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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阁女子做媒人,一开始也是不被世人所接受的,虽然月夫人确实有本领,但也不能否认月夫人容貌生得好。她的独生女儿月凌波继承了其母容貌的优点,便是穿着一身俗气的红色往那一站也是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小美人,又有哪家姑娘愿意让媒婆将自己比下去?
凌波自打会走路开始便跟着母亲到处跑,月夫人从不会将她当成小孩子敷衍,因此也早就将其中道理说给她听,前些年她还小,又有母亲陪同,外人依旧只当她是小孩子不曾在意,但当她自己也到了说亲的年龄的时候,那些来求亲的人便会刻意避开她了。
湛嫣然的婚事火起来的是月家,和她月凌波没太大关系,至少在很多外人眼里看来是这样的。
这也是为什么如今七夕盛世,月夫人忙得热火朝天,月凌波却有空因为左君白的一句话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目前手中也仅有这一单而已。
凌波想起从母亲那里学来的一个词,罪恶感。
她身为媒人,理应清白公正,怎么可以因为委托人的话而感到心动?这样的自己让她觉得心虚,但同时更是懊恼,若是这样一个连自己都忍不住有些心动的公子都没法从她手里找到好亲事,那她还谈什么继承母业?
“小姐,小姐!”
伊人匆匆忙忙从外面跑回来,刚从床上翻滚起来的月凌波顶着一头凌乱的发望着门口。
“什么事啊伊人?”
“小姐,夫人今天上月牙山还愿,遇到山贼了!”伊人的嗓门本来就大,再加上心性不稳总是容易被吓到,说起话来大气都不喘一下,倒是把月凌波的懒散吓跑了,她赤着脚跑下床打开门。
“什么?我娘怎么样了?”
她这么问着,却也顾不得等伊人喘完气了,急忙又跑回去胡乱地想要套上衣服,伊人这会儿回了口气,又赶紧拉住了她。
“夫人没事,说是被一个力气很大的姑娘给救了,那些山贼刚冒出头就被那姑娘打得落花流水……”
“……伊人。”凌波出声打断她的话,停下穿衣服的动作,转过头伸手轻扯了扯小丫鬟的耳朵,“下次这种事先说结果,差点把你小姐吓出病来。”
“奴婢知错了!”伊人很配合地低着头小声道,“奴婢就是想告诉小姐,夫人带着那位救命恩人的姑娘回来了,听说你还没起床,正在生气呢。”
一日之计在于晨,月夫人是个勤奋惯了的人,习惯早起,对于自己的女儿为何如此爱睡懒觉深感疑惑也深恶痛绝,每每想起来都要念叨一顿。
“呃……”月凌波把穿了一半的衣服又脱了回去,干脆往床上一躺,拉过被子盖上,“你去跟我娘说,我今儿出门去见左公子了。”
“这借口昨儿就用过了,而且夫人先前在福运来门口遇到左公子了,左公子还问候你身体呢。”伊人心想,左公子人真不错,对小姐这个媒人都挺客气的,不知道那些小姐怎么看不上他?
“我好好的问候我什……”凌波蓦地掀开被子,话说了一半忽然顿住,她想起前几天在福运来,左君白说出那句话之后她就头脑一热,简直坐不住了,就借口一句身体不适先回去了,那家伙明知道是借口还特意在娘面前问候……
莫不是在提醒她该“工作”了吧?这人是自己很闲以为人家都跟他一样吗!还是说,那厮当初说那句话就是诚心想扰乱她心思?
“小姐?”眼看她话说一半又阴着脸沉思起来,伊人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凌波这才回过神,眼眸转了一会儿,随即忽然微笑起来。
“走,去会会我娘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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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左君白会遇到月夫人也确实是巧合,他对于自己前几日不小心说出心里话吓着月凌波略有些懊悔,这几天本也打算不去打扰她的,只是今日有个朋友约了见面,他才又来到福运来,恰好遇到了从马车里探出头的月夫人。
左君白小的时候见过月夫人,那会儿他刚学会轻功正喜欢满皇城飞檐走壁溜达,有幸见过月夫人在鹊桥街和官媒秦大人的妻子吵架的模样。他一时好奇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隐约瞥见一个小姑娘搬着小凳子坐在一旁抬头望着吵闹的两人,她背对着他,他没能看清样貌,但身旁人的对话却听得一清二楚。
“那边坐着的是哪家姑娘?”
“是月家大姑娘,就是那边红衣夫人的女儿。”
“这……让孩子这样看着不好吧?”
“嘿,这你就不了解月家了,月夫人那是让女儿学吵架呢,你看月姑娘学得多认真,她可聪明了!”
这条街很多人是看着月凌波长大的,对于这个从小就能说出一堆道理的小姑娘那是又爱又恨,但若是遇到好奇的外来人,还是会忍不住当成一项值得骄傲的谈资。
毕竟,放眼皇城,这样光明正大教养姑娘家的,还真是头一份。
左君白好奇地往里探出头,原本是有几分兴致想看看背对着自己的那位姑娘的,却恰好又看到了私自溜出来的姐姐也在人群里,他便急忙掉头离开了。
缘分真是微妙。
月夫人对左君白印象挺好,年轻人虽然家世很好,但这个好多数体现在气质上而不是态度上,待人不骄不傲很谦逊,模样又生的好,按说这样的人的亲事倒是好说的,不过月夫人两辈子做了几十年媒人,一眼便看出这次的亲事恐怕难成,对于女儿的事情便有了新的考量。
她是想培养女儿独立自主的能力,顺便树立一下自信,但若是这个委托会害她女儿怀疑人生,那她就要重新考虑了。
“左公子,小妇人听闻公子对小女安排的人选不甚满意,若是如此,不妨小妇人亲自接手此单,公子意下如何?”月夫人走下马车站在左君白面前,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左君白,对面的翩翩公子只在一瞬间眼神变了下,随即展开折扇轻笑起来。
“夫人误会了,在下对月姑娘并无不满意的地方,只是夫人也知道在下的婚事背后牵扯甚多,也有很多不太合适的地方,还累垮了月姑娘的身子,左某真是深感愧疚。”
他一边说一边当真“愧疚”地重重叹了口气,看那忧心忡忡的模样似乎也在担心自己的婚事能不能成,险些把老狐狸都骗了过去——如果不是注意到他说的是“在下对月姑娘并无不满意的地方”的话。
这个小滑头,这番看似无意却又隐含暗示的话,似乎并没有故意隐瞒她,是在探究她的心意吗?
月夫人眯起眼轻笑起来。
“多谢左公子关心,小女昨日还在院子里荡秋千,身子应该已经康健了,马上就会为左公子安排新的相亲,这次务必不会让公子失望。”
说完,她轻轻福身便乘上马车离开了,左君白展开折扇若有所思地望着月府的方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下巴。
不愧是做媒做出这等地位的人,还真是难应付,不过刚才她的意思……是不阻止他继续接近月凌波了?
正想着,另一辆马车停在了福满楼门前,这马车奢华又精美,连马鞍都是昂贵的皮革所制,赶车的车夫穿着也非同一般,无处不透着这人很有钱的信息,左君白以前就说过这人的马车出门就是上赶着让人去抢劫的,但马车的主人并不怕这个。
奢华马车一停下,福运来的小二和经常不露面的掌柜都急忙站到门口恭敬地弯下腰,车内缓缓伸出一只手,修长且苍白,伴随着轻微的咳嗽声,车主人缓缓探出头。
“公子!”福运来上下的人整齐地唤了声,那公子淡淡地挥了挥手。
“你们且下去……咳咳……忙吧……咳咳……”
此人便是福运来的老板,大金国头号皇商管文轩,也是左君白一大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管兄,许久不见你似乎又瘦了。”他走上前悠悠地叹了口气。
这人的身体也没什么惨绝人寰的大毛病,就是太娇弱了。因为是管家几代单传的儿子,从小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家里都很紧张,热了怕他热着,冷了又怕他冷着,如此从小折腾大,原本好好的身子都被折腾惨了,等管家人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管文轩的身子骨已经被毁了,如今就是这么个病怏怏的模样。
“君白,你还有空笑话我……”管文轩顶着一张苍白却不掩俊美的脸转头瞥了左君白一眼,唇角微微上扬,“你倒是说说,你这相亲鬼见愁是怎么回事?”
“哈哈,能得管兄一笑倒也算是好事了。”左君白不以为意地伸手指路,“咱们进去说吧,请。”
“这是我的客栈,要说也得我来说。”管公子很是鄙夷,左君白从善如流的抱拳认怂。
“管兄不是有事要说?”
管文轩面色一哂,这才想起自己确实对这人有事相求,便安静地开始往楼上走,左君白失笑地跟上。
待他们都上楼后,小二好奇地凑到掌柜身旁。
“那左公子身为丞相公子,怎么和咱们公子称兄道弟的?”
虽然在大金商人地位不算太低,但到底还是不能和这些官家子弟比的。
“公子交友遍天下,在官场上有些往来也不稀奇。”掌柜低头拨着算盘核对账本以便待会给公子查看,心不在焉地解释道,“左公子这人别看着脾气温柔又整日笑呵呵的,咱们公子对他这么客气绝对不是因为他的家世。”
言下之意,左公子并不是个简单人物。
而此时,不简单的左君白正坐在福运来最豪华的雅间对着一副展开的画皱眉。
“这是?”
“我想请你帮我找这个人。”管文轩倒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说,“你也知道我的生意都在江南一带,又是这样的身子,皇城我不熟悉,这事就只能托付给你了。”
左君白不由惊讶,这人的傲气他是见识过的,居然会找自己来帮忙?
他又低头去看手中画像,是一名年轻女子,模样称不上很美倒也清秀可人,眉毛比一般女孩家粗了些,倒竖的模样看起来颇有几分英气,只是画中的她正在做的动作……“管兄,这画中姑娘在做什么?”
“踹门。”
“……我好像没听清楚。”
“就是……”
管文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突然传来的脚步声打断,老远便听出是月凌波,左君白放下画朝门口看过去,下一刻,雅间的房门便被毫不客气地踹开了。
屋内的俩人不约而同地吓了一跳,望着门口踏进来的绣花小鞋和月牙长裙。
“宁姑娘,这位便是我说的左公子……”领头踏进来的人忽地顿住,看到屋里竟然真如小二所说还有别人在,她的脸色有些尴尬,不自在地看向左君白,“你真的有客人在啊……”
“这可不是客人。”左君白忍不住乐了,正要说话,便见着月凌波身后跟来的女子,那清秀的模样,不同寻常的眉,以及踹完门收起脚的这个动作……
“这位是?”他忽然有些不详的预感,在对面管文轩的眼神杀过来以前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却还是不死心地开口询问起来,然后就见月凌波一脸得意地扬起头。
“这是我给你介绍来相亲的姑娘,宁姑娘可厉害呢,保准你服帖。”不服也打到你服。
“吱呀”
左君白甚至没能再多看宁姑娘一眼,先前被踹开的门便嘶哑着倒了下来,他眼神一凛,人已经闪到了门旁,却只看到宁姑娘一只手把倒下的门板扶了起来,抬头一脸困惑地看了看他,最后又把视线落在管文轩身上。
“这门也是你家造的吗?”
“……不是,路边捡的。”管文轩闭着眼扯谎。
“哦……城里的门好生脆弱,都和你一样呢。”
管兄……左君白由衷的朝管文轩投去同情的一瞥,却只得到对方的眼刀一枚。
“相亲?”平静的声音,略微上扬的语调,却让左君白和月凌波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好像摊上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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