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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奶奶做事比较仔细,用指甲揪了一块放在嘴里尝了尝,倒是喧软香甜的。
大林奶奶心里暗叫一声怪了,虽说这喜旺有些不招人待见,可荒年里,粮食是金贵的,半点也不舍得浪费,就把两个麻糖分成了好几小份,孩儿们都分的有,把一干孩儿乐得笑声都大了好些。
黑来饭老奶奶就多称了一斤粮食,还是白面。
做饭的几个媳妇们都有些奇怪,拿眼睛看婆婆。
大林奶奶抿着嘴,忍着心疼,“咱吃到好的,不然省下,还不知道是进了谁的嘴哩!”
想到那天黑来,夜里跟土匪打得凶险,她就后怕啊,祖孙三代,勤勤恳恳,精打细算,省下了粮食,难道是给土匪省的?
老三媳妇嗨了一声,接过白面去跟粗粮掺和,“看娘说的!”
吃好的谁不想,可话说得这么不吉利就让人心里碜得慌了。
不大会儿做好了黑来饭,一家人端着饭碗,都坐在院里的台阶上吃。
今天的饭难得的好,这掺了白面的饼子吃着就是合口,再配上玉米渣野芫荽稀粥,一家人吃得很香。
当然了就算大林奶奶发了狠,这饼子也不是管饱的,家里的男人多,食量大,就是高有武一个人,要是放开了吃,五个饼加三碗汤也才将将能饱,就不是荒年,谁家舍得这么吃?
剩下的麻糖,大林奶奶难得的没有收起,都切成小块,大家都能尝尝味道。
孔连翠今天格外话多,笑声也比平时大了。
她这个堂兄弟,头回给她长了光。
一家人刚吃罢了饭,高有武照旧去楼上睡,这些天一大家子都住在一个院儿里,挤得满满当当的,正好他爹让人在楼上看着附近的动静,他年纪轻,眼神好,嗓门又在,就自告奋勇地接下了这个活儿。
才往楼梯上走了两个台阶,就听见三林突然嚎了一嗓子。
“怎么啦怎么啦!”
几个在他身边的大人都赶紧过问。
三林鼻子眉毛都皱成了一团,小手捂着小肚子,“肚疼!”
老高头见多识广,也会点土法儿治病,大步走过来,伸去摸小孙子肚皮,“哪里疼?是怎么个疼法?”
三林被他爷的大手一按,只觉得疼得更厉害了,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
这头正兵荒马乱,那边的几个孩儿也都叫唤了起了肚疼。
“这,这是怎了,黑来饭是不是做不应了?”
老高头心疼得不行,转头就问大林他奶。
大林他奶扎着两只手,又是心疼又是疑惑。
“没有啊,昨儿黑来是这饭啊?白面也是好白面………”
“是不是那麻糖?”
老二媳妇抱着自家直喊疼的娃,小声地埋怨了句。
老高头心里豁然一凉,回头就去瞪那盛着麻糖的粗瓷大碗,里头早就干干净净的!
“你们谁都吃了!”
他冲着高家人大吼着,脖上青筋暴突,老眼通红。
这还能是啥,除了那麻糖还有甚?
高家人这会儿几乎全都吓懵了。
平时高家人吃饭有规矩,没有那抢食的丑样,那麻糖,没多有少,大家都尝了尝,都吃了啊!
这会儿肚子里,似乎也开始隐隐地翻腾了起来!
“喜旺!那就是个奸货!我就说好端端地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高有武肚子里这会就仿佛有几十只蝗虫在里头翻跟头似的,猛地从台阶上跳下,就去屋里翻出来高家的土火铳,抄起来就要往外冲。
高老头喝了一声,“回来!”
“快去把门都顶上!”
吼他小儿的时候高老头忽然肚里一阵绞痛,眼前就是一黑。
他伸手托住了墙,“快!快去拿锄!”
高家几个男人一愣过后,都反应过来,各自跑去拿家伙,这一套本来熟练,这会儿却是脚下踉跄,手脚发抖。
那狗日的喜旺,他在里头下了些甚!
高老头做梦也想不到,他长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居然还能碰上这样人,这样事!
孔连翠手脚都软得跟面条一样,抱着三林瘫在地上,才放声哭了两下,大林奶奶就呼过来一巴掌,咬牙骂了句。
“嚎丧呢,人还没死呢!”
要不是她,他老高家怎么能摊上这么个黑心的亲家!
院外响起许多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高家大门就被踹得山响。
虽然已经把门顶上,但外头的人来势汹汹,一下接着一下,撞得整个院,整个地面都在摇晃!
高有武嘴里骂了一声,端起火铳爬上石楼梯,就朝外头放。
果然,高家院外头,又围上了一群土匪!一个个穿着白褂黑裤,满脸横肉,目光凶恶,有的拿着砍刀火铳,有的扛着木头,嘴里叫喊着,一下下地冲撞着高家的大门。
高有武这一下,就放倒了一个土匪,但放第二下的时候,肚子一疼,手上打抖就落了空……高有武恨得直咬牙,孔喜旺!
你爷要是不死,看你爷不弄死你个狗日的!
谷堆村自打挖断了路,又派了人去附近村子里说了这事,让他们没甚事,夜里不要往谷堆村来,这些日子每天都有人在值夜,村民们夜里睡得也安心许多,土匪没来过,倒是偶而有一两头猪獾跌进了坑里,被村民们抬出来分了肉。
李茹这天夜里也不知道怎么了,睡着了又醒了好几次。
清早起来,又觉得眼皮开始跳。
但跟着村上人一起去到路口,碰上快嘴霞,听她说了一堆闲话,后来又看见张桐材和活蹦乱跳的小椿,没一会儿李栓柱也来了,李茹就放了心。
这些老祖宗和至亲,都是平平安安的,没出啥事啊?
虽然白天守着路口的只有两三个人,但到了白天,村里的闲人几乎都在这儿看着,原先都在大槐树下坐着的人,都转移了地方。
闲坐着没事,村民们就说着些闲话,比如说哪家因为多吃了半个饼兄弟打了一架啊,哪家老婆儿攒了个馍藏在坑洞里,结果被老鼠叼走气得犯了病啊……
李栓柱跟李茹这姐弟俩,稍微走开了一些,站在大树下说着话。
在荒年里头,头等大事就是吃。
要不怎么老百姓见了面头一句话就问吃了没呢,吃可是关系着人命的大事。
李茹自打穿越过来,也当真是绞尽脑汁,把肚子里那点存货都快用光了。
比如说用破荆条篮,荆条筐装上泥土,自己在家里种菜苗啊,挖蚂蚁窝掏老鼠洞啊,村里的孩儿们从李茹这儿学会了以后就把自己家附近都扫了个光。
现如今谷堆村里头可是干净的很……
一个轮到今儿站岗放哨的妇女一头听着旁人说的话,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扫视着路面和远近的山梁,忽然看着那西边小山圪梁上,有个黑影就从荆条丛里跳了出来,跑得飞快,绊了一跌,忽地就爬起来,接着往谷堆村的方向跑。
那妇女指着黑影,就大叫起来。
“看,那是个甚?是狼不是?”
村人一听都紧张起来。讲故事的也不讲了,听的人也不听了,都跳起来,眯着眼朝那小山圪梁上望。
“不是狼!是人!”
“是不是土匪?”
“快拿家伙,快快,敲锣敲锣!”
“诶,诶,不像是土匪,只有一个呀!”
“说不定是土匪里头来探路的呢?”
村人七嘴八舌的嚷嚷争辩着,有人已经敲起了锣,当当当响得惶急,巡逻队的人正好走到村中间,听了声都抄起家伙往响锣这边跑。
那个人影却更快,灵活的跟狸猫一样,遇到垄不太高的坡就直接往下跳,不大一会儿就到了村口的大路上……这人一近,眼尖的都看清了模样。
“呀!这不是二蛋来!”
“不能吧,二蛋不是进城做工学手艺了?”
“是呀,这才几天!”
“二蛋他娘他达呢?快叫他家过来看看!”
李茹和栓柱停下了说话,都朝那跑来的人影看过去,那个头确实不高,是个半大孩儿,那动作模样,也像是二蛋,只是半边脸上血呼拉差的,衣裳烂不擦擦的,光着两只脚,脚底板上烂得血红一片。
“二蛋?是二蛋不是?”
那个孩儿跑到半中间,一看这么些人,就犯了怵,就要往回跑,一听村人叫唤又停下了脚。
愣愣地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这黑压压的一片都是自己村上的人,立马一屁股坐倒在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村上人赶紧把坑上铺上了木板,有跟二蛋熟悉的汉们跑过去把二蛋扶起,背了过来。
“二蛋?这是怎了?是那主家不厚道?克苦你们来?”
“是呀,这脸上怎么弄成了这?不是还有一个人也去了,双贵呢?”
“快叫二蛋他达来!”
这种大事,哪能少得了快嘴霞,快嘴霞歪头细细瞧着二蛋这模样,眼珠子转得快,嘴上也不停,“肯定是全有日诡二蛋他家呢!诶呀,看把二蛋给害了吧?这脸上也不知道能不能好,以后说媳妇可怎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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