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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杨雪玩笑似的调侃着章君勉。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做的本身就只是“唤醒女权”,如果真要去计较与她对立过的人,那么几乎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她的对手, 她是计较不过来的。至于家人的身份,她本身也不是真正的章嘉芬, 从始至终就不存在什么原不原谅的问题,有些事情, 笑笑也就过了, 是没必要再去计较的。
况且, 她说的也是真的, 章家的兄弟, 或从商,或从文, 但大体而言,都是些有社会地位有名望的人, 得到他们的支持,绝对要比得到一个普通人的支持要有用的多。
章君勉悄悄松了口气, 好像是自己终于干完了一件什么纠结已久的事情, 心情不自觉地舒爽了起来, 也自然有了些聊天的心情。
他看着杨雪唇角始终不变的笑意, 忽然问道:“佑亦,假如我想同沈氏离婚,你怎么想?”
也没什么特别的,他只是很想听听他这个妹妹的想法,很想听听这个几乎可以称为“新女性”的女人的想法。
但他的问题问得太突然了,不得不让杨雪愣了一愣,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这个问题是在询问她的想法。
而至于章君勉为什么会想要问她这个问题呢?或许只是因为沈氏也是一个“旧式女人”罢了。但与许章序不同的是,章君勉从不像许章序那般冷酷,他即便从不爱沈氏,但他起码给了沈氏应有的尊严。
而沈氏也从来不与章嘉芬相同——哪怕是“旧式女人”之间,也是各有不同的。章嘉芬性情温顺恭俭,而沈氏却是个势力尖酸的刻薄女人,她只在章君勉和章父夫妇面前恭顺。
只是,再如何说,沈氏到底还是个没有自主意识的女人......
种种思虑的最后,都化成了这一句话。杨雪叹了口气,先是似猜测般的问了一句:“你有了心仪的人?”
章君勉默然,但杨雪却知道,这大概便是事实的真相了。抿了抿唇,她道:“我倡导的是女性主义,我希望的是女性自主走出‘传统’的牢笼,但显然,二嫂她从未走出过这个牢笼。”
像是怕章君勉误会,杨雪没有停顿,立刻接着道:“当然,我并不是一个极端的人,我倡导女性的解放,并没有想要女权超越男权的想法,我要的是平等。所以,按理说,作为男人,你是有追求自己的幸福的权利的。哪怕是对许恣慕,我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如果仅仅是因为跟我在一起会感到不幸福,感到窒息的话,我想我还不会如此看低许恣慕他。但我如今的确是看低他,却不过是因为他在与我的婚姻里爱上了其他的女人罢了。假使他真的不想被束缚,一开始,他就可以拒绝与我结婚的。可他娶了我,却在与我结婚后爱上了别的女人。
二哥,除了没有他那般冷酷外,现在的你,和当初的他有什么分别?当然,对于他没有想用三妻四妾来恶心我,我是感到感激万分的,哪怕他可能只是为了不让他真正心爱的女人受委屈。”
张君勉张了张嘴,想要为他的“爱情”辩解,却又不知道从何辩起。
杨雪不在意的笑了笑:“二哥,我想告诉你的是,爱情并不是婚姻的唯一,婚姻里你所背负的还有责任。当然,我也知道,两厢勉强的婚姻会使两房都感到痛苦的,那么,就请你多给二嫂一些时间吧,在她真正想通之前,也在你感到对得起这段婚姻之前。”
章君勉默不作声的沉思着点了点头,显然是将杨雪的话给听了进去。
杨雪也不去急他,任他自己去想。本来嘛,她也只能是提提自己的看法,别人要怎么做,总要等他自己去想透。
“我知道了。”良久,才像是想起要对杨雪回应般,章君勉应了一声。然后,又紧接着道:“我今天来,是还想告诉你一件事的,恣慕回来了,现在就待在沪上。”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杨雪无所谓的撇了撇嘴角,笑道:“唔,我已经猜到了,今天的《沪上日报》我也看到了。”
显然,章君勉也是知道报纸上的事情的,现在看见杨雪并不在意,便放下了心。他看了看腕间的表,忽然站起了身,道:“我本来就是来看看你的,现在看着你过得很好,便也放心了。待会儿我还约了人谈事,现在便要走了。”
见状,杨雪也礼节性的站起了身。陪他走到了洋楼的门口,嘱了他一句无事可常来,并写给了他家里前些日子才安上的的电话号码后,便目送着他离开了。
等到再也看不见章君勉的身影后,杨雪才悠悠坐回了书房里的书桌前。
伏在书桌上,杨雪拿着笔,感到脑海中有些矛盾。本来,她只是想写些对许章序的回应,对他的一些做法的看法,顺便再呼吁一下“女权思想”的解放的。但在见过章君勉后,她想写的内容忽然有些变了。
她的初衷是让这个时代的女人懂得反抗,懂得这个世界并不单是属于女人的,但她想要的仅是男女平等罢了,她并非是要女人们将一切不幸福的原罪都归于男人的身上。
女人真正的解放,应当是意识到自己思想的错误后,寻求改变,而非将一切都归罪在男人的身上,期盼男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回心转意。
这样的女人,变与不变其实都并无实际区别,她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那部分,只能听到自己想听的那部分。如果有一天,这样的女人被抛弃,或许,她不会去同情,甚至还会讥讽其“咎由自取”。
是以,关于这篇《谢谢你,离开我》的散文,她不想去深究男人的问题,只想说明一个道理——想要幸福,你得先学会改变。
心中大概有了些想法了,杨雪拿起钢笔,在稿纸上写到——
“”
脑海里回忆起年少时的章君勉,偷摸着带着年幼的章嘉芬出去玩儿的情景,杨雪道:“与大多数的家庭不同,我有着一双思想老旧的父母,却也有着思想开放、生性不羁的一位兄长。曾经,在我幼时,我的这位兄长,总喜欢背着爸爸妈妈带我出去玩儿。有一次,他带着我去到了一片我从来没见过的繁华、热闹的土地。在那天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宝山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看着大家都静静的听得有些入神,杨雪便接着说了下去:“那天,我和我的兄长玩得很开心。但等我们被发现捉回家后,等待着我俩的,却是父亲那一根令人发憷的藤条。我的兄长可不像我那样胆小,虽然我们同样都害怕着我们的父亲,但他却在那一刻忽然挺直了腰杆,倔强的望着他,大声的他:‘我们为什么不能出去玩儿?!我们哪儿做错了?!’
我爸爸他沉默了好久,才终于给了我和兄长一个答案——原来,我们不是不该出去玩儿,而是闯进了一个我们不该去的地方。
‘为什么不该去?’
我的那位兄长因为好奇心而忘记了害怕,但幸好我爸爸他没有生气,反而是垂头丧气的回答我兄长说:‘那是外国的租界地,惹出麻烦来可就糟了,没处说理去!’
‘那又是为什么?’我兄长又问。当然了,其实我也在心底偷偷地问,但我爸爸他却再没有给出我们一个回答。他也没有在惩罚我们,而是摇了摇头,便走了。而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便一直留在我心底,成为了一个谜。”
说到这,杨雪大有一种谜底揭开的豁然之感,笑道:“幸运的是,在前些时候,我总算是揭开了那一层笼罩在这个答案上的面纱。”
“这个答案是什么?”那些来听课的人们其实未必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但此刻的他们已然陷入了杨雪所带动的节奏中,无法再分神去思考。此刻见杨雪卖关子似的停了下来,便好似意犹未尽般,迫不及待的问道。
杨雪见自己所需要的效果已然达到,虽没有直接将答案说出来,却也没再对他们逗弄下去。她说:“现在,我自己本身已经住进了外国的租界里,但我却看见,我们的一些报社、书社只因实事求是的写了些洋人的坏话,便被强行闭社。我看见,原本应该是为中国人执行公道的官员,却反而好像成为了洋人的一份子。我看见,我们的同胞在洋人的地盘上艰苦求职时,被辱骂成‘中国猴子’的屈辱一刻……”
杨雪的语气极缓极柔,却莫名的让人有一种深深的触动,让人能深深地感触到她话语深处的那一抹悲痛。
她将双手支撑在讲台上,眸光里涌动着深沉,轻缓的声线恍似来自灵魂的拷问。她问:“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她所问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生生震得众人噤若寒蝉。
杨雪也不在意,猛地放松了紧绷着的身子,将手从讲台上放下,不自觉的往身后倾了倾,带着一种莫名的觉悟的意味,云淡风轻道:“你们不必沉默,大可直说。所有的这些的答案都只有一个——‘中华不振’!所以,中国已经不只是中国人的中国了。”
“听我说到这里,你们难道都没有些什么是想说、想问的吗?”众人自始至终的沉默,使得杨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而首先回应杨雪的,正是先前那名对杨雪的反应不服气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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