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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一族之首的斯佩德族长本来早就过了适合上战场、投身战争报效祖国的热血年纪了。换句话讲,在七国之间壁垒分明、针尖不让麦芒的当下,该上战场去打仗的人肯定是要有的,但这人绝对不应该是生性温和懦弱——至少表面上是这个样子的——斯佩德族长,换作同族的任何一个年轻人都比他能打,身手来的比他也好,眼光也会比他更长远,讲的更加不客气一点,这位族长就是个吉祥物一样的存在,放到战场上去也只会徒增麻烦而已。
结果他还真就悄无声息地、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上了战场,并且将自己的一条老命都送掉了。
他为什么要去,他是为何人所杀,他的身后之事究竟应该谁来操办,是跟他相敬如宾了大半辈子的皇室公主、眼下的斯佩德夫人,还是新锐力量,来自东南沿海的斯佩德少君侯?这些问题萦绕在人们的心头久久不去,然而在葬礼举办的那一天,一切都得到了解答。
斯佩德族长的葬礼是严格按照贵族礼节来执行的。他的遗体在被整理完容貌后会被装在千年不腐朽的蛇罗树的棺材中,由其生前最为信赖的亲信身着法袍,佩戴面纱,燃起松香与蜂蜜、树脂的混合物为他扶柩起灵,经由侧门从斯佩德主宅而出,进入每个族人最后的归宿,家族墓地。
平民们拥簇在路边,争相拥挤着往前凑去却无人敢踏上大路半步,那是平民不得行走于其上的规矩,谁都不敢打破,便只能这样不上不下地僵持着、推挤着,意欲一睹来人的风采,来者不管是久负盛名的帝国第一美人斯佩德夫人,或者是以铁血和威严闻名皇城的黄金玫瑰,都足以让人大饱眼福了。
第二道城门缓缓洞开,被通体雪白的马儿用华辇拉出来的却是两具棺材!
气味浓烈的烟雾还在缓缓上升着,树脂和蜂蜡被烧得劈啪作响,无人敢出半声响动。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那位送灵人双手端持着圣火盘,一步一步走出来,将自己的身形展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无声地宣告着她的夺/权的顺利。
——那身着黑白双色法衣,面覆白纱的,赫然便是斯佩德少君侯,阿黛拉!
“看哪,那是故去族长的养女……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算仁至义尽了,真是个好孩子啊。”
“那是黄金玫瑰阿黛拉,是斯佩德的少君侯!她的美貌如最绚烂的千瓣玫瑰般耀眼,是第二道大门内其法度不容置疑的存在!”
人们关心的,多半是能看到哪一位负责老族长处理身后事的第二掌权者出现,毕竟两位候选人都是各有风致的美人,而出现的这人为夺/权而做了怎样的努力,他们并不关心。
……只是棺材为什么有两具呢?
举行葬礼的一切早已准备好了。阿黛拉伸手阖上了棺材盖,将圣火盘递交给了一旁负责主持葬礼的牧师,在万籁俱寂中登上临时搭建的、简陋的高台。她并未按照正规礼节那般掀起面纱,只是淡淡从那覆面的纱巾上方往下斜了一眼,淡蓝色的眼珠冷的能把人冻出冰渣儿来:
“我尊贵的皇族使者呢?皮尔斯们呢,你们在哪里?”
语气完全不像一个饱受丧父之痛的年轻人,而更像一个痛失得力助手而悲愤到极度冷静了的上位者。
按理来说,拱卫皇族的一族之长去世,皮尔斯皇族们于情于理都该派正式而隆重的使者团来慰问他们的,然而皇族们眼下内斗激烈,自顾尚且不暇,便只派了个使者来随意应付。这使者久居第一道城门之内,罕有听闻阿黛拉的一系列传闻与美名,一看见斯佩德的第二掌权者竟然是个小丫头,怒气当场就要爆棚了:
“怎么是你?一个小丫头能干成什么事呀,你们的族长夫人呢,叫她出来!”
阿黛拉微微笑了下,她拍了拍身旁那具棺材的盖子,温声道:
“族长夫人这不在这里嘛,怎么,要她起来跟您说说话么?”
这时,人们的目光才真正转移到了那具明显朴素很多的、略小一点的棺材上。跟斯佩德族长描花镶金的棺椁一比,这幅棺材简直寒酸到了让人心疼的地步,自然而然也就被大家忽略了,被阿黛拉这么一提醒他们才反应过来,才看见这具棺材上的半边皮尔斯皇族徽章和半朵千瓣玫瑰,那是斯佩德的族徽。
皇城使者目眦欲裂:“她怎么可能会死,肯定是你,是你这个外来的贱人动了手脚!”
“请您慎言呀。”阿黛拉这时才缓缓伸手,取下了自己的面纱。她的脸在冬日的寒风中被吹得苍白,却又隐隐泛出一点潮红来,就像是抹了上好的粉似的,有种过分精致的美感,然而这份温柔的、绰约的美,在她终于露出了下半张脸后尽数被破坏殆尽了——
她的嘴唇上,还有一滴溅上去的未干的、殷红的血。
皮尔斯的使者离得近,自然看清了那滴红色的液体,踉跄着向后退去,震惊地喊道:
“你、你的脸上有新鲜的血迹,说,是不是你害死了族长夫人?”
阿黛拉恍若未闻,伸手轻轻一抹,便将那滴血抹开在了她樱色的双唇上,呈现出一种略显娇艳而凛冽的风致来。她走下台去,腰间那柄本应完全没有杀伤力的宝剑露出了一个鞘,让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她的惯用随身武器,“胜利的长剑”。
就连在葬礼这种礼节意味颇重的、几乎无人会动武的场合上,她也丝毫未曾降低警戒之心,严密地防备着任何一种突发状况的出现。
阿黛拉突然就凑得很近很近,凝视着那位来使的眼睛,以略带嘲讽的口吻戏谑道:
“是我干的,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各位!”她突然就放大了声音,展开手中的卷轴,好将白纸之上金灿灿的纹章让众人看得分明,那是斯佩德族长的印记:
“前族长夫人与我族长形同陌路,夫妻不合多年,然而我族长一心一意为振兴我族鞠躬尽瘁,至死也未有什么失礼之举,反倒是皮尔斯的公主给他戴了无数顶绿帽子,眼下斯佩德继承人中竟除我无人能继承冠冕,这还不算,竟然在征兵的文书上做了手脚,将我族族长亲手送去战场送死,请诸位瞧瞧这都是什么事呀!”
皇城内的使者压根就没想到阿黛拉这么能豁的出去。按理来说,在一夫一妻制度下还敢爬墙乱搞的,在罪名确定后可以按照情节轻重处刑,像斯佩德族长夫人这样敢在婚内和外人勾搭成奸,还生下小半打私生子女的,判死刑都算是轻的了,但是爬墙出轨这种事在贵族中屡屡发生,大家大多都会顾着自己的面子不张扬出来,毕竟就算自己不要脸,家族还想披着这一层遮羞布呢。
可是阿黛拉她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她把文书举得更高了些,对着民众们宣布:
“请诸位明鉴,这是我从第一道城门内的祭司处求来的离婚文书和死刑执行许可证,眼下我正式宣布——”
“执行斯佩德族长与其前任夫人的离婚之案,并将夫人的遗体归还皇族!”
另一边斯佩德族长的棺材已经在运往城外墓地的马车上放了下来,而那具寒酸一点的、盛着前任族长夫人的便被直接交付到皇族使者的手里了。阿黛拉走过去,隔着白玫瑰和常春藤的花圈看了生前无数次针对过她、雇人刺杀过她的夫人最后一眼,顺便将使者惨白的脸色和周围人看向使节的愤怒鄙弃的眼神收入了眼底,十分不忍也似的摇了摇头,就好像她真的在可怜那位生前行为不端,死的让人猝不及防的风流贵妇人一样。
祭司为死不瞑目的族长阖上了眼皮,又把一枚纯金的、闪亮亮的金币塞到了他的手里,好让他转生的时候来世也能做个有钱人。虽然这就是个念想一样的仪式,但是至少能安慰人心,聊胜于无。
长长的乐队开始奏起动人的哀乐,在一片哀声里,祭司出于好心提醒了阿黛拉一句:
“恕我直言,您这样做可是有失偏颇了,就算族长和他的夫人去世了,您还是要动用到他们遗留下来的人脉的啊,而且您这样一来虽然大仇得报,可是也把斯佩德家的姑娘们的名声搞坏了,以后谁还敢娶她们?”
“您年纪小,行事讲究一个快活,讲究一个有恩必还有仇必报,可是人生在世还有这么多年,您应该把目光放的更长远一点啊,不过您要是不愿听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阿黛拉抿着鲜血染红的唇,微微笑了笑:
“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
“不过……似乎我们这一代,已经没有什么未出嫁的姑娘了。”
负责向灵魂之流献祭,好让斯佩德族长的转生更为顺利的那些祭司们开始在乐声中把牛奶和葡萄酒掺在一起,洒在圣火盘中,阵阵云雾也似的浓烟开始飘出,还带着一种十分好闻的香味,熏得人有些飘飘然了。大祭司心生疑惑,最终还是旺盛的好奇心打败了繁文缛节并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便问道:
“那位夫人不是留下了三个孩子么?”
车队离去之时,车轮的辘辘声被尽数遮掩在雷鸣一般的掌声里了。浓烟与掌声交织着滚过第二道城门,表达着民众们对这位年轻的少君侯和不幸死去的族长的敬意。阿黛拉按着剑柄转身,雪白的面纱和披风转出了个完美的弧度,她用甜美的声音柔声道:
“那些杂种?都死了。”
结果就在此时,一个金发少女从第二道城门内侧缓缓探出了半边脑袋,伸手对着阿黛拉欢喜地叫了声: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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