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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姐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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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后,煦风习习,天朗气清。霁雨初晴后的暖阳,格外令人珍惜。

    两日前沈静穆之夫宁和津,与其四位同僚齐赴江灵郡,携圣旨皇命督管当地官员安置灾民。随行的几车皇粮贡米,则是向四海昭告皇帝陛下仁心为民。对于宁和津而言,此次虽与他人共兼主事官一职,但相比之下已是升任,且能让他一展济国安民的抱负,这足以让他欣喜万分。

    可让人心生遗憾的是,车马还未出建康城,就遇上瓢泼大雨。这场雨足足痴缠了建康两日之久,坊市之中有好事者私下议论:此乃天兆不祥,有天下将分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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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柳氏晨起时在庭院里见天空和霁,觉得今日天气甚好,是接回沈静穆的好时机。择日不如撞日,她命婢女传话让沈静穆午后回沈府,一应吃穿用度借由沈府安排,断不能委屈沈静穆及其腹中之子。柳氏此话一出,沈府上下的奴仆皆是忙得不可开交。

    “大伙手脚都勤快些,别以为此处不是大姑娘房中,就可以敷衍了事。角角落落就给我抹干净了,地上那些打下的落叶一片不剩地扫掉。别怪我不顾平日里的情分,要是夫人不满意,或者你们碍了大姑娘的眼,小心棍棒伺候,打醒你们一身的懒骨头。”廊檐下一个嬷嬷两手叉腰,不停指挥手底下的婢女小厮打扫劳作,时而口出威胁之语,时而小声信口谩骂、斥责。

    这个嬷嬷在府中地位平平,她见沈清晓和沈文朗经过,赶忙扯下凶恶嘴脸,笑得脸上挤出一层又一层的褶子,俯身对两位主子问安。

    沈清晓见她扭捏作态、笑意虚伪,只能微微点头,加快步伐和弟弟回棠溪小院。

    “你看看你,出了国子学的门,还在外头贪玩,惹了一身的热汗。得赶紧回小院梳洗一番再去见堂姐。”沈清晓边走着边对沈文朗絮叨,实在也是因爱惜弟弟。

    “姐姐,你就别责怪于我了,就连堂兄也时常去外头游玩打猎,你平日里不是总让我以堂兄为榜样效仿吗?”沈文朗见附近无人注目,直接纵身跳下四级石阶,显然是对午后的玩乐意犹未尽,“不过,今日我碰巧见到堂兄和友人进锦云楼用晚膳,估摸着今晚堂兄需迟归了。”

    “留心着别摔了,我是让你多学学堂兄的勤奋劲。可说来,近来堂兄好似颇为忙碌,我这几日在府中都不曾见过他的踪影。”

    “唉。”沈文朗闻言收起玩心,叹了口气,尔后说道,“大肃接二连三发生祸事,听说有些世家正忙着撇清干系,有些世家正想着借此官生一阶。堂兄本就为官职奔走,自然不会例外,别的不提,弄清朝中局势还是必要的。”

    “你指的,可是江灵郡的蝗灾?”

    “蝗灾确是其中之一,不过更令陛下震怒的,是崇州官员勾结典签官,游说驻管当地的四皇子齐王殿下,预谋兵变。”

    “崇州?兵变?”沈清晓停下脚步,顾望四周确认无人,才继续轻声问沈文朗,“那赵伯父在崇州为官,可受牵连责罪?”

    沈文朗见长姐止步,明白她此刻的担心,解释道:“我知你定会挂心赵家,一早就帮你打听清楚。赵伯父本身陷猜疑,况且他平日里本就和典签官交情匪浅,可后来不知用何方法,力证清白,现如今还好好在官位上坐着,协助处理善后事务。传言陛下圣意难测,还有人说名声就像白布,一旦沾染上墨汁,任凭如何搓洗,绝对不可能洁白如新。可不管怎样,赵家是安好无虞,这事是最重要的。”

    “如此便好,你说的有道理。”沈清晓悬到喉咙口的心这才安放妥当。她忽然想到,顾长仁那日在宁府,并未和她提及是崇州生变,还对她说几日之后建康百姓皆可知道此消息。她不由疑问,顾长仁当时是不愿泄露军情,还是不愿意让她担心赵益而伤神?

    她又问向沈文朗:“这些消息你是从何处听闻的?是否可靠?”

    沈文朗抚了抚下颚,思索间眼睫扑闪。他答道:“谋逆一事,倒是已在建康城上下传遍,国子学的同窗们私下里也偶有提及。可他们了解的只不过是个大概轮廓。我在赏月宴上结识几位大家公子,前几日和他们来往时,其中有人一不留神间漏嘴道出细节,当时在场人这才你一言我一语地拼凑出整件事。我方才提及的,虽然未到不遗巨细的地步,但是距真相也是八九不离十。”

    “这样我便可安心,希望堂兄这处也不会遇难关。”姐弟俩重新踏上归路,沈清晓走在沈文朗后头,望着弟弟的背影,突然发觉,青笋成竹,他已经和自己一般高。

    薄暮时分,落霞将层云涂抹上殷红色。沈静穆抵至沈府,再次住进待嫁时的闺房。当晚,一家宴聚,或因家中新添襁褓,比以往更和睦欢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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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午后,沈静穆的贴身丫鬟紫云特地到棠溪小院寻沈清晓,说是请她赶紧去沈静穆房中一趟。沈清晓问紫云有何事,紫云不愿作答,只肯说大姑娘为人公正,是不会委屈她的。沈清晓不好多问,便和莺儿一块跟着紫云走了。

    沈清晓还未走进沈静穆的房门,便听见自里屋传来沈静祯的吵闹声:“长姐,我才是你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你为何不信任我,反倒要偏帮沈清晓?”

    这句话带着嫉妒的愤怒和不满,像是设下了一道屏障,把沈清晓生生拦在门外。莺儿犹犹豫豫地叫了声“姑娘”,也不知能再说些什么。而立在门口的婢女本想通报大姑娘,见此情状,欲言语却觉不便开口,只好低头缄口不语。

    这下,里屋内的动静被衬得格外明显。

    沈静穆扶着小肚追问:“清妹是你堂姐,于情于理你都不可直呼她的全名。既然你说清晓跌入湖中与你无关,是她自己不留神间摔倒的,那你解释与我听,桥栏足足到她腰间,她是如何掉下去的?那晚东宫的太监在桥边搜过,没有石块,没有绊脚的硬物。况且众人施救时你是站在桥中央的,你如何解释?”

    “长姐,我说了堂姐落湖与我无关,我缺证据证明清白,长姐亦没有证据,为何要把罪责压在我身上。”沈静祯不愿冯仪兰道出自己的糗事,可她也不肯提冯仪兰担下罪责。她当日以为说句谎话就能圆过去,可万万没料到自己的长姐会揪住此事不放。

    “正因为你是我亲妹妹,我才更了解你的脾性。仅是我和清妹同住沈府的那两年,你做了多少欺凌清妹的事情,你心中自然有本明白账。我那天未曾赴宴,还能知晓这件事,不单单是因为宁家二弟在场,更是因为府外已有传言。你明年便将及笄,更应当注重自己的举止和名声。”沈静穆眼中流露出严厉之色。

    “长姐,我……”沈静祯再是不服气,还是被最后那句话震慑。

    看到沈静祯不知如何作答,沈静穆有些心软,放轻声音问:“即便不是你做的,清妹昏迷不醒时你可曾去探望过一眼?你日后出沈府嫁人,是免不了要和公婆姑婶相处的,届时你该如何自处?”

    沈清晓听及此处,却没发现柳氏已行至她身侧。柳氏对沈清晓说:“既然里头谈的事情与你有关,你何必在外偷听?”话语平淡,可那眼中似是藏了一把刀,想把沈清晓剐个干净。沈清晓别无他法,只好随柳氏进门。

    柳氏跨进门栏时便提声道:“穆儿,你妹妹年纪尚小,你何必对她苛责?清晓落水之事已经过去,不要旧事再提,再凭外头如何议论难道还能翻天?况且我沈柳氏的女儿自然要嫁给好人家,不求有多富贵,至少要真心待她,哪里会让祯儿在夫家受气?”说完,柳氏就把沈静祯揽入怀中。

    沈静穆见妹妹在柳氏怀中撒娇,无奈道:“母亲,无论祯儿是否牵扯到落水之事中,她这次处理手段确实欠妥。母亲应当为祯儿长远着想。”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往后莫要再提。你如今身怀六甲,不要为旁事操心,要以子嗣为重。”柳氏又招手把沈清晓唤至跟前,“九月初七,乃是慈云寺开寺者了尘大师的往生日,那日求愿,最是灵验。你们堂姊妹三人,都随我去,穆儿去求子嗣安康,祯儿和清晓去求姻缘。家中切记要和睦,都可记得?”

    “祯儿明白,定不会让母亲操心。”沈静祯听柳氏松口不再追究,头一个回话。清晓见此,便和沈静穆一道回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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