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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欣巡查完病房回到办公室时, 已经半夜两点多了。
她端着杯子去茶水间接水喝。茶杯放在饮水机下, 却连按一下出水按钮的力气也没有。
她靠在墙上, 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今天做了两台手术，几乎耗光了她全部的能量。
医生这个行业, 随时待命, 有时候甚至全年无休，其实挺累的。但她从不后悔选择这份职业，尽最大努力挽救生命的感觉无比骄傲而又自豪的。这是全人类最伟大的职业之一。
她睁开眼睛，抬着头, 望着天花板出神。
眼前忽然浮现出两年前的一幕, 也是在这里，在这里, 谢长衍和她告别。
“欣欣，我加入了无国界卫生组织，下个月就出任务, 去西亚。”
“那边很危险，一定要去吗？”
“你知道, 这一直是我的理想。”
是啊, 那是谢长衍的理想。从高中认识他开始, 他就跟她说过，将来要做一名无国界医生，要到最需要医生的地方去。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最少也要六个月吧。欣欣，你等我啊，最多一年，一年以后，我就回来和你结婚！”
谢长衍的承诺还清晰地在耳边回荡，乔欣眼眶有些湿润了，她微微抬起手，中指上的订婚戒指已经没了光泽。两年了，谢长衍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半分消息，她甚至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她垂下眼，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谢长衍，你究竟想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乔医生！快来啊！有人服毒自杀了！”正想着，突然一道惊慌的叫声传来，将乔欣飘远的意识拉了回来。她猛地回神，快步往外跑。
护士们推着急救床跑进来，乔欣冲过去，一名女子脸色惨白地躺在上面。
乔欣一边快速地初步诊断，一边问：“服毒多久了？”
“半个小时前！”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从身后慌张地传来。
乔欣：“先给她洗胃。”
医生护士们推着急救床快步地跑入急诊室。门帘放下，将家属隔在外面。
服毒女子的母亲浑身瘫软地靠着身边的丈夫，嚎啕大哭，“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想不开？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坚决阻止她和那人来往，如今也不至于为了那人这么作践自己……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是我没有看管好她……”
男人眼里也含着泪水，眉头紧紧皱着，他拍着妻子的肩膀，“别哭了，云初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他抬着头，看向立在一旁沉着脸默不作声的儿子，“给陆琛打电话了吗？”
宋政点点头，“打了。”
“他说过来吗？”宋沣义又问了一句。
宋政抬头看向外面，漆黑的夜，没有一颗星。良久，才答了一声，“没说。”
谈梅哭得更凶了，“这畜生！把我女儿害成这样，居然狠心到连看一眼都不肯！云初醒来不知道得多伤心！我可怜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啊……”
宋政看着悲痛的母亲，微微蹙了下眉头，良久，他拿着手机往外走，“我再给他打个电话吧。”
约莫三分钟后，宋政走回来，对着父母道：“哥说了，一会儿就来。”
谈梅这才稍微止住了哭声，靠在丈夫的肩膀上，一抽一抽地颤抖。
十分钟后，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从医院外面走了进来。
男人高大挺拔，黑色的西装将他本就冷漠的脸映得更加冷硬，毫无温度。他漆黑的眼底，冰冷得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哥。”宋政看着他，低低喊了一声。
谈梅看见陆琛走过来，疯了一般地朝他冲过去，“你这畜生！我女儿被你害死了！”她扬着手竟是要打他。
陆琛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只冷冷地盯了她一眼，“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声音充满了震慑力，那冰冷的眼神像藏了刀子一般，硬是吓得谈梅生生地收回了手，身子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宋沣义急忙将妻子搂住，抬头看向了陆琛，脸色也不太好，“世侄，你这是做什么？我女儿为了你服毒自杀，你这副态度，可有一点觉得对不起她？”
陆琛冷冷看他一眼，嘴里吐出几个字来，“关我屁事。”
“你——”
这时候，急诊室的帘子打开，乔欣走了出来，“谁是病人家属？”
“我们！”
“我……我是她妈妈！”
乔欣看了谈梅一眼，“你女儿已经没事了，不过还要留院观察，去那边办理一下入院手续。”
“好，好的!”谈梅应着，拽着宋沣义的手办理入院手续的台前跑去。
护士小暖从里面走出来，道：“已经把病人转去病房了。”
乔欣‘嗯’了一声，“你们也累了，下去休息会儿吧。”她说着，便也准备回办公室。
小暖见乔欣脸色有些苍白，不由担心，“乔医生，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事，有点头晕而已。”说着，便往前走。
前几天，天气骤冷，乔欣没及时添衣服，本以为自己身体好应该没事儿，哪知道第二天就感冒了。加上这几天几乎天天都有一台手术做，精神压力很大，又熬夜加班，抵抗力自然变弱了，这才拖了好几天也不没见好。
“那您记得吃药啊。”
乔欣笑了一下，“知道了。”
哪知道，话音刚落，便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边上载去。她下意识地想抓着个东西支撑自己，却发现自己竟靠着一堵坚实的胸膛，很硬。
乔欣意识混沌着，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被人重重的一推，一道厉喝声传来，“滚开！”
陆琛有严重的洁癖，讨厌任何人碰他。以至于乔欣朝他身上倒过去的时候，条件反射地将她推开，脸上的厌恶，非常明显。
乔欣差点被他推翻，幸得小暖将她扶住，瞪着陆琛，“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乔欣身子晃了晃，眼睛微微闭了一下才稍微缓过劲儿来。
“真是的！有话不知道好好说啊？推人做什么！”小暖还在为她抱不平，乔欣轻轻拍了下她的手，“没事。”
说着，抬眼看向陆琛。
陆琛黑着脸，手指在西装上轻弹了两下。
那副厌恶的样子，好像刚才被乔欣不小心碰过，那上面就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
乔欣自觉撞到了人家，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啊，先生。”
陆琛却是冷着脸，“想投怀送抱也要挑个好对象，像你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
乔欣一怔，眉头微微蹙了下，“我真不是故意的。”
陆琛冷冷地扫了乔欣一眼，看她的眼神很是厌恶，显然并不相信她说的话，眼里甚至带着一丝嘲讽。
乔欣盯着他的眼睛，眉头皱得更紧，不悦道：“你什么意思？”
陆琛沉着脸，声音冷得像从冰窖里透出来的，“三番两次地勾引我，你或许可以问问你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此话一说，连小暖都惊讶地看向了乔欣。
乔欣猛然瞪大了眼睛，“你胡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
她什么时候三番两次地勾引他了？
陆琛却是看也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乔欣盯着他，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这混蛋！居然羞辱她！
乔欣看着陆琛离开的背影，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
VIP病房。
宋云初哭得眼睛都肿了。她抓着谈梅的手，哽着声音问：“妈，琛哥呢？他有没有来啊？”
谈梅听见她的话，气得一巴掌拍在她的脑袋上，“陆琛陆琛陆琛！不就是陆家的野种吗？你这没出息的丫头，喜欢谁不好，喜欢那畜生！你堂堂的宋家千金，上赶着被那畜生作践！你还要不要脸啊！啊？你要不要脸啊！”
谈梅一边骂着一边戳着宋云初的脑袋，气得直哭。
宋云初红着眼睛瞪她，“你说够了吗？不许你这样说琛哥！”
“你这死丫头！居然为了那畜生顶撞起我来了！我平日就是太惯着你，才叫你这样子无法无天！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为了个野种，居然连命都不要了！你可真有出息啊你！”
“琛哥！”谈梅还在骂骂咧咧，宋云初一抬头就看见陆琛和宋政站在门口。
谈梅一口一个畜生野种，清清楚楚地传到陆琛的耳朵里。他站在门口，脸色阴沉。
宋云初一脸慌张，颤着声音又喊了一声，“琛哥……”
陆琛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便往外走。
“琛哥！”宋云初见陆琛走了，眼泪啪地落了下来。她慌慌张张地从床上爬起来，想追出去，被谈梅一把按住，“瞎动什么！吊着水呢！”
宋云初瞪着她，“都是你！都是你！你为什么要那样说琛哥！”
谈梅不以为然，“我说错了吗？他不就是陆家的野种吗？他妈是个妓、女！我告诉你，宋云初！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绝对不会允许你和他在一起！”
“啊！你别说了！”宋云初捂紧了耳朵，崩溃大哭。
~
陆琛快步地往医院外面走，宋政小跑着追上他，“哥……”
陆琛停下来，看向他。
宋政舔了下嘴唇，很是抱歉，“哥，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妈会……”
陆琛看了他一眼，“我今天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过来，老实说，宋云初是死是活，跟我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是她哥哥，多少提醒她一句，以后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他说完，转身便走。
宋政看着他背影，眉心微微地拧了一下。
陆琛他认识了这么多年，对谁都冷冰冰生人勿进的，对女人更是厌恶。他妹妹也是死心眼，喜欢谁不好喜欢上这么个冷面阎王。
他有时候忍不住想，究竟什么样的女人才能把这冷面阎王给收了。
陆琛快步往医院外面走，乔欣从他对面走来，他并没有注意到她，目视前方，还真的像个冷面阎王神。
乔欣眼前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和他擦身而过的时候，抬着右手往他胸口处轻拍了一下。
她手上沾了血，这一拍，陆琛的西装上便染了暗红的血印子。
陆琛怔了一下，下一秒，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看着西装上被乔欣按上的血印子，眼里渐渐蓄起怒火，他抬着头，目光寒冷地盯着她，一字一字蹦出来，“你找死吗？”
乔欣抬抬下巴，“不好意思，刚刚收了个病人，没来得及洗手。”
她说完，笑了一下，转身便走，没一点真心实意道歉的意思。
“站住！”陆琛厉喝。
乔欣回过头，一脸笑，挑衅地看着他。
“你故意的。”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的语气。
乔欣也不打算找说辞，就笑着看他。
她的确是故意的，这男人太过分，刚才不过是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他当时那副表情，好像她是什么病毒一样，最过分的是，居然还敢胡说八道冤枉她勾引他！
乔欣这人小气得很，被陆琛莫名其妙地羞辱一顿，总觉得要说点什么，否则咽不下心头这口气。
不是讨厌被人碰到吗？她偏要碰他！
陆琛黑着脸，眼里的怒火未散，视线下移，看到了乔欣挂在胸前的工作证。
“乔欣，很好，我记住你了。”
乔欣挑了下眉，“你想干嘛？”
陆琛却没有再回答她，随即将外套脱下来，扔到了旁边的垃圾箱上，转身离开了。
乔欣看着被他扔在垃圾箱上的衣服，眉心紧紧地拧了一下。
这人还真是……洁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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