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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有秋姨娘这事, 时瑾也没有睡没午觉,只枕在颜九渊腿上闭目歇了会儿,等算着时候祖母该醒了,便起身去了东跨院。
沈老太太正刚刚净过面, 由墨玉伺候着在喝一碗醒神汤, 见时瑾进来, 先问了句:“人走了?”
时瑾点点头,自己过来接了碗喂祖母喝, 低声说:“走了。”
老太太缓缓松了口气, 摆摆手,示意不喝了。时瑾便叫墨玉把碗撤下去, 抽了帕子给祖母擦嘴角。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握在掌心里,顿了顿,说:“绵绵, 你祖父去得早,有你时便不曾见过了,但你可还记得家中的两位老姨太太?”
时瑾隐约有点儿印象, 但已经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了, 那两位老姨太太的面容早已模糊,便道:“记得些, 但早连姓什么都忘了, 祖母怎么说起这个来?”
老太太吁了口气, 目光有些悠远, 说:“她们一个姓孙, 一个姓王,姓孙的那个长得颇美,当初进府,我百般不乐意,没少与你祖父闹过,甚至还曾绝食,但即便这般,你祖父还是很疼宠她。”
时瑾没想到祖母年轻时竟也遇过这等事情,微微睁大眼睛,问:“那后来呢?”
“后来她生了一个庶女,被我给远嫁到岭南去了。”老太太冷声笑了笑,“就为这事,你祖父半年里不曾与我说过一句话。”
“那姓王的倒不甚得你祖父的心,也一直无所出,但你祖父为了气我,后来对她也很好。绵绵,你可知祖母那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么?”
时瑾一阵心疼,握了握老太太的手,说:“祖母。”
老太太摇头,示意不妨,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续道:“就一个字,熬。”
“熬完了这日熬那日,直熬到你祖父去了,膝下两子长大成人,她们两个落到我手里……”老太太闭了闭眼,须臾又睁开,“可那又如何?纵使我苛待了她们几年,让她们不得不看着我的脸色渡日子,但我的心里并不多痛快,毕竟我最好的那一二十年光阴,都是在与你祖父的斗气和冷待中过的。”
时瑾落地时沈老太爷就已经去了,她从前亦不曾听祖母提过半句年轻时的事,今儿乍听老太太一说,心中十分难受,抱着老太太道:“从前我许多时候不懂事,惹祖母生气了。”
“没有,”老太太笑了起来,拍拍她,说:“祖母并不是想起了这些旧事伤心,多少年了,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可伤?”
“祖母是想说,”老太太看着她,低声道:“绵绵,要惜福。”
“男子纳妾容易遣妾难,看看你祖父与你父亲便能知晓一二。”
时瑾想到父亲,又想到巩氏和阮姨娘,点了点头,说:“他与父亲……还是不大一样。”
“知道护着了?”老太太欣慰道:“这便好!过阵子我走了也就安心了。”
“祖母要上哪儿去?”时瑾听她要走,急道:“您哪儿也别去,就在这好好养着。”
“你堂哥来信了,”老太太说:“他过段时日要来看你,我这身子到时也养得差不离了,就跟他一并回苏州。”
“大哥来信?”时瑾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个儿。”老太太说着,让游妈妈去把信拿来,说:“是给你的,你和渊哥儿不在,前院的人就把信送到了游妈妈手上,她又拿到我这里。”
时瑾一瞧,信封上可不正是沈兆谦亲笔,连忙打开。
沈兆谦远在苏州,还不知京里的事。沈道乾丢了官,一时也还没脸告诉时瑾大伯。遂沈兆谦保险起见,仍未敢称她名字,只呼小妹。信中林林总总说了许多,大伯等人也知晓时瑾替了沈时琬的事,十分惦念她,生怕她过得不好。
时瑾心中温暖,看到后面,面色一喜,道:“表姐怀有身孕了!”
“是,”老太太也是面露喜色,道:“看你堂哥信上说,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先前应当是胎未坐稳,没敢露了口风。”
“真好,”时瑾心里由衷替她欢喜,又说:“就是离得太远,见不上面。”
“眼下也不敢让你俩见面,”游妈妈在一旁道:“琳姐儿可还不知晓夫人的事呢!若是叫她知道了,一惊一乍的,可于胎儿不好。”
时瑾这才想起来,忙道对对对,又接着看沈兆谦的信,片刻,却眉头蹙了蹙,说:“不过,我还真有件事要问问表姐和表姐夫。”
老太太也看了信,说:“我看谦哥儿在最后说了汤家怎么回事,是这事儿么?”
时瑾点头,“祖母可还记得,我在表姐家里时帮她修复装裱过一幅画?”
老太太自是记得。时瑾便把那人拿着画又找到汤家的事说了,末了愤然道:“此人也是无赖得很,当初表姐夫还那幅画时,他收了好好的,还封了一匣金子送来,我当他是个懂的,却不想如今直接找到汤家去,我倒想当面问问,那画到底哪里有问题了!”
老太太知她在此事上是极其较真儿的,因安慰道:“那你问问你表姐夫,我记得当时说人还是京里来的,若是如此,兴许渊哥儿能识得。到时问一问,见上一见,未必很难。”
时瑾顿了顿,低声道:“他还不知我有汤家小郎这个身份呢。”
“那你就与他说,”老太太道:“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有何难为情的?”
时瑾想了想,却总觉不好开口,便道:“我先给表姐去信问问,若真是京里的人,我再与他说。”
因叫绿绮研磨,就在老太太这里给沈时琳写信,老太太又交代她:“先别与她说你的事儿。”
时瑾应声,下半晌就都呆在东跨院,直到快晚饭时颜九渊也过来问安,她才与人一块儿又去了平乐堂。
路上,颜九渊道:“你与祖母说什么呢?舍得让夫君守了一下午的空房。”
“没说什么,”时瑾冲他努努嘴,“堂哥来信说过段日子进京,祖母想跟着他一并回苏州,我就多坐了会儿。”
颜九渊想到她可能是舍不得老太太,便点点她的额头,大度道:“那今儿下午的账便不与你算。”
时瑾简直哭笑不得,忽想起颜九渊那时也是在广东的,说不定还真能与那人识得,想了想,就问:“你两年前,在广东带兵,可认识一个姓金的人么?他应当也是带兵的。”
时瑾只记得沈时琳提过一个姓金的,名字却也不清楚。
“姓金?”颜九渊想了想,道:“两广总兵倒是姓金,只不知是不是你说的人。怎么了?”
时瑾摇摇头,心想这中间自己也说不清楚,还是等沈时琳那边回了信再说,遂摇摇头:“就是堂哥来信说了句,我随口问问。”
颜九渊略一思索,想到旁的事情上去了,“堂哥是想去广东贩盐?”
“还说不准呢,”时瑾道:“左右他过段时日来,到时再问。”
颜九渊见她将话岔了过去,想是沈兆谦在其中有不好言明之事,也就点点头,一时没再问。
两人到了平乐堂,众人都已知晓秋姨娘走了,甄氏没再说什么,倒是颜敏挨到时瑾身边,悄声道:“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整日里一副不好好走路的样子,嫂嫂赶得好!”
时瑾冲她笑笑,颜敏便扬扬下巴帮她布了一筷子菜。
颜清眼瞅着,已抬起的筷子只好在空中转了个弯儿,放到了自己的碟子上。
晚上回去,时瑾想起老太太的话,心里头微微发软,枕在颜九渊胳膊上,用手指轻点他胸膛,小声说:“东间的书房,能分我一半儿么?我有些东西想放进去。”
颜九渊侧着身子,一条腿压着她的,慢慢用嘴唇蹭她的唇,“早就说让你把东西放过去。”
时瑾“嗯”了声,一时心中柔软,便微微嘟起嘴唇,亲了他一下。
颜九渊一顿,登时整个身子压了过来,在她脖颈儿狠狠吸吮,低语说:“这可是你先招我的。”
时瑾只是由心而发,并没有旁的意思,忙告饶道:“我还疼着呢。”
“我看看,”颜九渊手往她亵衣里探,说:“疼我就不进去。”
时瑾才不要他看,身子往床榻里滚,可惜力气有限,没两下就被男人再次压到身下,不多会儿,时瑾声音打颤,“你……你刚刚说你不……”后半句被男人堵在了唇齿间。
好在颜九渊明日不沐休,只折腾了她一回,时瑾还算留条命在,气呼呼地拱在男人怀里睡了。
次日一早,颜九渊进宫,时瑾去东跨院看着祖母吃过药,便去了平乐堂。
平乐堂院子里却摆了好几张小桌,丫头婆子们都等在外头,屋里,甄氏正在训颜敏和融哥:“丫头们搬个东西,你俩凑什么热闹?凑热闹也就罢了,偏生还要添乱……”
时瑾没听出来龙去脉,只一瞧,见小桌上放了张略有些发潮、被撕开的画。
颜老太太在一旁道:“行了行了,也不是有意的。晚上小九回来,我问问他,我记得他那时在广东,寻人修复旧画来着,像是还寻的汤家人。实在不成,让他谴人带着画再跑一趟。”
广东?修复旧画?汤家人?
时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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