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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你醒了!”莺浪哭哭啼啼,直拿那袖抹着泪。
她本在尔妃那偏破陋殿待得好好的,忽一日后维桢独自去了华林园便杳无音讯,维桢原本是说她那夜许不回皇宫来了,莺浪虽有些担忧,但想着维桢如此灵敏之人,应也无事,也便未担忧,可候了两日,仍未见她回来,也未托人捎句话来,莺浪心急如焚,才四处打听,几日下来,仍无所踪,她心中恐惧,怕出了事,可偏偏维桢去华林园前交待她,无论她何时回,此事绝不可叫尔妃知晓,否则唯她是问,莺浪相比更忌惮维桢责罚她那模样,想来便叫她不寒而栗,才瞒报着一直未说。
一日天色初晓,乌衣巷内托了人传话莺浪,维桢回了乌衣巷,莺浪担忧了几日,听闻这消息,当即欣喜得大哭不已。乌衣巷来人同好面子,临走时亦是瞒报着尔妃不说。莺浪随着来人一道回去,见了床榻上了维桢,却更惹得一场大哭。
维桢自冰室被救下来时,便一头栽倒在迎上前来的婢女怀里,但她状况比初梦好得多,又本是素来雍容颐养的身子,底子丰厚,除了消瘦了些与腕上系铁链处的皮外伤外,竟无事无虞。昏倒是因她饿了几餐食,身子其实仍受得住,只她心中郁闷难遣,才见着营救之人时昏了过去。
太医这头方才扎毕了针,这银针还未收纳呢,那头维桢已是醒了。
自然,维桢受囚,那事非同小可。那维桢所住的厢房本也算宽敞明亮,可叫这一群人一道挤入倒成了乌压压灰蒙蒙的一片,王导谢安似朝时才去了官场同僚处交际归来,仍着那身极具代表力的乌青官服未换,便一道来维桢处探望,足见他们心中仍是对日渐盛起的通州王家有所敬畏的。
床榻围绕前排的自然还有赵氏与放勋。赵氏对这素来“懂事乖巧”的表侄女甚是喜爱,平日维桢那些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未白使力气,只见赵氏眼肿如桃,仍不住地往下掉泪,连锦庭在一旁劝也劝不住。放勋候着时,只轻倚着床旁的柜阁,未是放纵轻狂地笑,却也未露悲伤之色,是平平淡淡地凝着维桢,如同身处梨园观赏着一场与他无干的傀儡戏。
当中,唯独扶瑄并未现身。
维桢艰难睁开朦胧的眼,瞧见目光虚焦处一对对炙热的眸子盯凝着她,瞬时便明白了当中来龙去脉。“维桢见过二位老爷见过赵姨娘兄长维桢这是怎了?”只当她从前作弄初梦那会子,她已然于心中预演盘算好了,倘若有一日她自己叫初梦或旁的何人报复遇险,她初醒时该如何说。
“傻孩子”赵氏听得那句“见过”,那泪瞬时便如断线珠子似的坠下来,“都这般模样了,话也虚着声讲不出来,还想着问安呢”
“礼数自是要的是维桢病了么劳烦诸位长辈来探望维桢心中更过意不去”
“你才醒,少说些话养着元气。”王导亦是为之动容。
维桢艰难地微微颔首,又忽然扬起一阵剧烈的咳嗽,肩头随着阵阵颤抖,似病弱娇柔无力,惹得赵氏忙是去过自己的莲花彩绣巾帕帮她抚心口安抚。
太医即刻被传来替维桢诊治,一番望闻问切后,宣告确实无碍无虞了,众人心中这才如巨石坠了地。维桢忙道:“有劳太医帮维桢诊治了多谢了咳咳”
“维桢小姐言重了。”
“你这孩子,果真是世家大户的小姐呢,如此守礼宽厚。”赵氏说着便攥着帕帮她轻拭了拭额眉鬓发处。
“二位老爷,维桢咳咳自知二位老爷公务繁忙,是朝之栋梁今得二位老爷亲来探望,维桢已是感激不尽,不敢再咳咳叨扰耽误二位老爷”
赵氏怜惜道:“这孩子总是这么懂事,事事为着旁人着想。”
维桢忽又惊觉想起何事似的,急问:“宫里长姐那处,你们可去言说了?”
赵氏听闻直觉有些尴尬,便望向谢安,又望向那些传话的下等人来回禀作报,维桢看在眼里,心中才舒缓放心,口中却忙道:“应是还未告知尔妃娘娘的吧?切莫告知她长姐为陛下操劳,眼下是皇帝寿诞节庆之尾,尔妃娘娘应有诸多事务需要料理,维桢不愿叨扰,也切莫道与通州父亲知,维桢不孝自小便劳他担忧”
谢安顿了顿道:“那好,便依你的意思,不去知会他们了。”
“请老爷们与赵姨娘恕维桢不告而别之罪。”维桢那苏合着的眼眶内忽然泪涌如注,一颗颗滚圆的泪珠不住地往下掉。赵氏心头随之勾连起一阵酸楚,一道又红了眼眶:“你这老实孩子,受了委屈总自己咽着不说,久了是会憋出病来的。”
“维桢前时自觉在府内无地自容便去寻长姐宽心,可毕竟是皇宫重地长姐亦是身不由己她平日又需操持后宫繁杂事务,维桢无法为长姐分忧,更甚叨扰她,心中过意不去便在那日午后兀自出宫采办些长姐喜食之物想着回去恭敬长姐”
“小姐原是为了这个!”莺浪抽泣这道,“尔妃娘娘正蒙圣宠,那宫里什么都有,又何须劳烦小姐亲自去买,更险些”
“可维桢觉着,宫里匠人做出来的,总不如维桢亲自为长姐挑选出来的恰意。可不曾想却半路忽然眼前一黑醒来便是在那阴冷冷的冰室里了”
“维桢。”谢安低沉而肃然,听她气息提上来不少,才柔声问,“你瞧见凶徒样貌了么?”
拥地满满当当的厢房内一下鸦雀无声,恍若声音油然遁灭,众人屏息凝神,一下将目光汇聚在这位雍容而病弱的小姐身上。
“我”维桢抬眼望着众人期盼目光,悄悄深吸了口气,“并未看见”
当即便有一阵轻微而绵长的叹息在厢房内漫开来。
放勋本是疏懒地倚在柜旁,唯独听见这句话,才将目光投向维桢那处,意味深长地凝了她一眼。
谢安与王导相视一眼,稍显失望神色,维桢忙道:“是维桢无用,未看清那凶徒面目,是维桢无用可惜那冰室太暗,维桢又是自身后被人偷袭对了,府里的初梦姑娘与维桢一道被囚了,她可看见了?“
谢安闭目微微摇头:“初梦姑娘仍昏迷着。”
维桢心中喜悦之情一下泛涨,但面上却是焦灼难过,竟能泌出几滴泪来滑过眼角。她轻泣道:“初梦姑娘似伤得重,维桢在那冰室醒来时,初梦姑娘已是在那儿了啊维桢的头好痛”
“小姐,太医叮嘱了莫太动心伤神!”
“可维桢想帮着多回忆起些为何一忆那噩梦惊魂之事,便是头痛欲裂啊”维桢提臂轻衬着额,眉黛皱紧,“可维桢不明,为何要囚禁维桢与初梦姑娘?”
“是呢,我家小姐素来待人宽和,从不与人结仇结怨的”
“恐怕,是冲着王谢世家来的。”谢安淡淡道,“委曲你们为王谢受苦了。”
“啊维桢似有些印象大抵维桢获救的前几个时辰,有名男子来寻初梦说些”维桢佯装羞愧之色,望了赵氏一眼似寻寄托,“说些情啊爱啊的不堪入耳的话但维桢身神迷迷糊糊的,那冰室又暗,辨不清来人”
“你是说,此冰室案,是因初梦与男子有情事瓜葛,才牵连了你?”谢安那对幽深的眸子深若寒潭,叫人身处其旁却无从洞悉底下波澜,维桢说毕便是心虚,更有些懊悔,从前赵氏且好糊弄,谢安到底是名利场中一路披荆斩棘过来之人,倘若为了污蔑初梦却失了自己在长辈间的信誉,便是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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