许家湾的年轻人,对方立时笑容都要多两分的。
许清沅觉得,如果不是穿到许大福家,这儿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仲春三月,万物生长,荒地里的野菜品种和数量都很丰富,不过许家湾的人不缺衣食,平时除了打猪草,少有人来割。许清沅没有时间伤春悲秋,选好了地方,就挽起衣袖蹲下,专挑鲜嫩的婆婆丁和马思汉,不一会儿就装满了提篮,怕太多了容易放坏,估摸着足够吃上一天了,许清沅就停了手。
她到一个小水潭洗净了手上的泥巴,放下袖子的时候,注意到左手肘窝有一块拇指大的红色印记,像一片画上去的梅花花瓣。许清沅拿右手指甲刮了几下,又对比了被许大福打之后留下的淤痕,这才确定是一个胎记。鉴于形状好看不影响观瞻,而且这个时代的女子在外人面前是不会露出这个位置的,因此也就没放在心上。
许清沅回到家里放下篮子,怕许小二白天睡多了夜里不困,打算喊醒他,“小二,姐姐没在家,你乖不乖呀?”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去摸小二的额头,这一摸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体温又回到了吃早饭时的状态。
许清沅前世听说过谁谁谁家的孩子发高烧烧成了傻子,谁谁谁又发烧拖成了脑膜炎,定了主意带小二去看大夫。她往周大婶家走了几步,又停住了,说是说找周大婶借钱,但是许家一贫如洗,肯定是没钱还的,还是先想想别的办法吧。许大福好歹是小二的爹,就这么一根独苗,他总要管小二的死活吧?许大福吃过早饭就出门去了,以他平日的尿性,肯定是去镇上赌钱了,许清沅决定去村口碰碰运气。
许家在西头,但并不算外围,往镇上去的村口在东头,许清沅脚步飞快,一刻钟就到了。运气还算不错,远远就看到许大福趿着双烂草鞋,手里提着个陶土酒罐子,摇摇晃晃地走几步喝一口,鼻子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儿,在一座小院子门口来来去去地徘徊。
许清沅心头一喜,许大福看起来心情挺好,而且还有钱买酒,今儿多半是赢了钱的。
她迅速挤出个笑脸,甜甜地喊一声:“爹,您可回来了!”这一声有点没有控制好力度,她自个儿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许大福还未应声,先前一直盯着瞧的那个院子里出来一个大脸盘、满脸雀斑的妇人,村里的人日常要做活儿,穿的都是裤装,这个妇人却穿一件葱绿色对襟夹衣配水红色裙子,妇人一步三扭地朝许大福走过去,拿硕大的胸脯擦着许大福的胳膊,掐着嗓子斜睨着眼,问:“福大叔今儿手气咋样?”
这妇人叫马春花,是个寡妇,村里有个经常到处乱跑的疯老太是她婆婆,要论起来马春花和许大丫算是同辈。许大福盯着马春花衣裳上头没扣的那颗扣子瞧了两眼,再不管女儿喊他作甚,跟着马春花进了院子。
许清沅一愣,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这一节,两人这是光天化日之下偷情?她眼看着许大福进了马春花家的院子,连忙跑过去,奈何她人小腿短,两人已经进屋关了大门。
她不死心地上了台阶打算拍门,里面已经响起了不堪入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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