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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盗防盗哟, 看到的亲勿要惊慌,24小时以后便能看见新章节啦, 天色全暗了下来, 一路越走越远,渐渐的连村寨都遇不到了,下了官道以后,车马也颠簸了许多。
董慈估量着今日也行了有二十多公里,照这样的脚程, 只怕不到两个月, 就能进入咸阳城了。
梅州显然是怕夜长梦多, 紧赶着想要完成嬴异人交代的任务。
董慈又饿又累, 一路上昏昏欲睡要死不活,挨到天都快黑了,马车才停下来。
“大伙都停下来,今晚在此处歇息。”梅州扬声喊了一句,又吩咐家丁护卫道,“照之前安排好的, 甲四你带人去四周探查一遍, 甲六领着人做好饭食,剩下的分去四处守着, 守夜的都机灵着点,去罢。”
董慈掀着车帘看了外面一眼, 心说今晚这是要露宿山林了。
董慈跟在赵政后面下了马车, 这高级玩意儿她还是头一次享受, 坐了这一路被颠得头晕眼花,骨头差点都被颠散了,若不是日头毒怕中暑,还不如走路呢。
烟火味混着肉汤的香气散开来,分外诱人,董慈揉揉饿扁了的肚子,心说总算是要开饭了。
护卫拎着两只兔子从林子里走出来,剥洗干净了熬成肉汤,配着白面馒头和酱菜,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饭食就全做好了。
梅州过来给赵姬行礼,面有愧色地解释道,“急着赶回家里去,路上多有不便,粗鄙之食还请公子夫人先屈就一二,等过了漳水,入了上党郡,某再好好操办宴席,替夫人公子洗尘接风。”
赵政还是个未加冠的孩子,大小事宜梅州都是请示的赵姬,在外人看来,赵姬是母亲,诸事自然是赵姬做主,赵政是用不着出面的。
赵姬亦颔首回道,“出门在外,一切都凭梅君安排,劳梅君费心了。”
梅州乐呵呵道,“夫人多礼了,用完饭食夫人公子便早些安歇,连日赶路舟车劳顿,夫人公子还得养足了精神才是。”
赵姬应了一声,梅州行礼退下了,赵姬与赵政皆起身,等梅州走远了,这才又坐了下来。
董慈饿得脚软手软,脑子里都是饭饭饭,盯着做饭的大锅,眼睛都冒出绿光了。
巧心先送了水过来,等赵政净了手,用了茶,这才挥手示意巧意,让她把饭食端过来。
赵姬睡前早起都要梳洗一番,身边的丫头被她使唤去烧水了,巧心也乖觉,伺候赵政的同时,也给赵姬备了羹汤。
巧意抬着的盘子上放了三分酱菜,三份馒头,还有三碗肉汤,是三个人的分量,董慈心里松了口气,她还真怕没有她的份,要是今晚再不吃点东西,她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会成为第一个被饿死的穿越女。
兴许是董慈盯着馒头的目光太过直接热烈,巧意掩唇一笑,稳稳当当地伺候着赵姬赵政用了饭,这才抬着剩下的那一份晃悠悠站起来,路过董慈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扔给董慈一个白眼,就抬脚走了。
没走几步,小屁孩随手将那份饭菜给了一个驾车的老头,顺便回头挑衅地看了董慈一眼。
那边巧心瞧见巧意的小动作,摇头笑着说了她两句,只是到底没说再拿点吃的来了。
董慈揉了揉干瘪的胃,左右看了看,索性走远了一些,肚子饿的时候还闻着肉汤香,那才是能折磨死人。
她敢打赌,要是她这时候冲出去要吃的,说不定能被梅州直接打死了事,早上吃饭便没她的份儿,梅州看见了,却也没说什么。
估计是想让她自生自灭,饿死了还省得费心思。
董慈找了颗粗壮的大树,正想坐下来,就嗅到了一股又熟悉又陌生的清香味,熟悉是因为她一下子就回忆起这是什么味了,陌生是因为好久不见。
七月半地瓜烂,这香味……分明就是地石榴!
现在正是盛夏十分,正好季节也对。
董慈眼睛一亮,忙蹲下来嗅着鼻子弯腰在地上找,挪两步果然在小坡上发现了一大片的地石榴藤,董慈蹲在地上仔细的摸来摸去,果然摸出了好几个熟的。
哈,纯天然的原生态有机食品啊!
董慈举着地石榴对着月光看了看,确认了是能吃的那种后,简直感动得泪流满面,心说她错了,大学四年没有白读,地石榴这东西,清热利湿,活血解毒不说,还能饱腹,味道又香又甜,不学医,她有机会知道这个么?
董慈咽了咽口水,强忍住立刻把地石榴塞进嘴巴里的冲动,打起精神耐心刨了一会儿,足足刨出了一小衣兜,这才觉得够了。
车队安营歇脚的地方很有讲究,一般离水源都特别近,不远处就有条清澈的小河。
赶了一天路,人困马乏,护卫们吃了饭也没闲着,守夜的守夜,添柴的添柴,没人注意董慈这边,董慈走到河边把地石榴洗干净了,用树叶包起来,走回了那颗粗壮的大树下,好好坐下来准备安安生生吃一顿饱饭。
这一兜足够她今晚上吃饱肚子了,说不定还能剩点做明天的口粮。
所以说天无绝人之路嘛,现在正是盛夏十分,山林间能吃的果子可是太多了,实在不行,有些草根也是可以吃的。
只是穷困潦倒到这般地步,真是羞煞人也,这段苦逼的经历回去以后不提也罢。
董慈长长舒了口气,拿起一颗刚想塞进嘴巴里,手背就被拍了一下,董慈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一大团阴影笼罩着,赵小政立在她面前,手里握着一卷竹简,正垂头看着她。
这死孩子怎么走路没声的,他过来干什么?
真是前脚一个惊喜后脚一个悲剧,她只是不想饿死好吗?
董慈心里哀嚎一声,捧着地石榴从地上站起来,单手不伦不类的行礼道,“见过公子。”
“跟我上车来。”赵政说完转身就走。
董慈慢悠悠跟在后头,乘机往嘴巴里塞了三五个地石榴胡乱咽下,结果却适得其反,感觉更饿了。
马车门还开着,车里点了烛火油灯,被透进灯罩里的微风吹得晃晃悠悠的。
小奴隶一手揪着车门往上爬,一手还护着一包树叶,车门里先探进一张瘦黄的小脸来,脸上还被泥水抹得一道一道的。
这世道活着当真不易,人都要像老鼠一样打洞吃土了,赵政这么想着,心里就有些想笑,“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土也是能吃的么?”
董慈饿得手软脚软,这马车有点高,她能爬上来就不错了,男神陛下的问话她也不知道该回什么好,索性笑了笑保存体力了事。
倒是赵政对她的态度好了很多,还肯跟她多说两句话了,仔细想想这转变是从昨夜开始的,想来她终于取得了男神陛下的信任。
估计是手里捏着她的奴契,两人又一起‘同甘共苦’过,赵小政有那么点她是自己人的意思。
赵政把袖子里的东西摸了出来,搁在面前的碟子里,推到了董慈面前,开口道,“吃罢。”
是两个白面馒头,又白又胖,香甜松软,被暖阳的烛光渡上了一层金黄色,光是看着就觉得有诱人的麦香在马车里飘散开来。
当然这时候的馒头还不叫馒头,叫面起饼,是大天[朝最早的馒头,最早的史料记载恰好是战国年间。
这可是馒头的老祖先,说来可笑,她穿来这边一直没能翻身做主,吃食都是些残羹剩饭,这么完整新鲜的馒头,她见是见过,但还没吃过呢。
董慈心里是真的有点感动,尤其是梅州那些人都等着她自己饿死的情况下,一天一夜都没东西吃,她真的很饿了。
电视里演的一饭之恩,想必就是这么来的了。
董慈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公子哪里来的……”
赵政正就着油灯在竹简上写字,一手标准的大篆,深沉古朴,气势飞动迫人,正是秦国的文字。
赵政提笔沾墨,闻言并没有抬头,应了一声道,“方才无意中抓来的,放心吃罢。”
董慈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心说方才想象的香甜松软其实是错觉,这年头的人极讲诚信,馒头也做得特别铁实,非但不香软,凉了以后反而硬得有些咯牙,个头也特别大,一个估计能抵后世的两三个,董慈能吃一整个,已经算饭量大的了。
董慈把自己的地石榴也放到桌子上,双手握着跟她脸差不多大的馒头细细啃了起来,觉得干了就吃两个地石榴,边吃边想,算起来这是她吃过最好的一顿饭了。
董慈一边细细咀嚼,一边抽空瞧了眼赵小政认真专注的侧脸,心里感慨万千。
要知道她认识赵政已经四年了,原先在赵安府的时候,她就是要被打死,快饿死,或者即将病死,赵政都不会多过问一分的,现在居然想得起来要给她藏吃的了。
这估计就是自己人和外人的区别吧,想来她是取得男神陛下的信任了。
烛光微弱,亦不好贪多,赵政收了笔墨。
时候还早,还不到他平日歇息的点,人多眼杂,也不好习武练剑。
赵政无所事事,目光在马车里转了一圈,落在了正认真吃饼的小奴隶身上。
长得就像老鼠,吃起东西来更像了。
赵政倒了杯茶水,推了过去,开口问,“你吃的那是什么,不怕中毒么?”
董慈顺着赵小政的目光看去,咧嘴笑开了,把地瓜推到了桌子中间,极力推销道,“这是地石榴,可以吃的,公子你尝尝。”
赵政当真吃了两个,指了指凌乱的书桌,吩咐道,“吃完把书简理齐,你便可休息了。”
马车很大,用珠帘在里面隔了一间寝房,可供人休息睡觉,赵小政吩咐完便进去了。
董慈点头应下。
在对待赵政这个人,或者赵政吩咐的所有事上,董慈都不会多想,或者说因为她不会有害赵政的心,因此很难多想什么,她也没提醒过自己要时时防备什么。
尤其在吃饱饭以后,董慈心情不错,赵政吩咐她做什么,她能做就做了。
桌子上的竹简很多,医书,兵书,棋书,剑术,杂谈,儒法论辩,舆图,地州志加起来总共有三十余卷,各个类别的书各有三五册不等,还分着赵政看过的没看过的,堆在桌子上,五花八门,十分杂乱。
这些都是古籍文献,就这区区三十余卷里,董慈就发现了两卷非同小可的国宝级文物,一卷《吴子兵法》,一卷《赵奢论税》。
吴子兵法是吴起所著,赵奢论税则是马服君赵奢所著,两人皆是春秋战国时期鼎鼎大名的军事家和政治家,这两卷文献失传,是战争史政治变革史上不可估量的巨大损失。
虽然这也不是全册,但有这么一点就得感天谢地了,董慈恨不得立马就把它拓下一册来,心里更是坚定了去临淄的决心,这些宝贝的文书现在都还在,去了临淄,她能看到的东西只会更多更好。
董慈稍微平复了一下激动澎湃的心情,开始认真的整理细致的整理起来。
书简很重,有些地方因为注解和修改被刻得坑坑洼洼,十分扎手。
拿放的时候也有讲究,有些书简因为翻阅的多了,年代久了,穿牍的丝线就老旧腐朽了,一不小心书简就会散开来,董慈拿这些文简当眼珠子看,小心的整理好了,见有一卷州志散了两片,就拿丝线给穿了回去,这些都是细致活,等她整理好这些文书,连脖子都僵硬酸疼起来了。
董慈不知自己一举一动都落进了自家陛下的眼,拼命忍住想挑灯夜读的冲动,十分肉疼的吹灭了油灯,规规矩矩的爬到车门边的木榻上,闭着眼睛思量自己的逃跑计划去了。
赵政躺在里间,将手里把玩的半尺竹简收进怀里,闭上眼睛歇息了,他的小奴隶如此不简单,让他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厨房的院子里歪歪斜斜的躺着一个妇人,脸色铁青扭曲,嘴唇脖颈耳朵都是青紫色,身子僵硬冰凉,看起来是窒息而死,死前还痛苦挣扎过,现在一点气都没了。
是真的死了。
董慈一个踉跄跌坐在李南子身前,心里控制不住瑟缩的疼,眼泪哗啦啦不要钱似的流了下来,想来是真正的大丫在作怪了,董慈拍了拍有些窒息的心口,心说这老妖婆虽是与她相处了三四年,但素日里对她又不好,非打即骂,死了就死了,她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心脏病发作起来那种极致的痛苦,谁病谁知道,李南子在这世上也没什么福可享,死了也算解脱。
董慈吸了吸鼻子,好歹是冷静了下来,跑到房间里找了身干净的衣服,一时间倒忘了几年前她还连尸体都不敢看,有条不紊地给老母换了衣裳,整理了仪容,心说母上大人你下辈子投个好胎,就再不用受这恶疾缠身的苦了。
只是这身后事她得好好想一想,院子里病死了个奴隶,捅到外人那里,直接就丢去乱葬岗了事,那地方的尸首也没人掩埋,多半是要被野兽撕了吃掉的。
董慈到底是从讲人权的地方来的,又占了大丫的壳子,不到迫不得已,她还是想将李南子好好安葬了。
请赵姬和赵政帮忙,是想都不要想了。
董慈围着院墙转了一圈,还没想好就听赵姬在里面唤她,“大丫,进来一下。”
赵姬是大发慈悲,想帮她的忙了么?
董慈心里一松,忙在脸上抹了一把,往卧房里跑去,朝赵姬行礼道,“谢谢姑娘……”
赵姬似乎愣了一下,董慈心说自己这感谢似乎太轻薄了些,毕竟,赵姬肯帮忙埋葬李南子,她当真心存感激。
赵姬却没多言,只伸手拉开了梳妆盒,她惯常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一双手凝白如玉,指尖上豆蔻嫣红,这双纤纤玉手拿着半片悬腰玉佩放到唇边轻轻一抿,浅绿的翡翠上印了一个完整的唇印,昏黄的烛火下那抹嫣红越发的魅惑动人。
赵姬轻笑了一声,将玉佩递给董慈,吩咐道,“把这个送给哥哥去,便说我今晚等着他来,让他定要过来一下……”
董慈心头一跳,难得逾越的脱口问了一句,“请他来做什么?”
赵姬要是肯请赵安帮忙好好安葬李南子,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太可能吧。
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果然赵姬一开口就给了董慈当头一棒,“你个奴婢问那么多做什么,只管做好我吩咐的事便是……”
“李南子的事处理好了没,别冲撞了哥哥……还有,待会儿你就去厨房做点吃食摆到院子里,我今晚有要事要与哥哥商议,你快去罢,别耽搁了。”
看来赵姬找赵安是真有要事,费这诸多心思。
这年头不讲究人权,奴隶不值钱,死了也就死了,病死的更是晦气,是不值得主子们费心的,赵姬对赵安向来若即若离,向来秉持着让他吃得着吃不够的态度,又哪里会为了一个病死的奴隶揭下这层神秘惑人的面纱。
她现在肯放下身段主动相邀,让赵安吃个心满意足,恐怕当真是有要事相商了。
而且赵姬似乎是挺高兴的,董慈看了妆容妩媚,眼波动人的赵姬一眼,心里微微一动,赵姬平常不爱发火动怒,但也不会高兴,她对着赵安常常笑,但也不是真高兴,像现在这副精神奕奕双眸发亮的时候,从董慈认识赵姬起,可谓绝无仅有。
桌子旁边挂着副斗篷,白日赵姬出府过一次。
看来子楚公子来寻夫人儿子的人,是真的进邯郸城了。
难怪赵姬要高兴了。
董慈有些发热的脑袋也清醒下来,低低应了声是,往厨房那边看了一眼,捧着玉佩往主院里去了。
赵安身边的贴身小厮生得聪明伶俐,董慈去的时候他正候在房门外,认出了董慈,呀了一声几步下了台阶,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真是稀奇了。”
酒香扑鼻,女子嘻嘻的娇嗔声若隐若现,赵安在里面饮酒作乐。
董慈心里想着李南子的事,听这小厮问,便将手里的玉佩递了过去,口里道,“姑娘在院子里摆了好酒好菜,等着家主过去一起玩乐呢。”
这小厮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情人之一,接过玉佩看了,斜眼嗤笑了一声,嘟囔道,“往日主子要留,非不给留,说什么给人撞见于两人的名誉不好,现在天黑了,又巴巴过来请,可见也是个贱的。”
他口里这么说,心里却也知道合心院里那位自家主子还没玩腻呢,便也进去禀告了,不一会儿出来眯着眼睛笑嘻嘻地回道,“主子说一会儿立马过去,让姑娘好好等着,你先回去候着罢。”
董慈行了礼,也顾不得揣测赵姬叫赵安来干什么,回了厨房随便搞了点酒水吃食,搁去院子里的石桌上,做自己的事去了。
李南子还在冷冰冰的地上躺着呢。
棺椁那种奢侈的东西,她是想都不要想了,董慈翻出了床半新的草席,给李南子裹了了事,埋葬的地点她也想好了,这院子背靠着一片山林,往里走得越远,就越没有人烟,是个埋人的好地方。
赵姬与赵安做的混账事不可告人,合心院也进不来人,葬母这件事还得她亲力亲为,靠别人是靠不上了。
董慈一边往外拉草席子,一边想血缘这东西果然玄妙,放以往她看一眼就得尖叫一声的尸体搁在面前,她竟然一点都不怕了。
那时候她多怕呀,怕得索性放弃了医生这么有前途的职业,白白浪费了大学四年的时间。
当年她本科学的医,在学校里跟一大波老师同学一起上课考试还好说,进了医院实习一个人连靠近停尸房都能吓得腿软脚软,最后混不下去,迫不得已只得又滚回学校,跨专业考了个人文历史的研究生,这才从苦海里解脱出来。
可现在她怎么一点都不怕了呢,所以说人都是有潜力的,她当时要是逼一逼自己,逼得自己适应了,说不定就真的当医生去了,哪里还上什么文史学,也没见学得有多精,阴差阳错倒跑来这鬼地方受罪了。
人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可见果真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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