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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三合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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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瞧着比普通人要矮上几分, 抱着颜菀身形却依然很灵活,被侍卫抓住了肩膀只微微一扭就挣脱了出来,三两下便爬上了一侧商铺的屋顶。他穿了一身夜行衣,很快便融入了夜色之中。

    又有几道影子跟着他窜上屋顶,才追到一半,又有几个人从一层冲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人虽不多, 却将追去的人纠缠在了原地。

    追上去的那些是跟出来保护他们的公主府私卫,对方显然是早有准备, 不想让他们救下颜菀。

    没了怀里需要照顾的人, 洛清三两下便拨开了身侧的人流, 径自上了茶楼二楼的雅座之中。刚一进门今日跟出来便跪了一地。

    这些人是广平王府的护卫, 出府前王妃三令五申要他们保护好世子与颜七小姐, 若是颜菀出了什么意外,他们这些人都别想活命了。

    洛清的目光古井无波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 什么话也没有说,没有表情的脸上让人看不清楚情绪。

    他的心里有一股无处发泄的怒火,对他自己。

    明知道在暗处盯着宁国侯府的人还没有查到,他却在得知今日将有庙会之时便想要带她出府。是他太自信,以为自己重活一世便能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以为自己手上有了公主府的私卫便能保护好她。

    却忘了他现在才十三岁, 身手远远不及前世成年后的自己, 否则, 刚刚那人甫一近身,他就该发现了。又怎么会着了他的道,让人在自己怀里被抢?

    得意忘形。

    “世子。”是洛炎走了进来,对于跪在地上的一众侍卫,他连个余光都没有扫过去,垂首道,“没能截住,疾风追上去了。”疾风是长公主的一队私卫中轻功最好的一个,若是他也追不上,颜家七小姐的行踪怕是没人能找回来了。

    “嗯。”洛清颔首,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手指轻点桌面,便有伙计为他倒了一杯太白顶芽,然后低着头退了出去,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他拿起茶杯浅呷了一口,“那对母女呢?”

    “死了,自尽。”

    “地痞呢?”

    “在门外。”洛炎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见他端着茶杯又喝了一口,便心领神会地出去将那几个闹事的地痞押了进来。然后冲还跪在地上的侍卫摆了摆手,让他们都退了出去。

    那几个不过是一贯在朱雀街坑蒙拐骗的混混,今日瞧见那插了草标的小姑娘长得标致,便起了色心上前调戏,扔了几枚铜板就说要买下小姑娘回家当媳妇。本只是想占点口头便宜或者吃点豆腐,没想到她那娘却哭喊起来,引了人来围观。

    那地痞是个混不吝的性子,见人多了,那母女又只顾得哭泣,当下就嚷嚷着要带姑娘回家,还让自己的两个同伙上去捉人。那母女俩看着瘦瘦小小的,力气却大,他们拉扯了半天也没占到便宜。结果那姑娘突然间挣脱了他们的钳制冲了出去,直接撞到了洛清几人的面前。

    之后又有惊马,他们兄弟几个便想趁着人群混乱偷偷溜走,可刚跑了几步,便被暗处的私卫给捉住了。

    “带下去交到京兆尹处。”听那几个地痞絮絮叨叨语无伦次地说完,洛清已经断定这几人与此事并无关系。引子还是那对自尽了的母女,只怕若是没有这几个地痞,她们也会用其他方法吸引自己与颜菀的注意。

    “世子。”洛炎瞧了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的主子,踌躇道,“宁国侯府那……是不是该送个信过去……”被洛清的眼风扫了一眼,下面的话便咽回了肚子里。

    洛清按了按眉心,自颜菀被掳走的那刻起,他紧锁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自己几个时辰前才答应安氏会照顾好颜菀,现在颜菀就被掳走了,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更不用说侯府的人了。

    更何况此事明显是针对宁国侯府去的,掳走颜菀也是有人计划好的事情,必须要告知颜家人才行。若是传了出去,即便颜菀现在年纪小,也会损了闺誉。

    闺誉?

    他目光微闪,吩咐道:“你去侯府请颜二爷和颜五爷过来,就说我父王请他们品茶。”微微眯了眼睛,“绑走阿菀的人,是祁老三,他在城西郊外有个老窝,你带人过去等着。”

    “是。”虽然奇怪世子是怎么知道那人的来历和窝点的,但洛炎没有多问,直接转身疾步走了出去。

    洛清又呷了一口手中的太白顶芽,这是他日前特意吩咐茶馆老板今日泡了招待颜菀的。他垂眸看向手中的茶盏,已快见底的茶水隐约倒映出他晦暗不清的眸子。

    手指微松,手中的茶盏应声落地,绕着泼出的茶水咕噜噜地打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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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菀这会有点摸不着头脑,她也不知道明明前一刻她还被洛清抱在怀里的,下一刻她就被一个陌生人抱着顺着风上了屋顶。她回过头往洛清的方向看,就瞧见了他脸上带着她从没见过的震怒,才上前两步却被人流挡住了去路。

    身后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她缩了缩脖子,不敢往后看。

    “嗬,小丫头胆子倒不小。”她听见绑了她的人笑道。

    她抬头就见了一张黄地都有些发黑了的脸,借着月光她也看不太清这人的五官。只是觉得这人的眼睛很亮,带着一种嚣张的笑意。

    他一面逃命一面还能同自己搭话,颜菀立刻就对这人肃然起敬了。毕竟她还是个好好走路都能摔跤的人。

    “你是谁?要带我去哪?”小姑娘瞪着无神的大眼,既看不出惊慌也看不见害怕,语气平静地仿佛是在问他今晚吃了没吃了什么。

    祁老三心里纳罕,这种抢了大户人家的小姐公子回去要赎金的事他不是第一次干了。在同行里,他认老二就没人敢人第一!可像颜菀这样,被绑了不哭不闹还有闲心问自己是谁的小姑娘,还真是第一次见。要知道,担心颜菀半路哭闹起来,他连麻沸散都备好了。

    “我要把你卖进山里给傻子当童养媳。”他故意吓唬她。

    颜菀不解,“童养媳是什么?”

    “……”祁老三被噎了一下,低头瞪着怀里的小姑娘,她却微侧着头,仿佛在等自己回答的模样。月光下,她如凝脂般的脸颊好似微微透着光。

    这么个精致的小姑娘,莫怪对方花了大价钱指名要她了。

    真是可惜了。

    祁老三这么想着,旋即又在心里骂了一句“虚伪”。他一向同他那帮兄弟说,“坏就要坏到根子里,不要犯了事回头装作一副对不住人的样子,看了恶心。”可他刚刚却觉得可惜了?有什么好可惜的,再可惜,人也是他亲手掳来的。

    将不该有的心思排了出去,他埋头赶路,不再同颜菀搭话。

    颜菀又喊了他两声,都没见着回应,便也闭了嘴不再说话。

    心下有些忐忑。

    要说不害怕肯定是骗人的,只是她身体反应慢,心里觉得害怕,表现出来的却还是和平时一样,声音平稳地一丝抖动都没有。

    她瞧了瞧周遭的环境,似乎已经跑离集市很远了。一开始她还能听到身后的打斗声,可绑他的人七弯八拐地,这会除了耳边“呼呼”的风声,她已经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她从小就没出过府,为什么会有人想要绑她呢?

    细细一想,虽然不知道那卖身的母女是怎么回事,但之后那场惊马,一定是为了绑她而专门准备的。

    祁老三一直到了一座破院子门前才停下了脚步。

    颜菀打量了一眼院门,还没有她家侯府大门一半大。

    祁老三敲了敲门,过了小片刻,便有一个圆脸妇人出来开了门,瞧清了门前站着的人后,侧开身子让祁老三进了门。

    这大概是个荒置了许久的院子,不大,过了二门就能看见堂屋。祁老三抱着颜菀进了堂屋,然后将她放在了地上。堂屋里坐了三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八仙桌上摆着瓜果酒壶,屋子里的浊气让颜菀的胸口有些发闷。

    “人带回来了。”祁老三嘿嘿笑着拉了条凳子在八仙桌旁坐了,摸了一把桌上的瓜子嗑了起来,呸呸地吐着皮。

    “老大还没回来,你倒是先回来了。”其中一个男子拿起桌上的油灯朝颜菀走了过来,“这就是宁国侯府的娇小姐?来让我瞧瞧是不是真的和他们说的一样,肤、肤……”那人大概一时间想不起来那话是怎么说的,站在原地思索了起来。

    “肤若凝脂。”另一个瞧着有些冷的男子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哦对对对!肤若凝脂!肤若凝脂!”前一个男子连连点头,边说边弯腰朝颜菀探去,“快让我瞧瞧是不是真的肤若凝脂。”

    颜菀有些紧张地抓紧了披风,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却被什么东西抵住了背。她回头望去,只见刚刚来开门的圆脸妇人正站在她身后,目光森冷。

    “老三,别胡来。”那妇人说了一句,准备弯腰好好看看颜菀长什么模样的男子就顿住了。

    片刻后,他才有些不屑地直起身子,冲妇人撇了撇嘴,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知道了。”转身坐回八仙桌旁喝起了酒。

    颜菀就又松了口气。

    “你,去那。”妇人指了指堂屋里摆着的一张黑漆圈椅。

    颜菀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乖巧地走了过去。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是她手脚不灵便,想跑也跑不掉,武艺也不过学了个基础,在场的五个大人她大概一个都撂不倒,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脑海里浮现洛清含笑的脸,她吸吸鼻子给自己打气。这位广平王世子看上去还挺喜欢自己的,说不定再过一会他就会来救她了。

    在此之前,她要撑住。

    那张圈椅对她来说有点高,要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身后传来了嗤笑声,她动作微顿,随后更加努力地爬上了圈椅坐好,脊梁挺得笔直。

    “真不愧是颜家军的后人。”一直不曾说话的男子便大声点评了一句。

    颜菀心下一动。

    那人说的是颜家军,不是宁国侯。

    却不知道他们绑了自己是想要做什么。

    “嘿,你们老大什么时候回来。”祁老三抖着二郎腿,“我这人带到了,还差我三千两白银没给呢。”

    “你别急,老大出去看了情况没问题就回来。”被称为老三的男人似乎和祁老三很是投缘,他一把搭住了祁老三的肩膀,笑嘻嘻地说,“你不知道,听说当年老广平王行军打仗也是个好手,儿子虽然没啥出息,就是不知道孙子咋样了。你今天从人家手底下把人抢了,说不定正满城找你呢。”

    颜菀就朝祁老三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道何止是手底下,分明是从人怀里直接抢的人。

    “不可能。”祁老三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他们那种人家,丢了丫头,都不会声张的。”他对此显然极有经验,看了一眼端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视的小丫头,不知怎么的就压低了声音,“为了家里姑娘的声誉,他们只会偷偷地找。”

    “嗬,还有这样的讲究?”老三有些惊奇,还想追问两句,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三长一短,极有规律。

    颜菀记得,祁老三敲门时也是这个频率。

    “正说着他就回来了。”老三眉开眼笑地捣了祁老三一眼,然后招呼那圆脸妇人,“快开门去。”

    站在暗处的圆脸妇人便提了灯笼慢慢地走了出去,回来时身后跟了一个虬髯大汉。

    “袁大哥,你可总算回来了。”祁老三赔着笑上前,指了指颜菀,“你看,全须全尾的。”

    颜菀只觉得一道凌厉的目光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一遍,那目光的压力太大,一时间令她觉得连呼吸都不在了。

    袁老大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塞到了祁老三的怀里,“三千两,银桥阁的印。”

    “诶诶。”祁老三连连点头,拿着银票凑到等下去看。

    那袁老大却上前几步站到了祁老三的后头,“看仔细了,到时候别说我们哥几个赖账。”

    颜菀瞧着他的站位,不知为何心里便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眼前忽的银光一闪,一把匕首直接从祁老三的后心刺入,不消片刻,被捂住嘴的祁老三便软了身子,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声息。

    一口浊气冲上喉咙,她眼前一黑就要往旁边倒去,却猛地抓住了圈椅的扶手,用仅存的意识咬了舌尖让自己清醒了过来。

    若是晕倒了,她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哥你这是?”原来在屋子里的几人也被袁老大的举动吓了一跳。

    “广平王的孙子认得他,这会他的老窝都已经被人端了。”袁老大沉声道,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圈椅上闭着眼睛运气的颜菀,眸中闪过了一丝诧异。

    “这丫头胆子倒大。”颜菀听到了对她的一句评价,心里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今晚她已经听了两个人说她胆子大了。

    前一个这会正躺在地上呢。

    “那怎么办?”是老三的声音,似是有了些慌乱,“当时跟我们说的时候可是保证万无一失的,这可是颜家军的后人……”

    “老三!”袁老大打断了老三的喋喋不休,沉默了片刻才道,“收拾东西,把人带上走吧。这里只怕也不安全。”

    “诶!”几人应道,借着便是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和翻箱倒柜的声音。

    颜菀犹豫着要不要睁眼看一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什么人!”

    袁老大一声爆呵吓得她一个哆嗦,才要睁眼便有一双手温柔地覆在自己的眼睛上,一道温柔且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上方传来,“阿菀不要看。”

    “好,我不看。”她乖巧地应着,双手却环住来人腰,将脸死死埋在了他的胸口。

    洛清抚着她的脑袋,反手握住她有些凉的小手,目光里满是心疼。

    他的小姑娘,今晚是受了大惊了,可她却还是不吵不闹,只是伏在自己的胸口,微微抖动着肩膀。

    屋外的动静渐渐小了下来,进来回报的人是洛炎,“世子,都办好了。”

    “嗯。”洛清淡淡应了一声,也不多问什么,而是俯下身子将颜菀抱了起来,声音温柔,“在我说可以睁眼之前,阿菀能一直闭着眼睛么。”

    埋在他颈窝的小姑娘点了点头,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子。

    他安抚地拍了拍颜菀的背,抬脚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院外停了一辆马车,正是他去侯府接她时的那辆。

    他将颜菀在马车里安置好,下车同洛炎吩咐了两句后,再反身上了马车。见小姑娘还死死闭着眼睛,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语气一柔再柔,生怕再将她吓着:“好了,可以睁眼了。”

    颜菀却闭着眼摇了摇头。

    洛清微微一愣,见颜菀双眼紧闭,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抓住了裙子,这才明白过来她的害怕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减少。面上不觉有几分犹豫。

    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上辈子加这辈子,他都不曾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前世是个清冷的性子,从未同哪家姑娘单独相处过。有几个摔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他抬抬脚便过去了。而远远地看到她时,她脸上总是带着明艳的笑,身侧也总是有人陪伴。

    从未像现在这样,她原本就白皙的脸透着一丝苍白一丝柔弱,而他除了告诉她现在已经没事了,什么都做不了。

    该留下的阴影,还是留下了。

    “阿菀。”洛清想了想,将颜菀抱到了自己膝上坐着,见她直挺挺僵硬着身子,便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背,“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让你遇上了这样的事情,都是我不好。睁开眼,让我看看你好不好?”他附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着,呼出的气像是羽毛一般,轻轻刷过她的耳畔。

    颜菀的身子一点一点地软了下来,她抬手揪住了洛清的衣服,将头埋进了他的胸口。

    洛清轻柔地托起她的脸,她还闭着眼睛,脸上一片苍白,额头上盖着一层细细的汗珠,红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嘴角却向下耷拉着微微抽动。她的头发乱了,有几缕贴在了她的颊边,显得脆弱又无助。

    感觉到脸被托起,颜菀的眼珠微微动了动,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可才一睁眼,就有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从眼角划了出来。

    洛清手忙脚乱地给她擦泪,可她的泪腺开了闸,怎么也收不住。小肩膀一耸一耸地,从抽泣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

    “我、我好怕……”颜菀扑在洛清的胸前,所有的忍耐在一瞬间土崩瓦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洛清靠着马车壁,轻轻拍着她的背,任凭她将泪水都擦在了自己的胸口。

    马车没回宁国侯府,而是去了之前的茶馆。茶馆门口,颜二爷眉头紧皱望着街头的方向,颜五爷却是来回踱步,满脸焦急。

    待见到了广平王府的车驾,二人急忙迎了上去。

    下了马车的是洛清,怀里抱着哭累了正轻轻抽噎的颜菀。

    “阿菀!”颜五爷双眼一亮,快步走了过去,待见到了虚弱的女儿,心里顿时心疼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听见了父亲的声音,原本已经有些困了的颜菀立刻回身看去,见真的是颜五爷,原本已经压抑下去的恐惧和委屈又齐齐涌了上来。

    “爹!”一边哭一边张着小手要颜五爷抱。

    颜五爷忙小心翼翼地接过女儿,一面轻拍着她的背一面低声说着什么,不多时颜菀便趴在他肩头沉沉睡去。

    颜二爷看了一眼心思全放在侄女身上的弟弟,抬手对洛清拱了拱手,“今日多谢世子了。”目光在洛清胸前的潮湿上一扫而过,口气客气却生疏。

    洛清垂下眼睑侧身避开了颜二爷的礼,对他来说颜二爷是长辈,他不能也不该受他的礼,“今日是我没照顾好阿菀,才让她平白遭了罪。”他的嘴角带着一丝苦笑,“还望我他日上门,不会被赶出来才好。”

    他很清楚地知道颜家对这位七小姐的看重,这次又是他说服老夫人带颜菀出来玩的。但凡宁国侯府没有同广平王府断交,那都是看在他祖母康宁长公主的份上了。

    颜二爷又看了没有开口意思的颜五爷一眼,只是笑了笑,却没有接他的话。

    洛清眸色更暗。

    天色已晚,他虽不放心颜菀,却也知道颜家人这会只怕正在气头上,他就是跟去也没用,便同颜家两位老爷告了辞,自行回府了。

    颜菀被掳的事情他们都没有往府里传,只说在喝茶时碰到了游玩的颜菀和洛清,便决定一齐在外面多玩些时候。是以当安氏见到颜五爷怀中略显虚弱的颜菀时,当时便愣在了原地。

    “颜一林!这是怎么回事!”安氏耐着性子将女儿带去熟悉,换上干净的寝衣后又哄了她睡觉,看着她换下来的衣裙上沾满了灰尘,安氏越看越心惊,才踏进房门便忍不住质问道。

    几个时辰前还好好的女儿,这会却虚弱地像是一碰就会碎。

    颜五爷知道安氏定会发火,他自己也是被此事打了个措手不及,掳人的人是在针对他们宁国侯府,却不知道所谓何事,更不知道在暗处的人究竟是谁。

    他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安氏,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卿卿,阿菀她,今晚被人劫持了。”

    “什么?”安氏大惊失色。

    “所幸洛清……”他顿了顿,改了口,“广平王世子及时调度了长公主的私卫前去追踪,这才及时将阿菀救了回来。掳人的人也被抓住了,此时正在长公主府的私牢里关着。”

    安氏的心思却全在颜菀被掳的事情上,转身就想回去看看女儿,却被颜五爷抓住了手腕,扣在怀里柔声安慰:“卿卿,我知道你现在着急,你放心,回来的路上我便检查过了,阿菀就是收了惊吓,身上没有受伤。”

    安氏轻轻啜泣了起来,“我想去陪着阿菀……”

    颜五爷叹了口气,“阿菀今日受到的惊吓不小,你让她好好休息吧。”

    却见书翠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神色慌张:“老爷,太太,七小姐发烧了。”

    安氏听了便身子一软,幸好有颜五爷抱住了她。颜五爷此刻也是心急地不行,大声喊了小厮出府去请大夫,还让人拿了他的名帖去请专治小儿毛病的太医。

    当下便惊动了整个颜府。

    洛清回府后先去梳洗了一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却没直接休息,而是去了书房。今日发生的事情有些奇怪,之前他被颜菀的事抢去了心神,现在他需要好好理一理。

    来人是冲着宁国侯府去的毋庸置疑,掳走颜菀的祁老三已经死了,另外几个人,死了一个,剩下的三个被生擒,送去了他祖母公主府的私牢里。

    那私牢是长公主年轻喜欢捉贪官玩的时候,先皇特意命人给她建的。比官衙里的普通牢房要私密且安全地多,不怕有人劫囚或是越狱。他安排了人手看着,免得那几人和那对母女一样,好端端地便自尽了。

    想到这里,洛清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手上只有一队长公主府的私卫还远远不够,他还得想办法养一批他自己能用的人。

    “世子!”洛炎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手指着宁国侯府方向,“暗处的人来回报,颜姑娘受惊过度,此刻高烧不退。颜五爷和颜老夫人先后递了帖子进宫请太医了。”

    洛清嚯地站了起来,面色越来越深。他抓住桌案的双手猛一用力,“哐”地一声,整张桌子都被掀翻在地。

    洛炎见状立时跪了下去。伺候世子这么些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世子这般生气的模样。

    “去,看住了那些人。”他的声音冷得甚至有些阴戾,“让他们好好活着。”

    洛炎面色一凛,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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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国侯府门前,一辆油青布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一名八九岁的男童跳下马车,望了望宁国侯府大门上的烫金大字,转身扶了一名身穿布衣的老人下来。

    “师父,这就是宁国侯府啊?”他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到现在还人来人往的朱红大门,奇道,“他们家这么晚了还在干活啊?”

    那老人眸光微动,用手里的拐杖敲了敲男童的小腿,“去,问问出什么事了。”

    “哎哟我问就问,您老打我干啥?”男童蹦蹦跳跳地躲着敲过来的拐杖,小跑着上前随手抓住了一个正往外跑的小厮,“诶诶诶,你等等,我师父问你们这前前后后的干啥呢?”

    正急着去请大夫的小厮被人一拦,当下就急了眼:“哪来的毛头小子,大晚上不回家跑这来碍事,爷忙着呢快滚开。”说着就伸手去推那孩子,却被他眼疾手快地躲开,反倒自己失力扑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师父你快看这人摔了个狗吃屎。”男童指着趴在地上的小厮笑得直不起腰。

    “子竹,休得胡闹。过来把这张名帖递给他看。”老人声音缓缓,却带着某种威严,让刚刚还活蹦乱跳地男童立刻静了下来,束手走回到了老人的身前,老老实实接了名帖拿去递给那小厮。

    背着师父,他却又是一副挤眉弄眼的模样,“小哥快看看,这上面是不是你家老夫人的亲笔字。”

    那小厮哪能见过老夫人的亲笔字,只是他一贯在门房伺候,早就得了吩咐要注意近日有哪些贵客要来,看了唤作子竹的小童递过来的名帖,当下便变了脸色,连步上前对老人赔笑道:“原是葛神医大驾光临,老夫人吩咐小的等候多日了。”

    葛神医只是淡淡地撇了他一眼,没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问道,“府上出了何事?”

    小厮这才猛地想起正事,正要转身,又想起了面前人的身份,不由暗骂了自己一句糊涂。他是要去请大夫的,可他面前的这人是谁啊,临阳葛神医啊!那可是名满天下的神医!

    当下便愈发恭敬了起来:“我家小姐发起了高烧,老夫人派我去请刘先生。”

    葛神医面色未变,举步留下一句:“前方带路。”便率先朝前走去,惹得那小厮愣了一愣才快步跟了上去,引着葛神医与他那童子往五房走去。

    老夫人正坐在堂屋之中,愁眉不展。

    哪能想到颜菀才出去一次,就惹上这样的祸事!

    不禁又叠声催到:“太医到了没!刘先生和胡先生请来了么!”

    “来啦来啦!”答应她的却是一管清脆的童声,一个九岁大的小童已经跑进了屋子,还没站定又一拍额头回去扶他师父,脸上满是谄媚,“师父您来,您当心脚下。”

    看清了来人,老夫人不由怔住了。葛神医来时并没有来信,更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间过来,没有心理准备之下,反倒冲淡了她方才的焦急。

    葛神医见她怔怔地看了自己,垂下眼睑先开了口:“病人在何处?”

    老夫人被他出声召回了心思,知道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起身亲自引了葛神医往里走。叫子竹的童子跟在葛神医的身后,就要随着进去。

    甘棠面上一惊,连忙上前拦下了他,“这位公子,里面是我们七小姐的闺房,您不能进去。”

    子竹往里看了看,一脸疑惑:“那为啥我师父能进去?”

    葛神医顿步,回头对子竹道:“你在此处等我。”

    “哦……”他闷闷应了一声,然后将背在肩上的药箱交到了甘棠手里。

    几人这才进去。

    颜菀的卧房并不算小,此刻却满满当当地站满了人:坐在床头的安氏和坐在床尾的颜五爷,负责换冷水的小丫鬟,负责换拧帕子的小丫鬟,早到了的大夫正伏在案上写方子,站在一旁的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

    见了这么多人,葛神医当下便沉下了脸色:“不是发烧么,站这么多人在屋里干嘛?还不出去让她清静些!”还想说些什么,侧目看了一眼老夫人,硬是忍了下来,上前几步看了看颜菀的面色,又回过头拿起桌子上的方子看了一眼,点点头将方子递给了一旁的小丫鬟,“就照这个方子煎。”

    然后转身坐到床边为颜菀把脉,抬头见屋子里的人都站着没动,眉头皱的更深:“还站着干嘛,等着领赏钱呢?全都出去,”一指坐在床头的安氏,待看清了安氏的面容后,手一转又指向了颜五爷,“你,你,你,你们,都出去!”

    突然进来一个瞧着眼生脾气却不小的老大爷,大家心里都有些不安,无一不把目光转向了站在门边的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让其他人都下去。

    颜五爷坐着没动。

    他女儿还在床上躺着,谁也别想将他从房里赶出去,他娘也不行。

    “阿菀怎么样了?”见他把着脉,越把眉头就越紧,老夫人心里咯噔一声,明知道他把脉时不喜欢有人打扰,却还是上前问道。

    葛神医抬眼看了老夫人一眼,叹了口气,将手从颜菀的手腕上抬了起来。

    “我有几件事要问你。”

    “你说。”老夫人见他一脸郑重,心下更加慌张,上前两步紧张地听着。

    “这孩子除了今晚发烧外,平日里还有什么异状么?你信上说她行动不便?”

    “是,阿菀生性聪颖,只是,”她看了躺在床上的小人一眼,眼圈泛红,“行动迟缓了些,早些年都被我们当成有痴傻的毛病。”

    “那她出生之时,可出过什么意外?”

    “她脐带绕颈,一口气差点没能喘上来。”老夫人沉声道,想起当年颜菀出生的场景,她还是觉得心如刀割,“后来虽然能活,反应却比寻常孩子要慢一些。”

    “……”葛神医叹了口气,又瞧了瞧在床上躺着的颜菀,“发烧不过是个小病,受了惊,喝几帖药便能好了。只是行动不便这个毛病……”

    “如何?”老夫人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安氏和颜五爷也期待的看着他。从他和老夫人谈话的口气上看,他们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人是谁。

    葛神医已经起身往外走了:“待退了烧,先施半年针,且看着吧。”

    话已至此,便是有七成把握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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