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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书不愿意在医院住,输完液就打算回家。
温酒不放心他开车, 打算先把他送回去。岑书想和他多相处一会儿, 便也没拒绝。
两人一起去温和那边, 想和他们打个招呼。
结果温酒还没来得及开口,温妈妈便道:“小酒啊,我们商量了一下,小书病得不轻,晚上最好有个人在身边照顾一下。他要是再烧起来,身边没个人不行。你今天晚上就不用在这里守着了, 回去照顾小书吧。”
温酒先前想的, 是送了岑书回去再赶过来,就这样还怕他们会多想。却没想到, 他妈对岑书倒是真好, 居然还让他回去照顾岑书。
“阿姨,我没什么的, 温大哥这里……”
岑书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温妈妈打断了:“今天下午, 隔壁床的病人刚好出院了, 秦护士说暂时不会安排病人住过来, 小夏今天晚上可以在这里睡。”
温酒往隔壁床一看,果然是空着的, 这倒是真巧了。温酒有点心动, 他心里对岑书的确是既内疚又牵挂, 温和的伤势也稳定了许多, 如果可以,他也想回去照顾岑书。
温酒看了眼躲在夏茗身后的秦可可,小护士这次倒是真心实意想帮忙,看到温酒看过来,忙道:“你放心吧,今天晚上我值班,我也会帮忙照顾温先生的。”
向来不爱搭理温酒的夏茗,也难得地说了句:“这里是医院,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温酒犹豫了一下,把秦可可叫出了病房。
“你放心吧,我保证什么都不会说的。”到了外面,秦可可立刻道。
温酒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秦可可特懂事地又低声道:“你和岑先生的事情,我也不会说的。”
温酒面上一热,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他和岑书今天都表现得太急躁了一点,温酒见识过腐女这种生物的厉害,有点担心秦可可会看出什么来,所以才把她叫出来想叮嘱一番。结果他还在犹豫要怎么开口,对方就什么都了然了,温酒反而更加不知道说什么好。
秦可可低着头道:“我已经明白了以前的我有多么自以为是,你的事情给了我很大的一个教训,我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她说完,又认真地对着温酒鞠了一躬:“对不起,温先生,我要郑重地向你道歉。”
“哎,你不要这样……”温酒反而手忙脚乱起来,“我没有生气,真的。”
“你不生气是你大度,可不代表我没错。”秦可可抬起头来,说:“你去照顾岑先生吧,你没看到他今天和我争吵的样子,真得很吓人。我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你在身边陪着他,他肯定会很开心的。”
温酒已无话可说:“那就多谢秦姑娘了。”
温父温母也要回家,四个人便一起走了。
岑书有点不好意思,温妈妈安慰了他一路,连温爸爸都难得地开口宽慰了几句。温酒越发好奇,岑书这家伙,到底背着他对他爸妈做了什么?
转念又一想,岑书这么好,他爸妈会喜欢也正常。只是,现在有多喜欢岑书,他怕将来有一天,他们发现了真相以后,就会有多讨厌岑书,心里又不免焦虑。
一路胡思乱想,压抑着情绪,等到两人一进门,温酒就一把抱住了岑书。岑书犹豫了一下,也回抱了温酒,好几天不见,实在是想得紧。
只是,当温酒想亲他的时候,岑书还是避开,只在温酒额头吻了一下。
温酒气得只瞪眼,但是也只过了几秒钟,又缓和过来,把岑书拉进卧室,推到床上:“给我好好躺着休息。”
岑书乖乖地任由他摆布,脸上全是掩不住的笑意。
等他忙完了,才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拉住温酒,说:“陪我说会儿话吧。”
温酒便在他床边坐下来,问:“你想听我说什么?”
岑书犹豫了一下,说:“我想知道你家里的事。”
温酒脸色微微一变,沉吟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岑书又急忙解释道:“我只有了解了你家里的情况,才能知道如何与他们更好地相处。”
温酒握着岑书的手紧了紧,说:“我的任何事情,你想知道都可以问。”
他笑了一下,又道:“我只是在想,要从哪里开始说起。”
他又顿了顿,才继续道:“我记得,你问过我是不是因为有酒窝才叫这个名字?”
岑书记得,当时他和温酒刚认识没几天,关系刚刚有所缓和。那天他看到温酒笑得灿烂,那一对酒窝看着特别漂亮,他当时就被晃了眼,然后鬼使神差地问了那个问题。他还记得,温酒的回答是:“可能吧。”
温酒现在既然这样问,那显然他名字的由来并不是因为酒窝。
果然,温酒浅笑着道:“我爸年轻的时候,特别喜欢喝酒,他觉得,酒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所以,给我取名酒。”
岑书第一个反应,是温爸爸真得很喜欢温酒。可是,仔细一想,温酒说的是“年轻的时候”,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岑书犹豫了一下,想想温爸爸现在的状态,没接温酒这句话。
温酒没在意,紧接着又问了岑书一个问题:“你知道我爸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岑书猜到了:“是因为酒后出了意外吗?”
“嗯。”温酒点点头,“他一个朋友买了车,那年代在村里还挺稀罕,他们一高兴,喝了酒去试车……那时候,我才九岁。我哥刚高考完,考上了非常好的大学。”
岑书知道温和最后没上大学,听到这句话,手上紧了一点。
温酒又说:“我哥从小学习成绩就特别好,他那时候才十六岁呢,跳了两级。”
岑书想说温和真得很厉害,可他想到现在的温和,那句话就说不出口。
温酒也并没有要岑书回应的意思,他继续道:“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家里的顶梁柱倒了,欠了很多债,还要给我爸治病,供养两个孩子上学,靠我妈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当时,有人提议让我爸妈把我卖了,甚至还直接联系了人贩子。我哥当时提着菜刀把人从家里赶了出去,然后跟爸妈说他不上学了,他出去打工赚钱还债,供我上学。”
温酒说得很镇定,岑书却不忍再听:“小酒,别说了吧,我……”
“没事的。”温酒看着他,认真地道,“这些话,我也从来没机会和别人说过,压在心里好多年了,我也想有人听我说说。”
岑书便也不再坚持,只是从床上坐了起来,又把温酒拉上床,揽进怀里。
温酒也没拒绝,整理了一下思路,又说:“这件事情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我那时候太小了,什么都不懂,不然……”
他顿了一下,不然怎么样呢?这些年他无数次地想过这个问题,答案是他可能还是无解。如果是现在,他当然能想出办法,可那时候他才九岁,他们那小山村又落后,他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便是聪明如温和,也被巨大的债务吓昏了头,更何况是他?总不能,真把自己卖出去吧?就算他愿意,温和他们又怎么可能同意?所以,无论重来多少次,他还是会一样无助。
岑书从小到大,就从来不曾为钱发过愁。而且,身边接触的,也多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他不是没有听说过有人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也不是没有见过穷人。可这种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他听了也会同情,但同情过后也就算了,能怎么办呢?世界上不如意的事情那么多,谁也管不过来。但发生在温酒身上,他就感觉心疼得不行。那么小的温酒,什么都还不懂,也没有能力去做任何事情。甚至,他连知道真相的选择权都没有。
命运弄人,后来知道了真相的温酒,该有多难过压力多大啊。岑书紧紧抱着温酒,鼻子有点酸。
这些事情,一直伴随着温酒成长,充斥在他无数个或恐怖或温馨的梦境里,他比岑书镇定多了,还笑了一下,换了个人来说:“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我嫂子是老师,其实吧,她也并不是你们认为的那种老师。”
岑书这些日子留心观察温家众人相处的情况,也有自己的认知。温酒和他父母,都很为对方着想,相处的时候,却感觉尊重有余,亲近不足。之前他还以为,可能是因为温酒不是亲生的缘故,可现在看来,这里面的感情更加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而夏茗,则是很明显地表现出了对温酒的不满。那天第一次在医院看到夏茗对温酒做的举动时,岑书也是很生气的。可后来有一次,岑书在小区碰到温妈妈和夏茗,几人简短地聊了几句,岑书听得出来,夏茗说起温酒也是很自豪的,并不像她表现出来得那样不喜欢温酒。他那时候就感觉,夏茗和温酒之间,肯定还有什么事。
现在听到温酒提起夏茗,便顺着他的话问道:“那是什么老师?”
“你知道民办教师吗?”温酒问。
“听说过一点,不太了解。”岑书如实道,“嫂子是吗?”
他原本以为,温酒既然提出来,那肯定是了。结果温酒说:“不是,没被承认过。”
岑书不太懂。
温酒顿了一下,又解释:“我们那小山村挺落后的,那时候信息更是不发达。村里缺老师,嫂子被请去教孩子们,说是会给她申请民办教师资格。可她并不知道,那两年国家正在整改教师队伍,民办教师合格的都转公办了,民办教师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所以,嫂子自然没能成为被承认的老师。不过她还是在村里教了好些年,但也只能是教学前的孩子,直到后来被人举报了,才彻底地退了出来,不过村里人还是习惯叫她夏老师。”
这种事情,岑书根本插不上嘴,只是安静地听着。
温酒这次停顿了好一阵子,才继续说下去:“我哥和嫂子是青梅竹马,嫂子比我哥还大了两岁。我哥后来跟我说过,他当时跳级,就是为了跟嫂子能在同一个班读书。不过,那次高考,嫂子发挥不好,没能考上和我哥一样的大学。原本嫂子是打算复读的,可我哥做了那样的决定,嫂子苦劝无果,一气之下也跟着退学了。我哥和她讲道理,吵架、甚至分手都没用。”
岑书正听得心里难过不已,温酒忽然问他:“我的画画得好吗?”
岑书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画,他都爱死了,能不好吗?
“非常好。”岑书说。
“我画画是我哥教的。”温酒说,“我哥画得比我好多了,他给嫂子画过好多好多张画像。不过,嫂子还是等了八年,才等到我哥点头将她娶进门。那个时候,我上高二,我哥拼命地赚钱,家里的债务已经差不多还清了。
“我也是打小就认识嫂子的,她以前对我非常好。后来因为我哥非要和她划清界限,所以那几年就没怎么来往过。直到她嫁过来,我当时真得很高兴。可我没想到,她对我好像变了一个人,特别严厉,近乎苛刻,我稍微有一点事情做得不好,她就会很生气,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直到后来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她和我哥说话,才知道我原来并不是我父母亲生的。
“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不是爸妈亲生的,哪怕我长得一点都不像他们,因为他们对我实在是太好了。忽然听到这样的真相,我整个人都懵了。我没有办法不去想,嫂子是因为我不是亲生的,所以才不喜欢我。我也忍不住会怀疑,我家人对我那么好,其实是在可怜我,或者是根本懒得管我。我原先觉得,温和是我亲哥,他付出的一切我都会记在心里,等我长大了,我就赚很多钱,养爸妈养我哥一辈子,我们是一家人,没关系的。可是,当我发现其实我们并不是一家人的时候,我就乱了。我偷偷打听了很久,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我觉得是我拖累了他们。
“我压力非常大,别说学习了,甚至连觉都睡不着。我知道我该感恩,可又觉得恩情太重,我还不起。我陷入非常混乱的自我怀疑中,走不出来。为了解压,我学会了抽烟喝酒打架,还……学习成绩自然是一落千丈,我更加惭愧,压力也就更大。于是,形成了恶性循环,可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敢对任何人说,我压抑得快疯了。
“我们村有个流氓,特别好色。有一天我从学校回去,看到他在我家门口偷窥嫂子,我气极了,想也没想就冲上去揍他。可我那时候哪里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对手?很快反被他打倒在地,嫂子在家里听到动静,出来以后捡了根棍子就跟那老流氓拼命。你见过嫂子的,她那么瘦弱,当年比现在更瘦,但她一直把我保护在身后……这动静引来了更多的人,他们把我们拉开,问是怎么回事。那老流氓料定我不会当众说出他偷窥嫂子的事情。因为如果我说了,嫂子也会很没脸,在那种小地方,这种事情传出去被骂的会是嫂子。所以,他有恃无恐地说是我先骂他的。我那段时间的确脾气暴躁,他们都信了,然后说我不懂事。嫂子却在这个时候喊肚子疼,然后被送进了医院……她流产了……”
感觉岑书抱着他的手猛地缩紧,温酒在他心口蹭了一下,提起勇气继续道:“我想,嫂子这次肯定真要恨死我了。我不敢进去见她,偷偷躲在病房的窗户外,想看她会怎么骂我,我怕她会要求把我赶走。然后,我看到爸爸发火,看到哥哥暴怒,看到妈妈哭得快要背过气去。只有嫂子很镇定,她说,那流氓什么人品?他的话不可信,小酒不会无缘无故打他,小酒不愿意辩解自有他的顾虑。这事是我处理不当,不怪小酒,他只是个冲动的孩子。而且,他快高考了,压力本来就大,这事儿就这么过了吧。
“后来,果然没人再提这件事情。我忍不住去问嫂子,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拼命救我。嫂子却特别冷淡地对我说,这只是她身为嫂子的责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不是不喜欢就可以不负责任的。我分不清哪一个嫂子才是真实的嫂子,但我听懂了她的话,我开始发了疯一样地念书,考大学,赚钱,相亲。我想这就是我的责任,我要挣很多很多钱,我要还温家一个孩子。
“我拼了命地赚钱,然后全都拿回家去了,又给他们买房买车。我原本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他们高兴。可是,结果更糟糕。我拿回去的钱越多,嫂子越生气,她坚持不肯用我的钱,以至于到现在我给家里的钱,都是让我妈瞒着嫂子的。我买的房子她也不肯住,车子也卖掉了,甚至说,不知道我在外面做了什么,怎么赚到那么多钱的。
“我那时候已经明白她是对我好的,却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肯正面给个好脸色。直到后来,邻居一个奶奶无意中跟我提起,说嫂子和她说过,从小就觉得我聪明,将来肯定会有出息。可家里的人实在太宠着,她嫁过来那阵,我正处在叛逆期,狂得能上天,她怕我长歪,只能在我面前扮白脸。这么多年一直扮演下来,习惯了冷言冷语,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我好好相处了。看到我挣了那么多钱,既怕我为了赚钱拼命,又担心我为了钱走上歪路,所以始终不肯用我的钱。我听了以后非常非常难过,其实我自己也不懂和人相处,特别是和家人,我表面上看着对他们很好,实际上却一点都不亲近。我不是不想,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亲近……”
“岑书……”温酒缩在岑书怀里,小心翼翼地拽着他的衣服,颤抖着声音问,“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我何其有幸,遇到那么好的一家人,他们为我付出那么多,可我还矫情地怀疑来怀疑去,从来没做好过一件事情……”
感觉到怀里人不断地颤抖,岑书终于忍不住了,一低头狠狠地吻上了温酒的唇,感冒会不会传染完全顾不上了。他感觉心脏快要炸裂一般,痛到不行,他的小酒,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他知道温酒也痛,语言上的安慰在这种时候,倍显苍白无力。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欲望,最亲密的接触,来给彼此慰藉。
岑书的吻狂风暴雨般,迅疾又猛烈,温酒被陈年往事勾起的心酸都来不及发酵,就被冲刷得一干二净,他很快就被岑书吻到大脑一片空白。
等到岑书喘着粗气放开他的时候,温酒把脸贴在了岑书的胸口,听着他激烈的心跳声,心想,真好,这么强劲有力的心脏,应该担得起他那段沉重的过往。
温酒再次抬起头,却发现岑书眼眶是红的,温酒怔住了。
“没有失望。”岑书轻吻着温酒的头发,用力地拥住他,哑声道:“我也何其有幸,能够遇见这么好的你。”
温酒一颗悬着的心,忽然就落到了实处。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温酒忽然问:“你还记得我那次和杨建打架的事吗?”
岑书当然记得。
温酒说:“在我和他打架的前一天晚上,我知道了嫂子怀孕的消息。我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真的是高兴得跳了起来。可我挂了电话以后,忽然就懵了。这九年,我就只有两个目标,一是赚钱,二是为温家生个孩子。赚钱的念头,后来在嫂子地坚持下,慢慢就淡了。然后就只剩下生孩子这件事了,可听到嫂子怀孕以后,我忽然发现,这件事情好像也不重要了。毕竟,就算是我的孩子,其实也不是温家的血脉。
“我整个人都空了,找不到我存在的意义了。我仔细回想我这些年的经历,感觉就像是在爬山。上山的路烟雾缭绕,看不到尽头,我以为我要爬的是一座很高很高的山,不努力可能一辈子都爬不上去,我什么都不敢想,只是不停地往上爬,拼了命地爬。可是那一刻,我忽然发现,我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到顶了。而山顶并没有我想要的东西,周围都是悬崖,我找不到路了,我特别茫然。
“所以,那天我情绪非常糟糕,控制不住和杨建打架,死也不肯道歉,因为我不知道我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在医院醒过来,看到了趴在我床头睡觉的你。你不知道,你那时候在我眼中是自带光环和翅膀的,美好得像天使一样。
“我忽然就想起好多事情来,小时候我身体不好,经常生病,爸妈也是这么一守就是一宿的。这么多年,只要我在家,饭桌上永远有我爱吃的菜。我在那样的家庭长大,可我被宠得连一碗粥都不会煮……那一刻我忽然顿悟了,我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实在太可笑,我的责任不是赚钱和生孩子。我的责任,是照顾我的家人。我怎么会没有路呢?我上山的路不是一直在?沿路的风景,我都还没有仔细看过呢。”
这次温酒沉默了很久,久到岑书都要以为他睡着了,温酒才忽然轻声说:“章驰曾经问过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为什么会喜欢你,我说不知道。其实我非常清楚,就是那天,我醒过来,看到你像天使一样守护在我病床前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很喜欢很喜欢……”
——
温酒第二天早上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枕着岑书的手臂,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温酒有点回不过神来,昨天晚上他和岑书说了家里的事情后,他其实感觉轻松了很多。反而是岑书,情绪比他激动。
两人理所当然地睡在了一起,但是什么都没做,岑书冷静下来以后,连亲一下都不肯。结果睡到半夜,也不知道谁主动的,还是抱在一起了。这一觉,实在睡得□□稳了一点。
“你妈妈的电话。”岑书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和鼻音,性感得要命。
温酒耳朵酥麻了一大片,慌忙坐了起来,从岑书手里接过自己的手机,轻咳一声接起了电话:“妈?”
“小酒,你还在睡呢?”温妈妈问。
“嗯,马上起了。”温酒道。
“这都几点了……”温妈妈无语,紧接着又问,“那你怎么照顾小书的?他没事吧?”
温酒看了眼旁边含笑的人,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发现温度正常,对着电话回了一句:“没事,没烧了。”
“你不是还没起吗?怎么知道他没烧了?”温妈妈奇怪地问。
温酒吓得差点直接从床上栽了下去,一口咬在自己舌尖,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温妈妈其实没多想,紧接着又来了一句:“你可别想敷衍我。”
温酒眼含热泪,记住了这个血泪的教训,想着人果然不能做亏心事。
无比哀怨地看了岑书一眼,温酒忍痛对温妈妈露出一声尴尬的笑:“我这就去看看他。”
“没事就一起过来吃早饭,我都煮好了。”温妈妈叮嘱道。
“我知道了。”温酒急忙答应,挂了电话。
“怎么了?”岑书在一旁看温酒接个电话都要哭出来了,早就奇怪不已,看他挂了电话,急忙问道。
温酒舌尖还在痛,却又无计可施,含着泪把事情说了。
岑书又觉得好笑,看着他这样子又可怜,便伸手抬起他的下巴,道:“来,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温酒也没多想,果然伸出了舌尖。
岑书先也没多想,可凑近了一看,温酒刚才被吓到又痛了一场,脸颊红彤彤的,眼中还闪着泪花,现在又伸出一小截粉嫩的舌尖……这模样实在是勾人,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欺负一把。
岑书咽了下口水,终究没忍住,低头含了上去。
“唔……”温酒吓了一跳,大清早的,耍什么流氓!
好在岑书还记得刚才丈母娘才来过电话,吻了几秒就放开了,又看着温酒笑问:“还疼吗?”
温酒脸更红了,无语地瞪他:“你是药吗?亲一下就不疼了?”
“我是啊。”岑书大言不惭地点头,“不管你哪里不舒服,我都能治。如果亲一下治不好的话,亲两下一定可以,现在好了吗?”
温酒咬牙:“我没病,你才有病。”
“我是有病啊。”岑书忍笑点头,“昨天晚上抱着你睡了一觉就好了,所以,你也是我的药。”
温酒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好,干脆下了床,转移话题道:“快点起床,待会儿妈又要催了。”
岑书看着他匆忙逃开的背影,感觉痛了一晚上的心总算好受了一点。两人都很默契地避开了昨天晚上的话题,可温酒昨天晚上说的话,每一个字都烙进了岑书的心里,他会尽力弥补的,弥补没能早遇到温酒的遗憾。
这边温酒进了卫生间,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昨天晚上虽然岑书说了不失望,可温酒还是怕他只是一时的同情,冷静下来还是会失望。现在看到岑书似乎完全没被那些事情所影响,他才真地放心了。
两人不敢多耽搁,飞快地收拾好,去了温酒那边。
温爸爸温妈妈还等着他们,一见到人就急忙问岑书的病怎么样了。
“我好多了。”岑书说,“不好意思,我们起太晚,让叔叔阿姨久等了。”
温妈妈立刻道:“我知道肯定是小酒起得晚了,他一向喜欢赖床。”
温酒:……
岑书今天还需要去医院输液,吃完饭,几个人一起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又先去看了温和,说了一会儿话,温和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脸色变得很奇怪。
“出什么事了?”温酒急忙问道。
“保险公司的钱到账了。”温和说,又看着温酒,“怎么这么快?”
温酒一愣,看了眼岑书,硬着头皮道:“之前岑总不是说过吗?我有朋友认识保险公司的人,找了他帮忙,所以很快。”
“哦,那你得好好谢谢你这朋友。”温和立刻道。
“嗯,我请他吃饭。”温酒瞥了岑书一眼。
岑书却在注意夏茗的神色,他发现温酒一看自己,夏茗就会皱眉。看来,夏茗的确是知道点什么,至少她在怀疑。
昨天晚上温酒说了那些事情后,岑书就在想夏茗这几天的态度。他觉得,夏茗极有可能知道温酒的性取向。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岑书才去输液。
温妈妈忙对温酒道:“小酒,你陪小书过去吧。”
温酒略心虚地看了一圈,发现大家都很自然,才答应了一声,和岑书一起走了。
一出门,温酒就急忙问岑书:“资料是你送过去的吗?怎么这么快?”
前几天岑书让他准备温和车祸的相关资料,温酒拿回去以后就放在岑书家里了,因为没见着面,所以他也没提过这事,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钱了。
“不是说了有朋友认识保险公司的人吗?”岑书说,看了温酒一眼,又挑眉道,“说这么多话,你不痛了?”
他问的是温酒咬伤的舌尖,之前他吃饭的时候,一直表现得很痛苦。温酒觉得岑书简直就是故意的,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讲理地道:“还不是你的错,昨天晚上……”
一句话没说完,忽然看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秦可可惊讶又暧昧地看着他们。
温酒特无奈,知道她想多了,急忙解释:“你可别误会啊,我只是说话的时候不小心咬到舌头了。”
“哦。”秦可可点头,一脸严肃认真,“我信。”
温酒:……
岑书刚输完液,温妈妈就找过来了。
温酒不由紧张:“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事。”温妈妈说,“从今天开始,我在家里煮饭给你们吃,待会儿你送我回去吧。”
这一段时间来,他们担心温和的伤势,加上温和自己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一家人几乎都是在外面吃饭的。可温妈妈一直都觉得,外面的饭菜既不好吃又浪费钱,所以现在不愿意在外面吃了。
温酒自然没意见,他们也就算了,夏茗还怀着孕呢,吃东西是该注意一点。岑书也要回家,便一起了。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家大超市,岑书说:“就在这里顺便把菜一起买了吧,小区那菜市场太小了,好多东西都没有卖。”
温酒向来不买菜,除了岑书在他那里住的那段时间,冰箱里一直都空荡荡的。
温妈妈道:“不会耽误你时间吗?”
“不耽误。”岑书说,“我今天不用去上班。”
温酒把车开进超市的地下车库,三人一起进了超市。
“阿姨,您想做什么菜?”岑书特自然地走在温妈妈身边,还不时地扶一下,“我看炖点骨头汤吧?给温大哥补补……哎呀,这个不够新鲜,还是买猪脚吧……”
温妈妈特高兴地看着岑书挑的猪脚:“嗯,这个不错,你很会挑。我还想买条鱼……”
“这边,鱼在这边。”岑书随手把挑好的猪脚放进温酒的手推车里,又带着温妈妈奔赴水产区。
温酒看了看岑书挑的那只猪脚,又看了看他挑剩下的,有区别吗?
“小酒,你傻站着干嘛呢?快点跟上……”温妈妈一扭头看温酒没跟上,忙喊了他一声,又对岑书抱怨,“这孩子要是能有你一半能干就好了。”
岑书看了一眼小跟班似的温酒,含笑对温妈妈说:“阿姨您误会小酒了,他可比我能干多了。我刚来公司的时候,好多事情都不了解……鲫鱼可以吗?”
“可以。”
“那时候要不是小酒帮我,我可真应付不过来。”
“真的啊?你是领导,肯定比他厉害……”
“不是的,我就占了点年龄的优势。”
“你们都是好孩子。”
“我觉得也是,哈哈……”
温酒:……
脸皮能再厚一点吗?
挑完东西,温酒付钱,岑书就拎着两个大袋子走在前面。
温妈妈想帮忙,岑书当然不让,温妈妈就冲着温酒喊道:“小酒!你动作能不能快点!小书还病着呢,别把他累坏了。”
“来了,来了。”温酒笑着跑了几步,从岑书手里接过一个袋子,冲温妈妈撒娇,“妈,我才是您儿子!”
说完以后,他自己都怔了一下,有多少年没这么亲密地和他妈说过话了?
温妈妈也微微一顿,跟着笑了起来,特别开心:“你要不是我儿子,我才懒得理你。”
温酒的车子就停在电梯几步远的地方,温妈妈先上车了,温酒和岑书去后备箱放东西。
温酒冲着岑书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谢谢。”
以前温酒总觉得,他妈跟他不够亲近,两人说话客客气气的,都生怕得罪了对方一样,这让温酒特别难过,但他不知道该怎么改变这种局面。可有岑书在一旁的时候,温妈妈就会特别自然地对他,很放松,包括他自己也是。这些,都是岑书的功劳。
岑书偏头看了一眼,然后趁着温酒不注意,在他脸颊偷了一个吻。
温酒吓得差点跳了起来,岑书胆子也太大了!
岑书一笑:“既然道谢,就要有点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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