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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兄。”回过神的左君白直接无视了不讨人喜欢的英才,直接看向床上的病人说起了正事,“殿下让我给你带一句话,金满楼姓管就很好,而管公子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金承睿这意思是不管他们皇家兄弟怎么争斗,都不会牵扯与朝堂无关的管文轩,让管文轩安心的继续做生意。
月凌波懂了,管文轩自然也懂了,宁竹虽然似懂非懂,却明显地感觉到风向不对了。
“就是说,没有人会再来伤害他了吧?”
“那倒不是,管兄这些年得罪了那么多人,说实话走在路上从天上掉个石头下来这种事我都是信的……”正事说完,左君白又开始不正经了。
“那石头是冲着你落下的吧?”管文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左君白却是不以为意地嬉笑出声。
“看到管兄这个样子就知道无大碍了。”
这人绝对欠揍!
看到左君白被人翻了白眼反而很高兴的模样,月凌波忍不住暗自嘀咕起来,却见欠揍的人话锋一转看向她。
“月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的脸色看起来还挺凝重的,月凌波以为要说关于管文轩和宁竹的事,便丝毫不怀疑地跟着他走了出来,然后……
“左公子,这‘一步’是不是走得有点远了?”
从福运来生生走到了皇城边上的一座别院,这位公子到底也没说他叫她来做什么,她要是再不出声,这人是打算把她卖了吗?
看她停下了脚步,走在前方的人也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她,忽然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
“月姑娘喜欢看热闹吗?”
“并不是格外喜欢。”瞥见别院门口各式各样的马车,月凌波警惕地眯起眼,“左公子这是何意?”
“来而不往非礼也,昨日月姑娘请我看了一出好戏,今日轮到我请月姑娘了。”夏日的清晨日头还不算猛,但四周无风,倒也徒增几分闷热,他又摸出折扇打开在眼前扇了扇,一边还似乎无意地在月凌波周围扇了两下,这小意讨好的模样让月凌波只觉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无事献殷勤,你到底想让我去作甚?”她不自觉后退了两步退开他的扇子可以触及的范围,左君白的手顿了下,收起折扇放在嘴边以掩饰唇角的笑容。
“月姑娘还记得昨儿在灯会看到太子妃殿下和文婵娟吗?”
“自然记得。”
“那便好说了。”伴随着这句话,做事从来不讲道理的丞相公子驾轻就熟的一手搭在月凌波的肩膀,后者只觉得脚下一轻,整个人又一次腾空而起。
“啊你……”
这猝不及防的一出让她微微受到惊吓,不自觉伸手抓住左君白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常年拿画笔的手略有些粗粝,又带着从骨子里透出的薄凉,即便是盛夏也让她觉得脊背生凉。
她不觉得这人真会拉着自己去卖了,但直觉告诉她,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肯定会很麻烦。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又对了。
当朝丞相是个远比出色的外表要韬光隐晦的人,虽然官职高却从不掺和朝堂上的任何派系之争,在他成为太子的岳父之后□□也曾各种想上来攀关系,这人却始终油盐不进的模样,可谓是把中庸之道参了个透。平日里不管为人还是为官都极为低调,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没有官架子,但若是朝堂上的人说起他,首先想到的便是“老狐狸”一词——尽管这位丞相仔细想来也不过四十岁的年纪。
老狐狸有没有钱旁人不知道,反正这位当朝丞相就算一路升官却还坚持住在自己当年做刑部尚书时的宅子,各方便规制都显得小了些,丞相一家却住得很开心。
丞相虽然住的开心,圣上却心疼节俭的“老臣”,赐给丞相的别院在皇城就有三四座,只不过丞相大人依旧懒得搬去住,这些别院也就闲置着了。
此刻月凌波和左君白踩着的屋顶便是其中一个御赐别院的,而门外的那些马车也确实不出凌波所料都是皇城各位官家千金的,再联想到先前左君白无端提起了太子妃,她们会这样聚集在丞相府的理由便昭然若揭了。
“这是你的相亲宴?”站在屋顶上看着别院内各种意义上都花团锦簇的风景,月凌波忍不住轻啧了声,“恐怕太子妃大选的时候都没有这盛状吧?”
“太子妃是太子自己选的,根本没有什么大选。”左君白缓缓开口,“而且这不是我的相亲宴,只是太子妃娘娘出阁后第一次和以前的闺阁蜜友们聚会而已。”
“闺阁蜜友?”月凌波斜眼瞅了瞅院子里正一脸端庄得如同佛像的文婵娟,狐疑地道,“连那位也是?”
这话月凌波敢问,左君白如此厚脸皮倒也不好意思承认了,只是有些无奈地笑出声。
“文太师向来视我家为眼中钉,太子妃和文婵娟不和确实已经摆在台面上了。”
“那为何你会和文婵娟相亲呢?”这是月凌波怎么都想不通的地方,她原本对这些官家的事不怎么感兴趣,是为了左君白这单生意才去彻底了解了一下,这也才明白文家和左家根本已经水火不容了,怎么会让他们的小辈去相亲?
左君白的脸色略阴沉下来。
“那是意外,媒人说的是另一家姑娘,只是不知为何到了那里却变成了文婵娟。”
一个是太子的外祖家,另一个是太子的岳父家,虽然人之常情好像都更亲近外祖家多一些,但太子的这位外祖野心太大,子孙又只会拖累太子,生生把太子和皇后都推往了左家,文家却一厢情愿地认为都是左家的错,连带左氏姐弟在文家眼中也成了只有美色的草包。
那场意外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的,就是因为知道文婵娟一定会看不上左君白,想要激化两家的矛盾,可惜文婵娟虽然讨厌左君白却也不会明面上作妖,左君白就更是小小年纪便和其父一样油盐不进,就算被人说是草包也丝毫不以为意,这个事才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虽然左家人不甚在意幕后之人是谁,左君白也没觉得自己受到委屈,但太子妃却从不是能吃亏的性子。
“表妹。”
只见首位上端庄无比的太子妃轻轻伸出手,纤细白皙的手指捏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唤了声文婵娟,那慵懒却又格外吸引人的模样引得周围一种千金们面色微微泛红,文婵娟则是沉着脸挺直了腰杆。
“听说上月初五你和我家君白在青云书店有点不愉快,不知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怎么得罪表妹了?”
她现在格外喜欢叫文婵娟“表妹”,当然不是为了和文婵娟处好关系,她只是纯粹想膈应文婵娟以及文家的人,文婵娟空有一身“才女”的傲骨,自然很容易就被触怒了。
“表嫂何出此言?婵娟与左公子只是恰巧相遇聊了几句,但话不投机半句多便互相告辞了。”
就算真的是去相亲,姑娘家也不好摆在明面上说,但文婵娟这话里的意思也差不多了,而这话同时也是在表示,她就是看不上左君白,左家公子就是个没文化的草包。
太子妃娘娘脸上没见恼色,依旧是那副温柔迷人的模样,看眼神似乎更高兴了几分。
“也是,我们君白打小就整日看着我,对女子的样貌自是诸多挑剔,委屈表妹你了。”
言下之意,你太丑,我弟弟看不上,但你不要伤心,长得丑不是你的错。
在场的姑娘们忍不住会心一笑,虽没人敢笑出声,但文婵娟的脸色还是瞬间黑了下来。
“表嫂身为皇家儿媳,言行举止都代表皇室风范,这样出言侮辱女儿家就不觉得丢脸吗?”
“侮辱?本宫实话实说而已,侮辱谁了?”太子妃好看的眉头微挑,“再者说,这皇家颜面本宫不敢说,倒是太子的颜面最近挺不值钱的。这人啊,再怎么高贵的身份,摊上一堆烂亲戚都挺糟心的,表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话已经不是暗示了,而是明晃晃在埋汰太师府,文婵娟顿时坐不住了。
“左君颜!”她猛地拍桌而起,一脸怒容地看着高位上的女子,“你今日说这些话,就不怕我去告诉太子表哥吗?”
左君颜却是笑得优雅极了。
“尽管去,本宫的好表妹,人固有自知之明,文家那档子事你们有脸让人家不要外传,本宫都不屑承认有这样的亲戚。太子仁义不欲与你们为难,但本宫可看不得枕边人为了你们在皇上那边受委屈。今日我左君颜是太子妃,你就给我乖乖叫一声太子妃,而太子妃我现在就可以说,我活着一天,文家的女儿就别想进太子府!”
这话的意思就是在说,太子府上有左君颜就不会有文家什么事,等于彻底断了文婵娟乃至整个太师府的念想,在场众女子顿时唏嘘不已,但到底也没人敢开口质疑。
此刻在别院屋顶上看热闹的月凌波因为站得腿酸,干脆就坐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院内一触即发的场景。
“这热闹有点大了……”
左君白撩起衣摆也在她身旁坐下,这才缓缓说出内心的秘密。
“其实我一点也不介意他们在一起。”他想起自己得知左君颜成为太子妃时所受的惊吓,忍不住有些怨念,“我就是有些失望他们没有告诉我。”
毕竟在那之前左君颜一直看太子不顺眼的样子。
“怎么,觉得自己被好兄弟和姐姐同时背叛了?”月凌波了然地点了点头,“不过左公子,男女之情是世间最复杂的事儿了,便是当事人自己可能都没琢磨明白,又怎么好说给第三人听?”
“我怎么就是第三人了?”左公子不服气了,好看的眉头瞬间皱起。
“你知道太子拿在手上那玉佩是成对的么?名字叫‘白首不相离’,是三年前七夕的时候金满楼出的,这世间唯此一对。”她看着他,漆黑的眼眸认真地望着他,隐约竟有些包容的意味,“是一对,不是三个。”
再无奈也得承认,自己是多余的。
晌午的日正当空,照在月凌波的脸上,漆黑的眼眸微微映出的光亮显得有些刺眼,左君白却觉得恰到好处地刺在心头,带来微弱的瘙痒,某种奇妙的,即将破土而出的东西从心底一下涌上直达喉咙。
“月姑娘也体会过这种感觉吗?”
“没有。”月凌波淡淡地摇了摇头,“我娘告诉我,人活着,要学会拿得起放得下,左公子看似潇洒,其实很多事情未必有小女子看得透彻。这件事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你骨子里太依赖那两位了,所以不能接受被他们排除在外,这大概也是太子妃会逼你去相亲的原因吧。”
左君白忽然就不说话了,月凌波的眼眸眨了眨,终于问出了心中疑惑。
“说真的,其实左夫人也是为着这事才让你去相亲的吧?”
“……月姑娘,女孩子太聪明会嫁不出去的。”
“不会啊,找个比我聪明的不就好了?”
“……”那你看我呢?
不知为何很想这么说,左君白却忽然想起昨日他和太子刚到茶楼时听到隔壁的对话声,眼眸微转,最终还是沉默下来。
有些事不宜早,有的人愿意等到老,男女之间的事,他好像终于明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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