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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吉日来临,赵婉珠出阁之日, 咏恩侯府挤满了客朋亲眷, 门窗栋梁处处妆点着喜字红绸,府里处处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倒是十分的喜庆热闹。
赵承佑自发的跟着大伯父赵志仁一起在前院迎接宾客,女儿出嫁赵志礼倒是被老侯爷放出来了, 只是被拘束多日的三老爷这次倒是来了脾气,一早便嚷着头疼, 田氏当机立断索性派了几个小厮去他房里照顾“生病”的他!
前来贺喜的女眷们则都是被迎去了后院, 里边王氏带着田氏卫氏在里面招呼着自然也不会失礼。
海棠苑赵婉珠的闺房里边赵家的几个姐妹除了二房的赵婉瑶之外都已齐聚一堂,就连早已嫁人的赵婉玉也挺着大肚子回来了。
“二妹今日真是美极了,若是新郎官看见了,定是会被迷的睁不开眼。”
赵婉玉虽然脸色看着有些不好一脸倦容,但是此时却一脸笑意的打趣着新娘子赵婉珠,这种话也只有已经嫁人的她敢说,其余几个姐妹站在一旁跟着捂着嘴偷笑,羞的赵婉珠脸上的红晕都快延到了脖子去了,只能言语呐呐的娇嗔道:
“大姐……”
往日里几个姐妹之间吵吵闹闹有过不少争端,可如今赵婉珠要嫁人了,彼此反而觉得有些心有不舍。原先府中最为受宠便是赵婉瑶, 寻常没少欺负她们几个, 除却嫡长女赵婉玉之外先不说, 赵婉珠一向不得陈氏喜欢, 赵婉如几个都是庶女自然不会多得宠, 所谓同病相怜,虽偶有争端,但她们之间大多数还是和睦的。
赵婉青原先倒是把着陈氏给嫡母田氏和嫡姐赵婉珠添了不少赌,只是后来因为端午落水之事想明白了之后便有心悔改,每日里雨打不动的在田氏面前请安问好,试图修复修复感情,虽然田氏一直面上淡淡倒到底不是丝毫的无动于衷,赵婉青从嫡母给她添置的衣物首饰便明了她的努力还是起了些作用,于是此后便对田氏更加殷勤了,连其生母方姨娘都被赵婉青不知道怎么给说服的,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后院没有出来蹦跶。
赵婉青一直站在赵婉珠的身边帮她理着嫁衣,这嫁衣有些繁琐,好几个人才帮着赵婉珠穿好,看着镜子里边一袭红嫁衣梨靥娇俏的新娘子,姐妹几个眼睛都看直了。
因为吉时还未到,姐妹几个在赵婉珠的房间说说笑笑了好一会儿。
“大姐姐看着脸色有些不好,是不是怀着身子太过累了,不若去歇息去吧。”
赵婉珠转头有些担心的看着赵婉玉问道,许是怀身之人容易疲惫,赵婉玉的脸色看着非常不好,疲惫中带着青色,赵婉珠看着她有些担心,虽心有疑问想开口询问,只是今日场合时间均不对,于是便只能出口让她先行去歇息。
赵婉珠开口,边上的其余姐妹便都应付附和让赵婉玉去休息,赵婉玉无奈的摇头笑道:
“好,好,我这怀着身子也确实不便,便不和你们说笑了,那我便先回去歇息去了。”
赵婉玉自知自己一直不过都在强打着精神,自她怀上这胎开始,身子便一直不太好,请了不少大夫都说身虚体弱,开了不少安胎的补药一直也没见个成效,此时与她们一群人笑闹了一会儿便觉得头晕目眩累的紧,于是听得姐妹们的好意相劝,便顺势接下准备先去歇息了。
赵婉玉转身要走,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见状便要上前来扶,赵婉如推开一名丫鬟,便上前挽起赵婉玉的胳膊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温声道:
“大姐姐小心脚下,二姐这儿有四妹她们,我扶你回去吧。”
赵婉玉看了看她神情认真,笑着点了点头,朝众人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姐妹二人便相携离去了。
今日咏恩侯府嫁女,前来贺喜之人络绎不绝,赵承佑脸上一直挂着和煦难得的笑容,丝毫没有不耐的神情,惹得往常习惯他冷面的人,频频侧目,真是难得一见这冰块融化的一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他姐姐出嫁,而当是他娶亲呢,有这般高兴吗。
“赵三公子!”
赵承佑回过身便看见站在他身后笑意盈盈的禹王司徒绍,赵承佑脸上笑意不便,躬身行礼道:
“见过王爷。”
司徒绍脸上笑意更胜,笑着的对赵承佑道:“今日贵府大喜,不必多礼,本王今日冒昧前来恭贺,还请三公子不要怪本王不请自来。”
咏恩侯府与禹王府并无什么交情往来,没有送去请帖也实属正常,只是今日禹王不知为何突然造访前来,毕竟禹王这尊大佛寻常是很难请到的。不过今日毕竟不同往日,今日事多人杂,赵承佑虽心有疑惑,但还是压下了心绪笑着接话道:
“王爷严重了,既然王爷今日拔冗前来还请进去喝一杯喜酒。”
“那本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司徒绍欣然答应。
“赵三公子,恭喜!”
又有人向他打招呼,赵承佑抬头向前看去,便见几个人不远处向他走来,几个人里面有那日端午之日打过照面的,与他交手之人也在其中,赵承佑眉间微不可查的跳了跳,不过他还是面不改色的一一接下他们的恭贺之语,最后让平安亲自招呼他们入内。
很快宁国公府的迎亲队伍到了,梁明哲一身新郎喜服面满喜色春意的骑在马上,引来了不少人侧目,此时他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往日里的病容苍白,有不少人心里偷偷嘀咕,莫非这宁国公府迎娶赵家二姑娘是为了冲喜,不然婚事何以进行的这么仓促,而这宁国公府的世子一看便知病情好了不少,难道真的是冲喜之因。
不管别人心中如何猜想,待到吉时一到,咏恩侯府外面燃起来鞭炮,在噼啪鞭声和阵阵锣鼓之声中,赵承佑背着姐姐赵婉珠步履稳健从后院一步一步走出了咏恩侯府的大门送她上了花轿。
新郎梁明哲对着定定的看着他的赵承佑郑重的点了一个头,二人心领神会之后,梁明哲便翻身上马,花轿渐行渐远,赵承佑站在门口直到迎亲队伍消失不见,这才转身进门。
茗香院中,赵婉瑶看着跪在脚下拦着她的丫鬟,一双眸子里面闪着冰冰凉凉的冷光,自二夫人陈氏去了家庙清修之后,往日里在府中备受宠爱性格张扬的赵婉瑶便一夜之间发觉周围的一起变了,母亲不在身边,便是往日里最疼爱的祖母如今也整日在荣寿园里不出来,便是她去请安,也再也没有往日的亲密疼宠,下人们更是望风使舵,往日因今日果,见大房已经承爵,下人们便对他们二房之人十分怠慢,这让一向神高气傲的赵婉瑶如何能心平气和的接受。
多日的心里煎熬让赵婉瑶心中隐隐有了一丝魔怔,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三房的二堂姐出嫁,哥哥赵承景非让人看着她不许她出去,难道她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小姐,您还是听二少爷的话吧,今日二小姐出阁府里边人多事杂,您还是不要出去了吧。”
丫鬟柳儿苦苦劝求着执意要出去的赵婉瑶,二少爷已经严词吩咐过她们若是今日让二小姐出了门,那么明日她们就没必要留在府里了,想到这,丫鬟一个心里激灵儿一抖,再不敢松懈,死死的抱着赵婉瑶的腿,大有一番赵婉瑶要想出去便先踏过她的身体的决心。
主仆二人僵持了一会儿,便见赵承景走了进来。
赵承景看着妹妹赵婉瑶一脸倔强恨恨的神情,英俊的脸上不由得带上了一股失望的神色,如今虽然因为祖母陈氏不同意分家,他们二房还在这咏恩侯府里,可是今时毕竟不同往日了,二房如今是个什么难堪地位,他不相信妹妹丝毫不知晓!
可是她明明知晓,却依然看不清形势。
他今日拦着她不让她瞧二妹出阁,实在是因为他太了解赵婉瑶的性子了,如今她早不是咏恩侯府中人人捧着让着高高在上的五小姐了,若是让她瞧见往日里处处不如她的姐妹如今个个比她得意,赵承景真怕她一时冲动不管不顾做出些出格的举动,今日里来的人非富即贵,若是真闹出事,冲撞了贵人,只怕她便要耗尽祖父心里仅存的耐心了。
赵婉瑶这段时日的样子赵承景都看在眼里,二房遭遇此难,身为二房嫡女的她丝毫没有长进不说,反而性子越发的左了。想到被囚在家庙殷殷切切期盼着他们前去接她回来的母亲,赵承景内心十分的苦涩。
妹妹不知事,倘若他再不争气的话,只怕母亲便等不到他去接了。想到了侯夫人王氏似笑非笑的眼神,赵承景感觉心里十分沉重,可即便再难,他也必须迎难而上,因为身为二房唯一的嫡子,有些事便是他的宿命。
赵承景压下心中翻滚的波涛,压沉了声音对赵婉瑶说道:
“明日我便去信让外祖母送一名管教嬷嬷来,你定下来学学规矩吧!”
“哥!”
赵承景听着赵婉瑶短暂的沉默之后便带有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茗香院。
酒过三巡之后客人陆陆续续的离席,赵承佑偷了个空闲出来透了口气,实在是今日作为新娘的亲弟弟,他免不了的被灌了不少酒。一杯接着一杯往日灌,即使他酒量尚可,也免不了酒意上头有些昏热。
“赵三公子,我家王爷有请。”
一阵清亮干脆的男子声音打断了赵承佑的假寐,他侧过身挑了挑眉看着护卫打扮的男子,虽然男子并没有提到王爷的名讳,但是今日前来贺喜的便只有一位王爷,还是一位不请自来的王爷。
赵承佑没有出言询问,只吐一口酒气摇了摇头对男子道:“带路吧。”
这里是咏恩侯府,男子却像是在自己家一般轻车熟路的将赵承佑引路到了花园后面那边的一个凉亭,这里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幽静地方平日里也是甚少有人来的,更不用说今日前面有热闹可瞧更不会有人到此打扰。
赵承佑抬脚走上了凉亭,给他引路的男子已经转身离去了,清幽的凉亭瞬间便只剩下赵承佑与司徒绍两人。赵承佑眼光瞥见石桌上并无茶水,倒是有一副棋子,此时司徒绍一人分执两子在与自己对弈。
“赵三公子请坐。”
见赵承佑前来,司徒绍一副主人的口气指着他对面的石凳笑着对赵承佑说道,赵承佑微微一挑眉并没有说什么撩起袍角便坐了来,司徒绍未出言他便也没有开口,一时间本就幽静的凉亭更显得寂静。
啪的一声,白子落下,黑子输了半分。
司徒绍这才抬起头对带着一丝轻笑赵承佑问道:“赵三公子,可是好奇本王找你来是何意?”
赵承佑神色淡淡脸上并无任何好奇之色,亦没有对他的畏惧或是恭敬之色,司徒绍见了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心里愈发的好奇。
第一次见他之时,赵承佑便给了他一个惊喜,没有想到原来让当世大儒辛稹子收为弟子的绝世之才竟然还是一名武功高手。赵承佑的生平故事显然司徒绍也是听说过的,七岁之时被送出侯府,五年之后才被接回,又沉寂两年方才一鸣惊人的进入清溪水源拜入辛稹子门下,若说这其中没有什么际遇司徒绍是不信的。
见赵承佑没有回答,司徒绍又说了一句:“赵三公子可是在查一个人,阮西语?”
虽然司徒绍是问句,但语气中却是一副肯定的口气。
阮西语
听到这三个字,赵承佑脸上终于带上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神情看着他,
“王爷这是何意?”
赵承佑没有问司徒绍是如何知晓他在查阮西语的,因为此时他觉得已经没有必要问了,既然司徒绍已经当他面说出了这件事,想必是已经查出了什么,此时他只想知道司徒绍到底有何目的!
司徒绍脸上笑意不便,依然神情自在的说道:
“赵三公子不必惊慌,本王并无他意,只不过是想和赵三公子交个朋友罢了。”
“王爷这交朋友的方式倒是颇让赵某刮目相看。”
赵承佑嗤的一声轻笑出了声,既然有些事已经露出了面儿,便没有便要在打哑谜。对于赵承佑毫不客气的讽刺,司徒绍像是并没放在心上,不过他却收起了原先的随意姿态,神色认真的对赵承佑说道:
“不管赵三公子是否相信,本王是诚心想结交你这个朋友的。还有……”
他说着顿了顿又道:“阮西语之事,本王希望赵三公子就此作罢,不要再查下去了!”
赵承佑神色有些犹疑的挑眉看着司徒绍,虽然阮西语这个人他出动了手上不少的暗探却没有查出什么头绪,每次有些线索当他们寻过去便又什么都没查到,而她在咏恩侯府中之时赵承佑亦曾经让人盯着她的一言一行,均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赵承佑觉得要么便是她没有任何问题,要么便是她隐藏的太深,赵承佑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一定有问题,便一直让人在追查。
只是没想到今日这个禹王司徒绍知晓了他在追查此人,并前来阻止他继续查下去,显然他是知晓了一些事情,只是司徒绍与他并没有任何交情,为何会有意前来提醒他,说什么想交他这个朋友他本能上的不信。
只是司徒绍脸上神色十分认真诚恳并没有任何玩笑的成分,赵承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思绪翻滚不停。
对于禹王这个人,赵承佑直觉便有防备之心,早先他便觉得他不如外面所见那么顽劣,今日看来何止不是顽劣,只怕是心机城府甚为深沉,不然为何骗过了所有人,用一副顽劣不堪的外表麻痹了所有人的防备,倘若不是他今日自己将自己暴露出来,谁又能看到他真正的面目呢。
只是在没有探得他的底牌之前,赵承佑不想轻易的应承什么。于是便没有接话转而朝司徒绍问道:
“王爷今日特来过府便是要与赵某说道此事?”
见赵承佑对于他的话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司徒绍眉头微微的聚拢了起来,他语气沉了沉目光褶褶的看着赵承佑说道:
“本王相交赵三公子之心诚若磐石,若是赵三公子现时心有疑虑也不打紧,待日后赵三公子有心回转之时本王必扫榻欢迎。只是本王今日所说之事还望赵三公子三思。”
说着便轻抬头看了看天道:
“天色已不早,本王今日便先告辞!”
司徒绍丢下这句说之后便走了,赵承佑依然坐在石凳上没有起身,此时他心里着实没有表面的淡定,禹王司徒绍今日之话给他敲了一个警钟。
阮西语背后之人到底是谁,将她放在咏恩侯府的目的又是为何。显然司徒绍不让他再追查下去,定是知晓些什么,再有司徒绍恐已知晓了他手上的一些势力。
果真有了脱离自己掌控的事情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看来他还是太弱了。
赵承佑微微的攥了攥修长的手指,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便利落的起身走出了凉亭。
隐蔽的凉亭又恢复了之前的幽静,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唯留下一桌胜负早已分出的一盘黑白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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