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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性。”安宁嗤笑,尽享众人或坐或跪,唯她一人独立的快感。
\t中容怒道:“坐起来,好好教。”
\t孙澹抖擞了半天,颤悠悠起身,本想找张离二人远些的椅子坐下,却见中容拍了拍自己身侧,冷然说道:“坐这里。”
\t孙澹不敢违拗,硬着头皮一步一挪,于中容身边落座,腿还在不住颤抖。
\t“品位堪忧。”这句话,是安宁嘲讽中容的。
\t原本以为那中容会带她来看个怎样厉害的角色,没想到这孙澹除了稍有几分风韵,性子竟是这般疲软。
\t孙澹双手拾起桌上茶盏,小心翼翼地递至安宁面前,也不敢抬头看她。
\t中容冷笑道:“你就是这么*下人的?”
\t“臣妾……不敢。”
\t“那你倒是说说看,这茶应该是怎么个倒法。”
\t“臣妾……臣妾……”孙澹唯唯诺诺,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两只手举在半空,却不知那安宁根本没有接过来的意思。
\t安宁讥笑,媚然接道:“嘻嘻,你就找了这么个货色来教我规矩?”
\t“说!”中容再不搭理安宁,转向对着孙澹施威。
他突然领悟到,与安宁战斗的最佳方式,不是勇往直前,而是不与她正面交锋。
孙澹被震得明显一抖,口中断断续续道:“与君王斟茶,当……当……屈膝跪地。”
“听到没……有?”
中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安宁就施施然跪了下去,毫无半点征兆。
他本意并非如此。
他想让她开口求自己,或是与自己争辩,就是骂上他两句,怒目喝一声“中容你敢”,他也觉得好过这样。
可安宁就是诚心不想让他痛快,怎么不痛快怎么来。
他拼命想要靠近,她却一门心思只想逃离。她宁可受辱,也不愿受他恩惠。
她木然接过孙澹手中的茶盏,端端直起上半身,轻合双目,不闻不问。孙澹顿觉如释重负,瞬间瘫软下来。
中容怒极,一拳砸在案几上,呵斥孙澹道:“愣着干嘛,继续教?”
孙澹一时如履薄冰,晃晃悠悠地端起茶盏,也不敢看她安宁神情,只一心一意斟茶——低着头。
她两手颤抖,茶水起先只是少许溅出,待到没过盏口之后,茶水滚烫,顺着安宁双手流淌,直至两臂。
而她始终,一声不吭。
中容想问她,水烫不烫,手疼不疼,可她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宁可沸水灼身,也不肯与他有丝毫交流。
他想主动开口,对她说一句:“孤不想与你置气了,你赶紧起来罢。”可是周围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说不出口。
他想挥掌弹开那害她受苦的茶壶,可是碍于颜面,他做不到。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蹙眉忍痛,看到她眼里的厌恶,对他,对这皇宫。
他想到她在公子琰身边那娇柔明媚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就不能对孤服个软?”
她冷哼一声,拒不回答。
直至那壶茶倒完了,一滴不剩,他也没能等来一句回答。
他又怒又哀,转身对孙澹说道:“你做得甚好,孤有一物,就赏给你吧。”
说罢,他从怀中摸出一柄短剑,随手甩给了孙澹。
孙澹接过短剑,虽不明白中容为何送这东西给她,但也乖巧地跪在安宁身侧,叩谢皇恩。
短剑长约七寸,剑柄剑鞘均由精铁所制,孙澹握住短剑,只觉寒意入骨。
彼时,安宁正闭目养神,并未瞧见孙澹手中之物——其实她对中容夜里召哪个妃子侍寝,又给哪个妃子送了什么礼物,压根不感兴趣。
对于中容接二连三的哗众取宠之举,她除了觉得此人厌烦,就是感叹此人幼稚。
孙澹却是十二分的好奇,因为她一个真真正正的弱女子,根本不用剑。她更好奇剑身的材质,因为剑鞘表面的精铁,并不是极寒之物。
她小心拔剑,室内陡然剑气纵横,青蓝之光一时大盛。
安宁虽未睁眼,可她听得到——剑鸣之声,响彻数十里不绝。
\t这短剑孙澹或许不认识,可安宁一听拔剑声便知。
\t短剑万仞,位列九州兵器榜之首,那是她安宁的随身之物,是她十七岁生辰之日,公子琰送与她的贺礼。
\t她于刑天狱外将其典当,换来与公子琰*好,不想今时今日,这宝贝竟落在了中容手里。
\t她倏地攒动至孙澹身后,手中不知何时变成一截藤条,死死缠在那女子脖颈之上,越勒越紧。
\t她暗自惊愕,未曾想过近几个月来自己重新修习《天问十九式》,进展竟比过往一年半载还大。
\t左右侍者见状,皆拔刀相向,却又不敢近她身侧,唯恐她手下没个轻重,真将那宠妃孙澹勒死。
\t孙澹吓得泣涕涟涟,一个劲儿求中容救命。
\t中容面色诡异,也没有搭理她的求救。按说他此举本意就是要刺激安宁,如今安宁成功被激怒,他却突感心中失落,万般空荡。
安宁邪魅笑道:“中容,咱俩做个交易呗。”
“你凭什么与孤谈交易?”
“你放我走,我手下留情,保你女人不死。”
“你觉得她的命有这么值钱?”
“那就麻烦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说罢,她拽下孙澹头上钗子,作势朝她颈上血管处扎去。
“我给你,我给你。”孙澹害怕得涕泪交加,连声应允,抬手就要将万仞递给安宁。
电光火石之际,中容一把抢过万仞,丝毫不顾及孙澹安危。
他不悦问道:“犯上作乱,你活够了么?”
“我父皇曾经说过,有的人,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而你,有巢中容,正好就是这种没深没浅的人。”安宁从未有过如此强势,咄咄逼人道,“再不闭嘴,你知道后果。”
“你如果弄死她,自己还有命活着出去吗?”
“你试试看?”安宁越发邪性,手中的藤条也是越来越紧,缠得孙澹几近窒息,连哭都哭不出来。
众人见状,乱作一团。
中容顿觉酸楚,求证般问道:“你为了这么个破玩意儿,连命都可以不要?”
“神兵万仞,列居九州兵器榜之首,何破之有?”安宁冷笑,反唇相讥,“就算当了卖钱,也能卖个不错的价格。”
“不就是燧人琰送你的么,找那么多理由。”
“少废话,还给我。”
话音未落,孙澹雪白的脖颈上突然多出了一道划痕,伤口前后深浅不一,鲜血顺着流出——杀手水准之低,活脱脱像失手所致。
孙澹吓得直哆嗦,却仍旧不敢开口。
其实她如果稍稍硬气些,撞身后那人一下,就会发现安宁不过花架子,已是强弩之末,摇摇欲坠。
中容不解,也不服,再次问道:“他究竟有什么好,让你这样痴迷?”
没有回答。
安宁觉得胃里又是一阵抽搐,再也支撑不住,松开对孙澹的牵制,捧腹干呕。
她面色苍白,看上去十分痛苦,大有命不久矣之势。
那模样,直吓得中容也跟着脸色煞白,行止不能自已。
孙澹见自己侥幸捡回一条命来,连忙推了安宁一把,撒腿就往中容怀里扎去。谁料中容弃孙澹于不顾,先她一步,已经到了安宁身侧。
安宁被孙澹这一推搡,顿时乏力,立刻倒地,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哇地一口,吐得中容周身到处都是。
孙澹“哎呀”一声,惊得赶紧凑了过来,拿出绢布替中容擦拭。
中容十二分烦躁地推开孙澹,再不顾颜面不颜面,终于当众将安宁抱起,面色焦急,口中不住喊道:“安宁,安宁,你别吓孤。”
安宁虚弱之至,将睡未睡,却不知从哪儿借来了十二分精神,竟还断断续续说道:“我只怕,等不到你了呢。”
这话,实在不知是从何说起。
她的眼中波光潋滟,整个人绵软无力,看上去格外柔媚,格外娇艳。
她说话一贯娇嗔,但即便是这样稀疏平常的怪腔怪调,中容却已很长时间都没有听她说过。
他顿时心中柔软,还哪有什么怒意醋意,百般爱怜,千般哄逗道:“等得到,你一定没事。”
“你总是这么自大……”她软软笑道,似叹似唱,语气里七分沉迷,三分无奈,或许还有两分崇拜。
中容却解不得女子风情,误以为她又怪罪于自己,急忙悔过道:“你不喜欢,孤改。”
“喜欢,你怎么样……我都喜欢呢。”
此言虽绵软,出口却如平地惊雷,炸出几多等待,几多辛酸。
“轰”的一声,谁的心炸裂,飘沉,又扬起——跌宕起伏,更甚于潮涨潮落。
“你说什么?”对于女子这突如其来的坦白心迹,中容又惊又喜,若癫若狂,反复确认。
“我说……你以后呀,可不能再欺负我哦。”
“好。”他欣喜若狂,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盼她大难不死,最好还能快些好转,与他喜结连理。
中容下定决心,认定过往种种,皆是自己强人所难,日后待她醒来,他一定好好补偿,将她认真、疼爱一遍。
安宁听得那熟悉的“好”字,莞尔而笑,轻声嗔道:“傻瓜,你什么时候……欺负过我?都是我……欺负你……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