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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一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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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章购买未达60%的读者, 立马购买完整或48小时后可正常阅读  不知道客厅里的女人出了什么事, 薛定低声叫她的名字:“祝清晨?”

    没有回应。

    她还在时断时续地哭着。

    薛定眉头一皱,支着床沿爬起来, 背上好几处缝了针, 因为肌肉拉扯,疼得他太阳穴突突的跳。

    可她在哭。

    他忍耐着痛楚, 到底是下了床, 趿着拖鞋推门往外走。

    客厅里也不完全是漆黑的,窗外有路灯光透进来。

    室内仿若蒙了层影影绰绰昏黄的纱。

    薛定扶着门框, 站在卧室门口,看见祝清晨侧卧在沙发上, 蜷缩成一小团,哭得断断续续, 像只猫。

    他扶着墙走近了些。

    女人闭眼缩在那, 面颊上湿漉漉淌着微光。双手紧紧攥着, 口中尚在呓语。

    ……原来是梦哭。

    他松口气,又觉得无语。

    费了老大力气爬下床, 痛得死去活来, 就为跑这看她梦哭。

    背上还一跳一跳地疼。

    他站了片刻, 隐约分辨出她一直念着两个字:整齐。

    还是蒸汽?

    又或许是争气。

    薛定瞥她一眼, 转身欲走。

    茶几上祝清晨的手机却忽然发起光來, 黑暗里屏幕亮得刺眼。

    他一顿, 看清了上面的字。

    苏政钦。

    一瞬间了悟。

    所以不是整齐, 也不是蒸汽, 更不是争气。她在梦里哭着叫出的,是一个叫苏政钦的名字。

    屏幕亮了一会儿,来电终止,屋子里再度暗了下去。

    他准备离开,那人又打电话来了。

    是有急事?

    他迟疑片刻,从茶几上拿过手机,却忽然发现在那名字之后有个数字,37。

    整整三十七通未接。

    薛定看了眼还在小声呜咽的女人,把手机放了回去。

    分手了吧?

    分个手居然还跑出国了。

    一个睡着都在哭喊对方的名字,一个大半夜觉也不睡光顾着打一通不会被接通的电话。

    真够作的。

    他借着手机的光又看了祝清晨一眼。

    白日里强硬又冷静的女人哭得满面泪光,完全没了坚强的表象,缩成一团像只流浪猫。

    临走前,他忍痛弯腰,从地上拾捡起不知何时滑落的薄毯,替她搭好。

    无声地叹口气,扶着背慢慢往回走。

    然而薄薄的木门不顶事,后半夜她的哭声还持续了好一会儿,清晰传进卧室。

    薛定躺在床上睡不着,耳边尽是她小猫似的叫声。

    抬手扶额,一下一下揉着太阳穴,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孽……

    *

    因为没睡好,翌日,薛定睡过了头。

    转醒时,窗帘缝隙里已然透进以色列热烈的日光。

    客厅里有人在说话。

    他望着天花板,心想,难道那女人还在说梦话不成?

    祝清晨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眉头蹙得紧紧的。

    “知道了知道了,再过几天就回来。”

    几秒钟后,嗓门儿又大了些。

    “说了几百遍了,这边比你想象的安全太多,毕竟我们自己国家也就发展中国家,人这已经是发达国家了。你这——”

    “没法跟你沟通了。总之我拍完照就回来,除非立马收到你和我爸的离婚协议书,要不我说什么都不会提前回来。”

    她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和姜瑜同志,二十五年来,就没有过沟通顺畅的时候。

    一提到父母,祝清晨就烦。

    因为祝山海和姜瑜自打结婚起,就没有过半天幸福日子。自然的,她这个当女儿的也不可能有过什么快乐童年。

    姜瑜出生于中等小康家庭,祝山海的父母却都是农民,当初两人谈恋爱就遭到姜瑜家人坚决反对。除了祝山海的家境问题外,更主要的是他身体不好,有先天性心脏病,虽病得不算严重,但光心脏病三个字就足够骇人听闻。

    偏偏祝山海出了个馊主意,说是生米煮成熟饭,两家人不同意也得同意。

    哪里知道这饭煮过了头,姜瑜怀孕了。

    事情如他们所计划那样,两家人迫不得已操办起婚事来。可祝家人穷,拿不出像样的彩礼给姜家,干脆拿姜瑜的肚子说事。

    “你家女儿怀了我们祝家的种,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同意这桩婚事。我们是受害者,你还有脸让我们给彩礼?我儿子娶了你女儿,还不算给你们面子?”

    仗着姜瑜已有身孕,不得不嫁,祝家人底气十足。

    江南地区都有这个风俗,新人结婚时,男方家庭要出彩礼钱,当做聘礼送去女方家。

    姜瑜父母同意这婚事本就已经非常勉强,如今一听说男方连彩礼钱都不出,气得火冒三丈。

    为了平抚姜家的怒气,祝山海瞒着父母取了自己这些年来的一点积蓄,又东拼西凑借了些钱,自作主张去了姜家,称这是父母让自己送来的礼金。

    婚礼终于如期进行。

    可这事最终还是露馅了。

    婚礼次日,当祝山海的父母得知彩礼的事后,气得直跳脚,大清早就追上了姜家大门,想把钱讨回去。

    一方是读过书的文化人,打从心眼里看不起农村来的祝家夫妇,一方是大字都不认得几个的半文盲,吵起架来那叫一个肆无忌惮。

    双方从破口大骂到拳脚相加,街坊邻居全出来看热闹了。

    这段婚姻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受到过半点祝福。

    祝山海的心脏病原本不算太厉害,可新婚后的一连串打击令他心力交瘁,竟然晕倒在工厂里。

    同事七手八脚将他送去医院,医生对匆匆赶来的姜瑜说:“必须动手术。”

    那笔彩礼终于派上了用场,悉数进了医院的口袋里。

    然而术后的祝山海失去劳动能力,从工人沦为守大门的保安。

    一夕之间,他成了废人。

    祝清晨站在窗口,低头看着逼仄的巷子,形形□□的人从石板路上穿梭而过,男人多戴着一顶黑色的小帽子,女人手里捧着经书。

    这条路通往耶路撒冷古城。

    虔诚的教徒们每天清晨都会去哭墙下祷告。

    她看见一楼的墙边垂挂着色彩绚丽的桃红色三角梅,一对年迈的夫妇坐在门口。

    老先生戴着老花镜,捧了本书在双膝上,低声念给老太太听。老太太就托着下巴,靠在墙上,哪怕满头银发,眼里的光彩却仿佛还是娇俏的少女。

    祝清晨苦笑片刻。

    她父母后来的结局可真是差太远了,祝山海因为沦为废人,性情大变,开始对姜瑜拳打脚踢。姜瑜因为爱他,所以从一开始就选择忍耐,结果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大清早的,想起这些糟心事就心烦意乱。

    她收回视线,关窗,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决定去叫卧室里的懒汉起床。

    *

    卧室的门没有关严,开了条缝。

    祝清晨站在门外往里看,正对上薛定的目光。

    她一愣,把门推开了些,“已经醒了?”

    “醒了。”

    “怎么不叫我扶你起来?”

    “听见你在打电话。”

    她走到床边,弯腰去扶他,架着他的胳膊让他坐了起来。

    这样近的距离,她察觉到薛定看了她两眼。

    “怎么了?”

    薛定穿了拖鞋,在她的帮助下站起来,状似不经意问了句,“眼睛怎么肿了?”

    她一顿,摸摸眼睛,“……可能是,认床。”

    “昨晚没睡好?”

    “是啊。”她顺着台阶往下走,“你以为谁都像你,睡在床上舒舒服服,一觉到这会儿,太阳都晒屁股了。”

    薛定似笑非笑点头,“是吗?”

    脑中一闪而过的,是她昨夜做梦都哭出声来了,还没醒过来的画面,以及自己在床上翻来覆去,脑仁疼、背疼、耳朵疼的场景。

    偏这女人还理直气壮点头说:“是啊。”

    他:“……”

    厨房里的小方桌上,早餐摆了一桌,十分丰盛。三明治装盘,牛奶冒着白雾,培根卷得整整齐齐。

    美中不足,都是从楼下的超市买来的。

    薛定坐了下来,闻见一大股煎蛋的味道,顺口问:“你还煎了蛋?”

    祝清晨眼神一动,矢口否认:“并没有。”

    薛定看她一眼,她避开视线,若无其事的样子。

    因要出门补□□件,祝清晨不太放心留薛定一人在这。

    吃了个七七八八就开始忙活,替他打水搁在茶几上,又把水果洗得干干净净摆他面前。

    薛定被安置在沙发上看书,啼笑皆非,“不必把我当残疾人。”

    “那你倒是起来蹦两下给我看看?”

    “……”

    关门声响起,屋子里终于清净下来。

    薛定把书搁在一边,扶着沙发起来,又往厨房走,寻找煎蛋味的来源。

    厨房里干干净净,没有鸡蛋或鸡蛋壳的影子。视线转了一圈,落在橱柜旁的垃圾桶上,他似有预感,踩开盖子。

    呵,果不其然。

    ……满满一桶煎糊的蛋。

    他站在厨房里,透过四四方方小小的纱窗,看见那女人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走在太阳下,脖子上挂着沉甸甸的黑色相机,边走还边把裙子往下拽,嫌短。

    自己都没察觉到,就已经笑出了声。

    祝清晨开车将薛定送去了医院。

    外科的护士还记得他,乍一看他背上悉数绷裂的伤口,几乎忍不住斥责起来。

    说过不能沾水。

    说过不能剧烈运动。

    说过……

    祝清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本能判断出她是在责备人,下意识要开口反驳。

    薛定就坐在治疗室的椅子上,头也未抬,警告似的叫住她:“祝清晨。”

    她朝他看去,男人满头是汗坐在那,任由护士拿着镊子与针线替他缝合伤口,拳头紧紧攥起,青筋都冒了出来,却一声都没哼,只掀开眼皮不咸不淡瞥她一眼。

    她知道他什么意思。

    他不要她说。

    祝清晨闭上了嘴,站在窗边安安静静看着这一幕。

    他还挂着她的相机在胸口,一身的尘土,眉骨上有一道青紫色淤伤。

    为了重新缝合伤口,他的上衣已经脱去了,浅麦色的皮肤,毫无赘肉的小腹,线条分明的肌理,还有从脖子上缓缓流淌下来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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