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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尊重正版, 远离盗文,此为防盗章  静谧的机舱里霍然响起噼啪的碰撞声,机身轻微地颤抖了几下,这是飞机飞行中常常遇到的晃动, 所以并没有引起太多乘客的注意。

    一个中年妇人看了一眼窗外黑漆漆涌动的云层,莫名地打了个寒颤,她赶忙收回目光,看着旁侧熟睡的女儿, 目光里泄出潋滟的温柔, 她轻轻地拉高盖在女儿身上的毛毯,机板震动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女孩睁开了眼,展开了一个甜甜的浅笑,对她的妈妈说了句悄悄话,中年妇女一笑,帮她解开安全带,牵着她去机尾后的洗手间。

    飞机又摆动了几下,开始有乘客看着窗外的黑云不安起来了, 有人甚至按了呼叫键想要询问空姐飞行的情况。

    那对从洗手间返回的母女小心的扶着椅背出来,却因为飞机的突然颠簸了一下,身体的重心不稳,惊呼着双双朝着一侧摔去。

    座位上的聂长生稳稳地扶住了那对神色惊慌的母女, 只是搁置在餐桌上的文件就没那么幸运了, 哗啦啦地倾散于脚下。

    彼时两个空姐鱼贯而来, 早有或担忧或愤怒的乘客大声质问起飞行状况,尖利的诘问终于扰醒了全舱的旅客。那对母女一边朝聂长生道谢,一边忙不迭地赶回自己的座位,这种情况下,没有安全带套牢身体,心里总是不踏实。

    那边的空姐说话再怎么温柔亲切,在未知的凶险跟前,人类更相信自己的臆测。

    聂长生刚来得及捞起散落在脚跟下的那几张文件,激烈的舱板撞击声更加惨烈地呻|吟起来,机舱的晃动中,掺杂了嘈声的广播伴着剧烈的颠簸。

    舱外密布的乌云隐藏着莫测的风暴气流,广播由最初的温馨安抚变成了应急注意事项,一次次循环播放,宛似一枚枚重磅炸弹的倒计时。旅客们此起彼落的质疑声在历经了一次次头晕目眩的震动之后逐渐被恐惧取代,狼藉的舱内,依稀传来女子惊慌失控的啜泣声,几个基督教徒们虔诚而颤抖地划着十字架不停地祷告着,这场上帝与死神的较量中,被气流冲击得失去控制权的机身承载着生的希望与死的降临。

    聂长生抿紧着苍白的唇,他成天与死神博弈,救回了无数条病危的生命,却不曾料到今天就站在死神的身边。他拧着眉,右手握住的纸张已然起皱,黯然的眸光飘忽着,只有他知道,面临死亡的危急关头,心底泛起的是谁的身影。

    天地宛似被颠覆了一般,舱内狼藉一片,恐惧尖叫不绝于耳,聂长生的临座是一对白发染鬓的老人,见惯了死别生离的场面,脸上早已无波无澜,佝偻的身躯依偎在一起,皱褶纵横的十指紧紧相扣,仿佛每一道沟壑都填满了拥有彼此的记忆。

    羡煞旁人的记忆。

    纵然有再多的眷恋与不舍,亦无法阻挡机舱外汹涌翻卷的气流席卷而来,机舱内又一阵的天翻地覆之后,聂长生迅速从衣袋中取出钢笔,有力地在那张捏皱了的纸张背面写上了几行歪歪扭扭的遗言。

    “恭喜,聂主任!”中午在医院附近餐厅就餐时,聂长生遇上了几位同事,医院的食堂饭食向来与色香味不搭边的,许多医务人员都选择外出就餐,这家中餐饭馆的格调高雅,口碑不错,就是价格略贵一点,前来就餐的人也相应的不那么的多。

    聂长生疑惑地看着同事,不必他开口,光是这副冷清的模样就知道他丝毫不知喜从何来。

    道喜的人无不羡慕他的淡薄,笑道:“你没看手机新闻吗?言氏的长赢集团召开的新闻发布会,说力邀你坐镇他们新开的温泉疗养院,大小可是个负责人,啧啧!以后我们都要改口喊你做聂院长了呢……”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别乱说。”聂长生皱着眉,他使用的手机频率不高,事实上,他也没太多的闲工夫刷新闻看娱乐八卦,办公室的电脑虽然是联网的,但唯一的用途大概就是存放资料,光是点开他的电脑桌面就知道使用者是一个多么单调乏味的人群了。

    “怎么就不可能了?”另外一个同事显然嫉妒大于羡慕,皮笑肉不笑地道,“上回聂主任不是被言氏接去了新开的温泉疗养院一趟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值得遮遮掩掩的呢?”

    “那是出诊,不是考察。”聂长生一本正经地打断他们的臆测。

    第二个同事还是据理力争,就被第一个同事拦了下来,饭桌上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餐厅里飘荡着的柔和音乐在轻缓奏唱。

    聂长生却被他们坏了胃口了,刚放下筷子,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地震动了起来。

    电话是校方打来的,聂长生不敢怠慢,埋单、出门、接电话,动作一气呵成,只来得及跟两个共进午餐的同事点头离去。

    校方的电话很简略,就上周贺鸿梧闯下的祸知会聂长生最终结果,上周贺鸿梧课间时跟同学打闹玩耍,丢出的英语书本刚好砸到了站在门口的一个小女生,遭遇惊吓的小女生一个趔趄摔倒,偏偏这个时候,教英语的女教师推门进来布置遗漏了的作业,被惊吓了的小女生一推,当场冷汗淋漓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胯|下还出了血,被送去医务室之后,胯|下血流汩汩,校医也吓懵了,打了120的急救电话把女教师送去了医院,才知道女教师怀孕三个月,差点流产,身为贺鸿梧的监护人,聂长生又是赔罪又是赔钱,折腾了一周,最终还是因为事件造成的影响过于恶劣,贺鸿梧不仅被班上的家长投诉,还被激动的女教师亲属兴师问罪,九中对贺鸿梧的惩罚原本是停课两周的,现在才过一周,就被校服勒令退学了。

    因为已经有过最坏的打算,这个结果出来之后,聂长生也只能接受,虽然小孩是无心之过,但他平时就不爱听课,开学至今就是班主任头疼的学生,聂长生管束他也算严厉的了,但小孩就是个坐不住的人,一节课45分钟,他坐不到十分钟就要弄出别的小动作。

    回到办公室,聂长生刚穿上他的白大褂,小助手就哼着不成调的旋律进来了,他有女票的爱心午餐供应,带来的午餐只需要拿去医院的食堂请厨工丁热就可以进食,大冬天的就不必跟冷冽的寒风亲密接触了。

    “聂主任,”小助手扬了扬手中的一份文件,“副院长叫我带给你的,神神秘秘的,也不知是什么文件……”

    “放着,”聂长生也不以为意,随手指了指办公桌面,本来么,副院长的脸面已经够大的了,寻常的医师哪个遇到上头指派下来的任务不是优先完成的?像聂长生这种毫无巴结之意的人,如果不是他的学术手术足够厉害,像一块闪闪发光的金牌,早就被下放到僻远的乡镇去做一名寂寂无闻的小医生了。

    下午六点,早已下班半个小时的聂长生才返回办公室,今天没有手术,惟其如此,他才再一次被院方叫去跟言氏的长赢集团洽谈,会议枯燥而冗长,好不容易结束时,却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

    即便如此,长赢集团的代表人物甘棠还是没有放他离开,独自留下他,把一份文件推到他的跟前,聂长生疑惑地拆开档案袋,里面赫然就是一份来之市一中的入学邀请函!

    贺鸿梧闹出的事情,因为是未成年人,怀孕的女老师也不是他亲自推搡,所以事件并没有进一步扩散开去,理应上只有九中的部分人知情,被勒令退学也是校方中午才下的决定,甘棠下午竟然有备而来,也不知他的耳目众多,还是他太过于多管闲事,想用小恩小惠拉拢他,坐实了做温泉疗养院负责人的传言。

    “不用,谢谢!”聂长生把邀请函塞回档案袋,推回到甘棠的跟前,人也站了起来,显然想快点结束这席谈话。

    “聂医生不必这么早就拒绝,”甘棠耸耸肩,嘴边勾起了一丝浅笑,“为人父母,当然想要子女去最好的学校接受最全面的教育……哦,当然,聂医生与那个小孩没有血缘关系,不过,如果那个小孩长大了,知道了他的亲生父母是怎么去世的,大概……”

    “够了,”聂长生皱起了眉,打断他意味不明的下文,“甘棠先生如果太有时间的话,还是好好修改你给出的方案吧。”毅然转身离去,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身影。

    虽然没有被利诱,但甘棠的话还是打开了他尘封心底的往事,聂长生略显惆怅地在座位上发了一会儿的呆,才把回忆的目光投在桌面那份文件上,那是副院长托他的小助手转交的,聂长生随手拆开了档案袋,赫然又是一份入学邀请函……

    只是邀请函上标的学校是市五中,五中的师资稍逊于一中,但距离医院比较近,医务人员的子女大多都选择五中就读,便于上下班的接送。

    聂长生摇摇头,把邀请函塞入档案袋,这接二连三的出现邀请函,他都要怀疑贺鸿梧被勒令退学是多方势力角逐的牺牲品了。

    想到被他禁足在家里的小孩,聂长生无奈地叹息一声,换下白大褂,取了钥匙离开之时,目光扫了一眼静止不响的座机,庄凌霄已经有一周的时间没有找他了,大概,他的失眠症已经彻底好转,又或许揶揄嘲讽完了之后,庄凌霄兴趣全无,又恢复了彼此不干涉的日子了。

    聂长生垂下眼帘,掩去眸子里流泻出来的失望与无奈。

    回到公寓已经是七点多了,冬天H市的天空很早就漆黑了下来,聂长生抬头看了一眼大厦,万家灯火中,他一眼就锁定了四楼那盏温和的灯火,那里还有一个被禁足的小孩守在炽热的灯火下等着自己出现。

    钥匙刚刚插|入锁孔,大门就打开了,贺鸿梧穿着厚实的睡衣站在门口,摸着肚子叫起了苦:“聂叔叔,我饿了……”

    聂长生好笑地阖上门,把手中的小食盒递给了他:“我知道,先吃这个垫垫肚子吧。”

    贺鸿梧早就先一步探手就把小食盒捞在怀里,闻着香气涎下了一滴口水,高兴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乐哈哈地道:“烤翅!是我最喜欢的烤鸡!聂叔叔最好了!”

    小孩兴奋的声音刚落,一条高大的人影突兀地挡在客厅的背光处,冷声道:“我也饿了,我的那一份呢?”

    这声音浑厚而沉稳,平仄声中一如既往全是玩味与嘲弄,正在换鞋的聂长生绷直了腰间,缓缓抬起头,看到了消失了好些天的庄凌霄重新站在他的面前。

    心里五味杂陈,聂长生却骗不了自己加剧跳动的心声,他抿着唇不语,一旁的贺鸿梧却帮他应对起了庄凌霄。

    贺鸿梧唯恐他跟自己争食,赶忙一口一口把烤翅啃出了参差不齐的牙印,这才故作大方地道:“喏,别说我小气啊,给你咬一口吧,不过咱们要有个君子之约,你吃了我的烤翅,就要再给我买一盘冲关游戏啊!”

    庄凌霄嫌弃地瞪了小孩一眼,径直点起了肉食动物的大餐:“我要吃回锅肉、鱼香肉丝,糖醋排骨也好久没吃了……”

    “我要吃宫保鸡丁!”小孩一边囫囵吞“烤翅”,一边含糊地也凑热闹,只是下一瞬就被庄凌霄赏了一记响指,小孩吃痛地叫了一声,对庄凌霄怒目而视,不过很快权衡了一下彼此悬殊的武力值,最终识趣地选择了遁逃。

    聂长生一语不发地抿着唇,越过庄凌霄身边时,左手腕落入了那只温热的掌心里,他的脑海陷入了一片迷乱之中,心跳失速地怦然雷动着,被握住的手腕似乎被千丝万缕的春意萦绕,一点挣扎的意图也没有。

    “聂长生,”庄凌霄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温泉疗养院的事,不是真的吧?”

    他问得小心翼翼,以至于聂长生又恍惚了一阵,庄凌霄脸色更加阴鸷,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腕,不耐烦地又重复问了一句,他才回过神来,失怔的眼睛落在庄凌霄钳制的大掌里,低声“嗯”了一声。

    “你……那里?”聂长生低垂着眼,剧烈怦动的心仿佛要破胸而出,他计划着先回医院的脑科室将就一个晚上,次日双休假期,他有足够的时间外出寻找适合的房子,再请搬运工人搬家,由始至终,他也没想到庄凌霄竟然会邀请他同居。

    庄凌霄“嗯”了一声,他纵横商场这么多年,就算遇上了强大的金融风暴也巍然不动,可今天,就在他提起邀约的时候,竟然害怕听到聂长生拒绝的声音,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他烦躁地折了折手中那份重要的文件,丝毫不在意这份动辄牵扯上百万资金的文件,低声道:“我那里不是离实验中学近么?那小鬼节假日回来时,你去接送不是更方便?”

    是了,他这么一说,聂长生突然想起,庄凌霄所住的满庭芳花园小区里,去实验中学固然很近,不过更近的还有一个故人的住址,宁子沁就住在庄凌霄的对面!

    “你确定?”聂长生没有回头看门口站着的人,攥着的拳头里,指甲几乎陷入了掌心里,这人,一边禁止自己跟宁子沁见面,一边又让自己与宁子沁做邻居,好像他是个了不起的导演一样,总要别人按照他的方式去做才合意。

    “师哥,你在质疑什么?”身后那人又恢复了倨傲的本性,说话的温度又低了一分。

    “没有!”聂长生不愿再在这个问题上跟庄凌霄发生分歧,他把行李箱杆塞到庄凌霄的手里,说道,“我先回医院,行李箱就拜托你帮忙带回去了。”心里却自暴自弃地想着,既然自己拒接不了他的邀约,那就顺从他的意愿好了,到时候跟宁子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看看庄凌霄会怎样气急败坏也是很不错的报复吧?

    “你不是请了假吗?还回什么医院!”庄凌霄拧着眉,难道乔迁之喜不应该庆祝一下吗?还去上什么该死的班?

    “可以销假啊,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需要解决的问题。”聂长生确实是请了一天的假,但棘手的问题也已经解决了,他又是个尽责的人,不可能荒废剩余的半天时间无所事事,回到医院还能多看几分病例报告呢!

    “怎么就没有需要解决的问题了?”庄凌霄忍着怒气,“我还没吃午饭呢!你的厨房把我的佛跳墙炸没了,你不该赔偿吗?”

    什么叫颠倒是非,倒打一耙,聂长生算是领教了!他瞪着贼喊捉贼的庄凌霄,后者还一副义愤填膺的神色,嚣张地冷着声音道:“少啰嗦,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回去给我做佛跳墙!”

    聂长生抿着唇,打算不予理会他的无理取闹,绕过庄凌霄走向客厅。

    “师哥,我饿了。”庄凌霄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在他的身后低低的响起,原本疾走的聂长生渐渐停下了脚步,依稀有一声轻从他的嘴边溢出,回荡在彻湿冷的客厅里,聂长生再一次对这样的庄凌霄彻底没辙了。

    坐上了庄凌霄的车,聂长生还有一丝的不切实际的感觉,之前一直是庄凌霄对他鸠占鹊巢呢,现在反而变成了自己寄其篱下了。

    两人先去就近的市场购买了食材,庄凌霄第一次光临肮脏又腥臭的市场,一张脸就几乎染了一层寒霜,不过食材确实比超市的还要新鲜,价格也更便宜,看着聂长生认真地挑选食材,一点也没有嫌弃脏臭的环境,也就没有多说一句了。

    挑选青菜的时候,因为是中午了,很多青菜摊贩已经收市,倒是市场周边一些衣着质朴的农民顶着寒风坐在装着青菜的箩筐前等着顾客光临,他们的脸上刻着多年风霜侵袭留下的皱纹,冻红了的手拢在破旧的衣袖里,嘴里招揽着生意:“新鲜的小白菜,两块钱一斤哩!”

    成天与食材打交道的庄凌霄却记得,超市里的小白菜,价格最低的时候标的也是四五块。

    明天双休日,贺鸿梧也要回来,聂长生便多买了一点青菜,即便如此,十块钱还是买回了两大袋新鲜的小白菜,足够三个人两天的食量了。

    一路上,两人不怎么说话,直至轿车拐上了青湖路,从岔道口进入了另一片小区,聂长生才惊异地问:“你还要上哪儿?”

    “什么上哪儿?回家啊!”庄凌霄也很奇异,反问道。

    隔了一会儿,聂长生才问:“这里能通往满庭芳花园小区?”

    “满庭芳小区?”庄凌霄瞬间沉下脸,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透出危险的光泽,“你想住哪里?”满庭芳小区里,住了的那个女人,他可没有忘记!

    “不是……”聂长生茫然地问,“你不是一直住在满庭芳花园吗?”

    “那是我朋友的房子”庄凌霄忍了忍,克制怒气,冷声道,“我只是借助了几天,可还是失眠……”他刹住了话题,显然不想再多提那段无法休息的日子。

    “……”聂长生也没有再接话,庄凌霄失眠时,他正在国外洽谈合约的事儿,回国之后,庄凌霄夜夜熟睡在耳旁,他没有办法理解庄凌霄说的失眠到底是哪种程度的失眠。

    庄凌霄把车拐入了云玺花园,两个看门的保安显然是认识庄凌霄的,恭敬地跟他敬了一个军礼,直接升上起落杆放行,不必刷卡,轿车缓缓地朝着花团锦簇的宁静小道驶去。

    沿途全是独立成栋的别墅楼,只有几座别墅庭院里停着豪车,毕竟是全市最昂贵的别墅区,能入住的人非富即贵,寻常老百姓就算再渴望入住这里,也要掂量自己的银|行存折够不够天文数字。

    临近人工湖旁,庄凌霄终于停了引擎,示意聂长生下车。

    一人拉着行李箱,一人提着食材,庄凌霄刷了卡,那扇纹着复杂花纹的电子铁门缓缓打开,庭院新树成荫,鹅卵石铺出了几个花坛,夹杂着种植着常年都盛开的虞美人、丁香花与扶桑花。

    就算聂长生对居住条件没太大的要求,对豪宅更没什么概念,可映入眼帘的,光是着庭院里雅致的风光,就足够他惊叹的了。

    聂长生是脑外科博士,属于行业里靠近金字塔塔尖的青年才俊,年薪收入很可观,可眼前的豪宅对他而言,实在太奢侈了!

    放着环境清幽的豪宅不住,却住进自己那栋隔音效果不理想的公寓,努力被聂长生抑制在心底的那股念想像得了阳光雨水一样的滋润的新苗,正要破土茁壮成长起来。

    庄凌霄不是一个节俭的人,却日日跟他挤在一张狭窄的床上,枕同一个枕头,盖同一床被子,早上醒来时,枕边人的手脚还要压着他,虽然每个男人几乎都会有晨起的特征,但是聂长生醒来后,不止一次的,对着枕边人起了旖旎的冲动。

    别墅内设豪华归豪华,但房子太空旷,冷冷清清的,繁重的红木家具都透着一股冷意。

    放下食材,庄凌霄很友善的接过聂长生的行李箱,引着他上了楼,指着二楼挂着好几副西欧风景油画的通道,说:“这里有三间客房,还没住过人。”

    “那我……”聂长生倒是很随意,迈开脚步正要过去。

    “上来。”别墅主人不悦的声音传来,率先提着行李箱上了三楼。

    砰砰直跳的心再次捣鼓如雷起来,聂长生隐约感应到了庄凌霄释放出来的危险气息,如果他足够理智的话,就该在这一刻制止他的做法,然而,沸腾的血脉里汹涌着禁忌的快乐,聂长生悲哀地发现,此刻的他不能也不想阻止庄凌霄的意图。

    空荡荡的走廊里,行李箱滑过地板的声音显得特别的刺耳,当那扇厚重的房门被庄凌霄推开,那张大得有点离谱的床呈现在面前时,聂长生觉得呼吸都有点艰难,一双眼连审视其他什物都做不到,沉甸甸的,只能垂着,看着铺在地板上花纹复杂的地毯沉默不语。

    他听到了行李箱终于安静下来了,也听到了步伐沉稳的庄凌霄朝他走来的脚步声,聂长生就愣在门口,跨上一步并不难,可那一步,就要挥别旧往,迈向新的历程。

    庄凌霄见他杵在门口,一副失神落跑的模样,怒火在胸口郁结得再也没法抑制,他冷笑道:“怎么?没住进满庭芳花园你很失望吗,聂长生?”

    听出了庄凌霄话里话外都是醋意满满的酸话,聂长生别过了脸,诚实地回答:“没有。”

    庄凌霄“哼”了一声,怒容稍稍消散了些许,“最好是这样!”他没有加上“否则”之类的警告,因为低着头垂着脸的聂长生如此的顺从,这相当大的取悦了盛怒之中的庄凌霄,要是这个人能一直都这么听他的话,随他怎么摆布……

    光是这么想着,庄凌霄都会升起一股莫名的兴奋,他难以自持地凑过脸,想要俯过身时,失神中的聂长生突然后退了一步,尴尬地转过身,哑着嗓音道:“不是饿了么?我去做饭了。”

    看着落荒而逃的聂长生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庄凌霄才晃过神,烦躁感再次袭来,他一拳挥在门扉上,刚硬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声音,已经下到一楼的聂长生昂头朝上看了一眼,嘴边牵出了一丝笑意兀自不知。

    睡了?庄凌霄凝视着这张最近常常闯入梦见的脸孔,少了梦境中时常露出的隐忍表情,古井无波的脸上倦容不减,大概梦中又遇上了什么糟心事,眉宇微微皱着,庄凌霄唇边不自觉地噙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医生这份工作做这么辛苦,干脆辞了算了……

    耳边尽是聂长生有规律的细微呼吸,原先在浴室冲浴时庄凌霄就构想了无数种方法要在聂长生跟前树立新户主的威严,可看到了安然沉睡的聂长生之后,所有的不轨念想统统都交给了静谧所融化,反正人已经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了,来日方长,也不急在一时了。

    调暗了床前灯光,取过被聂长生搁置在床头的手机,毫无意外的,果然还是开机状态,而且闹钟还调到了早上七点三十分钟,这是他每天上班的时间,大概聂长生实在太累了,不仅忘了明天是双休假日,不用定点上班了吧……

    眸子泛出幽深了光芒,庄凌霄毫不犹豫的替沉睡者关上手机,以免明早又被那个不长眼的打搅了聂长生的睡眠!

    当然,像庄凌霄这样的人,是不会承认干扰聂长生睡眠的最大凶手,其实就是他。

    或许是生物钟作祟,聂长生七点多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浑浊的头脑有一瞬不知置身在哪里。等耳边传来的是熟悉的呼吸,他才遽然反应过来,是了,换了住址,窗外不再是喧闹的吵杂声,周围是这么的静谧,倒是早醒的鸟雀从窗前越过时留下“啾啾”的愉悦声,别墅区环境清幽,鸟雀也争先栖息在这里,倒不是它们从人类身上学会了阿谀奉承,绿色林区原本就是它们的乐园。

    移开那条横在腰间的手臂,床明明这么大,庄凌霄却还是非要像住在旧公寓那样,与他同枕一个枕头,一半的身躯紧贴着他。

    “去哪儿!”聂长生起身时,耳旁便响起了庄凌霄沙哑的声音,浅眠的他稍有一点动静就能醒来,起床气还很大,像现在一样,语气里不仅带着诘问,还伸手拉住了聂长生的手。

    “上厕所。”聂长生无奈的叹息着,手腕上的桎梏一松,他起身去了盥洗室。

    盥洗室精美的镜子很大,清晰地应着那个鞠了一把冷水驱赶了最后一丝躁动的聂长生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他才有时间打量偌大的盥洗室摆设的日常用品,清一色的男士用品昭示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女子入驻的痕迹。

    然而眼见未必为实,庄凌霄花名在外,就算有女人,也未必会带回这里,反正他朋友那么多,借他们的房子“藏娇”又不是什么秘密,满庭芳花园小区里就有一个宁子沁……

    一股难言的痛刺入胸中,聂长生不愿再多想,再次鞠水洗脸,冲走心中滋长的繁杂念头。

    因为是周六,两个精力充沛的初中生小孩昨晚偷偷玩通关的电动游戏直至深夜,中午被聂长生叫醒时,眼睛还睁不开,不过闻到了菜香味之后,贺鸿梧精神一振,一扫无精打采的神色,围着掌厨的聂长生转了几圈,偷吃了若干口,才被庄凌霄轰走。

    龚少卿有一瞬想学着贺鸿梧的任性恣意,事实上,自从他跟贺鸿梧走得很近了之后,已经挣脱了很多来自名门束缚的礼节,像昨晚那样玩电动到深夜,这还是第一次超过了十点半还没有上床睡觉的呢!

    “喏,给你的,别说大哥我没罩你啊!”贺鸿梧从厨房里顺从了一只盐焗大虾,很是仗义地递给龚少卿。

    换做在龚家,那必然是不允许的,可这是庄府,四周都没有一双双管束的眼睛盯着,龚少卿犹豫了一下,刚要接过那只散发极大诱惑力的盐焗虾,才霍然反应过来,笑骂道:“臭小子,敢占我便宜!”原来他的比贺鸿梧年长半年,称兄道弟上,理应他为兄,贺鸿梧当弟,偏偏贺鸿梧一直要以“大哥”自居,常常在口头上占他的便宜。

    “啧!”看着你追我赶争着要做“大哥”的两个小孩闹成了一团,庄凌霄不屑地哼了哼,目光落到了系着围裙的聂长生身上,当年的自己也是不愿屈居“小弟”,明明自己就比聂长生长了一岁!

    不过这么多年了,“师哥,师哥”这样喊着,也已经习惯了,那一天聂长生要是喊他一声“师哥”,他倒觉得别扭了。

    午饭之后,一行四人直奔电影院,两个小孩要看的是时下一部很有教育意义的纪实影片,学生拿着学生证就可以免费购票入场,而实验中学也通过校讯通通知了学生的家长,家长可以陪同去观看,当然了,家长们是不用写观后感的,但票一定得全额购买。

    可是,看场电影也能遇上不相见的人,这就令庄凌霄非常不爽了!

    排队到取票机取票时,贺鸿梧惊喜地叫了一声:“颖颖!”

    楚颖颖同样惊喜的声音也传来:“鸿梧!”

    两位昔日的同桌见面显然很激动,走上前打算认识新朋友的龚少卿也被冷落在一旁。

    “凌……凌霄……”宁子沁双瞳剪水,快步走上前,惊喜地道,“好巧啊……”

    “不怎么巧,我们刚看完,马上就要走了。”庄凌霄一本正经地撒着谎,抬头扫了一眼聂长生,他也遇上了熟人,恰巧那个熟人,庄凌霄也认识——高长川,曾经一同打过看球联谊赛的人,他身边依旧站在白初雪,那个曾被誉为校花的女生,现在已经挺着孕肚,风姿却已经不输当年。

    他们是怎么跟宁子沁一起出现的?莫不是白初雪的诊治医生是宁子沁?可是宁子沁不是外科医生吗?什么时候转去妇科了?庄凌霄百思不得其解,皱着眉不愿理会凭空出现的宁子沁。

    “这样啊……”宁子沁失望地低下头,已经够明显了,这个人对自己早就没了一丁点的喜欢了,否则怎么拨打他的电话不通,大概不是忙,而是直接拉入黑名单了吧……

    “姑姑,”一旁的楚颖颖急切地喊道,“鸿梧也要跟咱们看同一场电影,我们能坐在一起吗?”她对照了票根之后发现跟贺鸿梧的座位竟然隔得很远,心里很是遗憾。

    低落的宁子沁如梦初醒,强打精神道:“进场之后可以跟别人调换座位……”她的话还没说完,身边的男人早已不耐地走开,宁子沁苦笑着,连自己的声音都不想听了么?那么最初为什么又欺骗她说,她的声音犹如天籁一样动听?

    “走了,师哥!”庄凌霄并没有走过去,大声招呼聂长生离开。

    聂长生也听到了贺鸿梧要跟楚颖颖一同看电影的话了,既然宁子沁也到了,这场电影也就没必要进去看了,他朝白初雪点了一下头,算是告别,买了的票根也不去取,跟着庄凌霄的脚步一同走出了电影院。

    出了电影院,聂长生才想起没给多余的钱给贺鸿梧,担心电影散场后,他没钱打车回去。

    “他都初中生了,你别总把他当幼稚园的小孩看待行不行?”庄凌霄冷声道,“就算他身无分文了,不是有姓龚的小子吗?再不济……”他顿了顿,原本想说宁子沁那个女人也不至于丢下他不管,可这团乱账实在不适合提起,谁让制造者是他呢?

    聂长生还在犹豫该不该进去送钱,电影还没到入场的时间,贺鸿梧应该还留在售票大厅。

    “聂长生!”高长川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他只身一人追了出来,显然刚才的交谈结束得太快,他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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