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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瑄迂过初梦消失处那面攀援着杂花藤蔓的黛墙,墙后的景象却叫他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初梦一手捂着头,另一手惊恐无比地指着桃枝,她的两手沾满了鲜血,连衣衫上也飞溅了道道血渍,那护住额的那只手正汨汨不断自指缝间灌下血。
扶瑄那泪一时间便夺眶而出,当即撕下衣袍一角帮她包扎伤口,可那额头上的血窟窿有一寸之长,那血瞬时便染透了袍布,扶瑄又撕下一道袍,那裂帛之声惊心却又暖心,他身上的名贵料子支离破碎,可他早已不在乎这些,只用尽全力帮着初梦捂伤口止血,手掌与身子颤抖不已。
放勋与赵氏等人随后赶到,见着眼前景象,亦是受惊地说不出话来,这殷红如注的景象比之那紫薇芍药的红是更骇人的灼眼。
“她……她……杀我……”初梦气息奄奄道,另一手仍不忘竭力指着桃枝。
“我没有!”桃枝本已惊得木讷了,忽然被这一句唤回了神,“噗通”一声跪在赵氏面前去抱赵氏的腿。可她双手、衣袍、发髻乃至面颊上皆是血迹斑斑点点,赵氏自然厌恶,唯恐她脏了自己的足,忙是撤身了两步。
“初梦,你会说话了!”维桢于混乱中道。
“是她……是桃枝……她要杀我……她将我推在那块石头上……救……我……”
“她本来就会说话!启禀姨娘,初梦的哑病与痴病是装的!她是本就会说话的,她还与我说过话呢!她还说是她买通了钟太医帮着她瞒慌一道欺瞒姨娘。”桃枝说着又欲扑上前抱赵氏的祥云彩绣锦缎履。
放勋一把将桃枝挡开,斥道:“混账!钟太医素来秉公严明,是连陛下也钦知的。钟太医数十年与一日为王谢世家办事,你要构陷谁也不瞧瞧他的身份!”
“桃枝,若说是旁人,我些许还是信些,可钟太医……”赵氏肃声道,“你当真是寻说错人了。”
“桃枝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便叫桃枝不得好死啊!”
“快去!快去传太医!去寻止血丸来!”扶瑄的语气中只有凛冽与急迫,那些呕哑嘲哳的审判与他何干呢,他眼中只容得下这唇色面色如浆洗褪色般不断虚弱的女子,前时他几次尝试着将她抱起身去寻太医救治,可稍稍一动,她额上的血窟窿便往外出溢血不止,他吓坏了,不敢再动,他堂堂弱冠男儿,本是不在人前落泪的,可此刻情难自禁,玉眶中的泪噙满了涌出来后又噙满了。
“赵姨娘……桃枝要杀我……”初梦失血过多,唇面惨白,却仍哆哆嗦嗦道着。
“你少说些话养着气……”扶瑄心下可怜,不忍再闻。
“不……让我说……即便我说毕这些话死了……我也无憾了……否则此事永远无处昭雪,我死不瞑目……”初梦竭力提了提息,“云澄……亦是桃枝杀的!”
“你胡说!”桃枝一下提起气血上涌沸腾,冲上去便要去封初梦的口,可自然被放勋一臂拦下,更阻得她反弹回去,踉跄不稳摔回了地上。
维桢与莺浪对视一眼,惶惶不安更乃至碎心裂胆,面色大不好。
“初梦,你说。”赵氏威严道。
“是……初梦不知为何,桃枝姑娘要来害我……大抵是憎恶我夺去了她贴身婢女的地位,那日便带了一盏毒茶来加害于我……我虽不省人事,可耳鼻皆是灵通的……那毒茶是极臭的……她欺我哑症昏厥无法说话,便揪起我来欲强行灌我……幸而放勋……公子……来了……她无下手时机便……走了……那茶却留在……”
可那“在”字未说完,初梦却是晕了过去,留下心中惊骇万分的众人涩涩伫立在苑墙下。
“初梦——初梦——”扶瑄撕心裂肺地叫着,抄抱起她不管那涌着血的伤口,便往长公子屋苑那处疾跑而去。
虽是盛夏,可赵氏却觉着背脊发凉不可抑制,她怔了半晌,才问放勋道:“这……如今初梦姑娘暂且昏了过去,此事除她与桃枝二人外,听来只你一个当事之人,你倒是说说如何?”
“是,勋儿知无不言。勋儿受扶瑄所托去初梦姑娘那处暂行照看,去时桃枝姑娘已在了,正擒着初梦姑娘的头颅,恰巧我进入了,便问桃枝姑娘是在做何,桃枝答言她替初梦姑娘垫枕,我听来觉着也有理,便未多言。初梦姑娘说得那盏茶,我倒是也是见着了,正摆在初梦姑娘床沿上,因是刺鼻难闻,桃枝姑娘言说是馊了的茶,后来我与桃枝姑娘一道回她那屋取东西,便留后来的云澄来照看初梦姑娘……可那茶……大抵是云澄想帮着倒了,可不知为何这盏与云澄姑娘一道失踪了……”
赵氏转而问:“桃枝,这些可属实?”
桃枝身子跪在地上抖得厉害,只微微颔首,又呼声道:“可人不是桃枝杀的,是初梦妄图陷害于我!初梦恨我几次直言相禀牵连了她,所以来寻仇!望姨娘明察啊!”
“桃枝,如今证据确凿,我们这数双眼可是全瞧见了!”放勋义正道,“如今额上豁了硕大口子的可是初梦,你如何抵赖!”
“是她自己!是她自己忽然跑起来,跑过那墙角转而不见了,桃枝跟过去,她……她却蹲在墙角底下等着我,对我阴诡一笑,而后……而后她自己去撞那石头磕了一额的血,我还未反应过来,姨娘与公子小姐们便来了……望姨娘明鉴啊——”
放勋冷笑一声:“姨娘,桃枝的话,姨娘信么?”
赵氏凝着桃枝渴求的眼,迟疑了半晌,道:“若是桃枝要加害初梦,为何最后殒命的却是毫不相关的云澄呢?可惜初梦话说了一半却昏了过去,如今此事毫无对证了……”
“云澄的死与桃枝无关啊——”
赵氏心下仍是惶惶:“桃枝,既然你与初梦二人各执一词,且待初梦醒了,将那话说完了,你二人再行对峙。此事事关两条人命,需得禀报老爷们定夺。放勋,叫侍卫来,将桃枝先行收押。”
“姨娘——不——桃枝是无辜的——莫要将桃枝收押——维桢小姐——小姐救我——”
维桢此刻躲得犹如见了疫症病患似的避得桃枝远远的,丢来一句:“桃枝姑娘,我虽良善,但黑白分明,若是做错了事,我也帮不了你。”
侍卫少时便来了,将这小小一方花丛墙角围了严实紧密,虽是依律办事,但到底卖着桃枝女儿家些面子,侍卫并未生擒硬拽,只候着桃枝自己起来随他们走,可桃枝抵死不从,奋力抵抗挣扎,更就地撒起泼来,污浊地周遭一片花地草地狼藉不堪。赵氏见那场面极其不好看,便命侍卫强行将她拖下去。
在这混乱的推搡挣扎间,只见一小方素纸纸包自桃枝衣衫夹层中掉出。
放勋眼疾手快,抢于桃枝之前按住了那方小纸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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