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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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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如果购买不足60%,请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再看。  这么一想, 夏天就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上了饼,理智和情感仿佛两个小人,在他脑子里掐得是天翻地覆。无奈俩小人不给力, 半天也分不出胜负, 害得他连SWOT原则都祭出来了,强迫自己深呼吸,尽量冷静、客观地去逐条分析。

    结果当然不理想, 几乎没有一条, 利于他再坚持这个任性的突发奇想。

    夏天不甘心地叹了口气, 无意识地把双臂枕在脑后, 微微一动,胳膊肘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件,是搁在枕边的那个小Walkman。

    横竖睡不着,他索性戴上耳机, 按下play键,高建峰低沉清朗的声音, 在静夜里缓缓流淌而出。

    一道由抽屉定理衍生出来的题, 内容颇有几分无趣, 但意外地,居然被某人讲出了一种类似故事会的轻松调侃范儿, 除此之外呢, 录一盘磁带大约耗时100分钟, 真得有点耐性才能坚持下来吧。

    他听了十多分钟,困意全消,甚至还越来越精神了,只好先摘掉耳机,翻个身,把头深深埋进被子里。良久过去,才发出一声压抑的、近乎于呻|吟的叹息。

    所有的利弊和准则,全在那一声叹息之后化为乌有,夏天用一句话结束了整晚的思想斗争——H大里没有高建峰!

    目标明确了,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学校的住宿条件虽然差了点,但胜在自由自在。没过一个礼拜,夏天已适应的如鱼得水,自觉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稳步前进。

    周六晚上,住宿生大部分都回家了,只有个别体育生有训练会留校,夏天不愿意去徐家,打算照旧去教室上个晚自习,不想却在最后一堂英语课上,被高建峰的一张小纸条打乱了节奏。

    高建峰语焉不详,只说放学带他去个地方,搞得夏天整节课都不在状态,思绪完全神游天外。

    捱到下课,高建峰并没取车,两个人溜达着过了门前小马路,拐进一条不大不小的胡同里,没走几米,高建峰下颌一扬,停在了一家店铺门前。

    夏天抬头,瞥见“丽丽音像”四个字,原来是家卖磁带和租售录像带的小店。

    进到里头一看,店面其实不小,装潢还是那种柜台式的,很有古着感。

    “丽姐,”高建峰熟稔地和年轻漂亮的老板娘打着招呼,“这是我说的那朋友,你们先聊聊。”

    “她店里要招人,”他又侧过头,对着夏天耳语,“只看周日的摊儿,你问清楚能给多少钱。”

    合着是带他来找工作的,夏天有点没想到,但别的不说,单看这距离,的确比从学校去KFC要近便得多。

    丽姐说话很干脆,聊了会“基本业务知识”,转脸朝高建峰扬眉一笑:“行啊,你这小哥们挺懂行市,来我这儿的,还真就是玩摇滚的多,我正想找个能说出门道的人呢。”

    她转头再看夏天:“这么着吧,我也不亏待你,进货的事不用你管,就周日过来看一天,除了基本工资,你要是会推销,我可以再给你走点提成,怎么样?”

    丽姐说的提成,是指按卖出价的百分之五计算,一般的进口磁带售价15-20不等,港台的则是10块,每卖出两盒能赚1块钱,积少成多下来,好像也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客流量如何。

    “我这儿周日最忙,”丽姐说,“之前有个小哥们儿负责看店,结果前阵子跟人组了乐队,混北漂去了,要不我也不用急着找人。在我这待着,不光得会推销,还得能镇住场子,玩摇滚的嘛,多少都带着点小脾气,不过一般不会在我这儿闹腾。怎么着,有没有兴趣过来?”

    夏天连思考带犹豫,只用半分钟就应下了,赚多赚少那得看自己本事,但这份工,是高建峰给他找的。

    西京一向号称西北地下摇滚乐大本营,此后一段时间,夏天还真见识了各色摇滚青年、三教九流人等。他坐在那迎来送往,时不常的,脑子里会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念头,譬如这些人当中,没准哪个就是他那位素未谋面的亲爹。

    念头闪过,他觉得一阵好笑,笑完倒也没太大所谓了。他并不想认识那个人,也不存在任何好奇心。要说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也仅仅是那颗精子而已,没有养恩,为发泄误打误撞出来的生恩,纯粹是扯谈。

    托赖这年头唱片市场够景气,加之“摇滚爱好者”们的购买力比想象中要好,夏天靠走量提成,有时候日收益居然能比以前多。而且还可以“以公谋私”,和高建峰分享一些最新的便宜打口带,其中就包括即将大热的魔岩三杰之二,张楚和窦唯。

    而此时,距离“另一杰”何勇发行第一张专辑《垃圾场》,也不过只有半年之遥了。

    进入隆冬,气温如同高空跳伞,急转直下,动辄还要再刮个六七级的小北风,不必骑着车来回奔波,夏天的日子舒服多了。没客人进门,他一般会拿出试卷做题,当然大头时间还是在备战下周末的数学竞赛。

    只可惜,老天爷似乎不希望他过得安稳,在他以为岁月静好的时候,麻烦就找上了门。

    这日临近傍晚,店里清净了一会,夏天趁机埋头做起物理卷子,店门就在此时被推开来。

    三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晃着膀子,打头的穿了一身机车款皮夹克,模样十分嘚瑟,每走一步都恨不得往上蹿那么一蹿。

    几个人围着柜台不知嘀咕什么,半晌还点上了烟。夏天如今已训练出一双慧眼,知道这几个人不是来买磁带的,多半只是借地方避风,好像还在等什么人。

    小流流们也不搭理夏天,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看着表问:“那妞靠谱吗?别把咱给晃点了。”

    “没到点儿呢,急个什么劲。”机车皮衣嚼着口香糖说,“是她求着咱,等会这价码必须不能降,哎老五,这说你呢!别一看盘靓的妞就满嘴跑舌头。”

    “就她?”老五抖了抖肩,“俩眼儿长得还行吧,就是太他妈横,拽得都快上天了,看那样我就想抽丫的。”

    机车皮衣嘲讽地笑着:“人家可是干部子弟,你看那院出来的,哪个不是那逼样儿。”

    “哎,我说这票接了,咱真干么?”另一个家伙压低了声音问,“华子能给咱撑场子吧?”

    老五不屑的哼了一声:“就一崽子,至于么还怂上了?哎,才六岁,还是打农村来的,又没背景你怕个球啊!”

    机车皮衣听完捅了捅他,眼神飘向低头看卷子的夏天,示意还有外人别说太多。

    可这几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让夏天感觉不大对,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脑海。他余光盯着那几个人,片刻后,机车皮衣叫老五出去看看,不多时人回来,点点头说了句,来了。

    夏天等人走了,匆忙把店门一锁,悄无声息跟了过去。见一伙人走到胡同深处,他忙闪身躲在近处一辆小面包后头,隔着玻璃,夏天看清了站在前方不远处的女孩,心下顿时一沉。

    不幸真被他猜中了,那女孩果然是徐冰。

    徐冰的声音、表情都透着万年不变的不耐烦:“钱我带了,你们真能办成事?”

    “切,”机车皮衣抖着腿嗤笑,“只要把人带出你们院,一切都不是问题。”

    徐冰翻了个白眼:“不是挺能的吗?进个院都这么费劲,干脆我带你们进去得了。”

    三个小流流互看一眼,机车皮衣不耐地说:“不懂行市就别逼逼,我们有我们的地界儿,说好隔一条街的小胡同,时间地点不能变,一锤子买卖,你爱做不做。”

    徐冰咬着唇,扬起一贯高傲的脸:“做!”

    才坚定了两秒,她突然又犹豫上了:“你们……之后把他弄上火车,不会出什么事吧?我就想要他离开西京市,可没说要那狗崽子的命。”

    机车皮衣再度轻蔑地切了一声:“就那点钱吧,也值当闹出人命?你还真挺看得起自己的!”

    “来来来,甭废话了,先交钱,钱清了哥儿几个好干活。”老五起哄架秧子的搓着手,“三天后,驴火店门口,保管让你满意。妹妹,到时候演逼真点,保不齐会有点肢体冲突,受点小伤没事啊,哥也是为你好,这么着才能把你给摘出来。”

    他说着,和另外两个一通挤眉弄眼,仨人顺势笑出了一股贼兮兮的不怀好意。

    藏在面包车后的夏天皱了皱眉,听到这会儿,他已经全明白了,徐冰这是在花钱买凶,打算找人|绑架徐强强。

    说一句万万没想到,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夏天追出来那会儿,曾以为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徐冰找人收拾徐强强一顿,没成想她竟然能搞出绑架来。

    要说徐冰不过是个初二学生,但不计后果的程度,却足以令人瞠目。

    简直是用实力再一次刷新了她的脑残度!

    夏天在心中冷笑,什么仇、什么怨,至于想出这样的点子来?十有八|九还是被徐老太母子给逼的,那个拿女儿换儿子的计划没准真要实施了,让徐大小姐去农村,那不等于是在要她的命?

    再看看她找的这几个人,那句不出人命明显是敷衍,一群小流氓能有什么节操下限,绑完孩子说不准转手就能倒卖给人贩子,至于徐强强的死活,他们不会在乎。

    我也不在乎,夏天想,连同徐冰在内,这些人的死活,他统统都不在乎!

    嘴角挂着冷笑,他转身就要往回走,可才迈出去两步,却又停在了原地。

    既然不在乎,为什么刚刚还要跟出来?

    只为他心里非常清楚,倘若徐冰出了事,头一个垮掉的人一定是陈帆!眼看着机车皮衣男已经在数钱,另一个小流氓则在验看徐强强的照片,夏天眉头拧成一个死结——他知道,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坐视不理。

    冲出去的结果,必然是有一场架要打,他不光是搅局,还是断那几个小流氓的财路。夏天冷眼瞥着周边,顺手从墙根底下抄了一块板砖。

    赶在这么个降温天出门,高建峰事后再回想,总觉得是带着点鬼使神差的意味。原本打算去买几盘磁带,顺便再跟夏天吃个晚饭。在遭遇闭门羹后,他记起胡同深处有家卖胡辣汤的小店,天寒地冻时节适合用这个暖胃,吃完还可以打包一份带给夏天。

    只是还没走到地方,他先听见一阵吱哇乱叫,几个小子就像被鬼追着似的疯狂逃窜出来,其中一个穿皮夹克的,血淌得半边脸都是。

    再往里看,高建峰脚步立刻一顿,只见夏天拎着个板砖,目光阴鸷地盯着那几个人,脸上的神气,仿佛又重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感觉——凶狠冷冽,杀气腾腾。

    此刻,脑残的徐大小姐早吓得缩在了墙角,直到听见板砖落地的声响,她才猛地一哆嗦。

    回过神,想起眼前的人是她最讨厌的表哥,恐惧瞬间消散,徐冰咬牙歇斯底里地喊着:“要你多管闲事,神经病吧你?我告诉你,这事我跟你没完!”

    找到那间破烂的出租屋,阻止那对正在厮混的狗|男女。不,他压根就不想跟那男的说话,只想告诉那个女的——这男人连白嫖都不如,嫖完拍拍屁股走人,还给你留下了个狗杂种。

    吃你的喝你的,榨干你的钱,无止无休……

    上述这些话,是很多年以后,女人一字一句说给夏天听的。而狗杂种,指的就是夏天本人。

    狗杂种夏天从母姓,因为他妈直到把他生出来,也没搞清楚他爸到底姓什么,只知道那厮名叫阿巍,是个从西京来的地下摇滚乐手。

    夏天他妈人称六姐儿,名字真假、出处都已不可考,不过听上去,很像是在复刻那位毒杀亲夫的著名荡|妇。

    然而夏天怀疑他妈压根没看过《水浒传》或是《X瓶梅》,而且六姐儿也没亲夫,统共生了俩儿子,户口本上的婚姻状况一栏,到了都还是未婚。

    六姐儿年轻时是个大美人,顾盼生辉、灵气逼人。可惜美人嘛,难免会有点不安分,被人堵在路上吹几下口哨,叫两声尖果儿,灵魂和身体就开始一块儿发飘。

    尖果儿合该配尖孙,但六姐儿认为自己奇货可居,从她的追求者里是扒拉来扒拉去,最终挑了个野路子富二代。富二代有妻有子,她只能先从傍家儿做起。不想等到儿子落地,富二代还没有离婚娶她的打算,更摊牌自己其实就是个靠老子打赏,才勉强活得下去的伪阔少、真纨绔!

    于是孩子也只能从母姓,叫做夏至。

    夏至比夏天早到这世上八年,到夏天出生那会儿,六姐儿已经芳华不再,从尖果儿彻底沦落成了果儿。夏天没机会目睹她的风情万种,日常看见的永远是她在牌桌上,头发乱得像鸡窝,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骂骂咧咧。

    六姐儿从没上过一天班,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夏天以为女人都是靠打麻将为生的,当然六姐儿有宅基地,靠盖房吃租子也能养活俩儿子,但架不住她赌,输得总比赢得多。

    夏天小时候做噩梦,内容永远只有一个,就是他妈输牌。六姐儿心情一不好,甭管手边有什么,总能直接抡起来朝夏天身上招呼。有一回抄在手里的是把剪刀,夏天吓傻了,连跑都忘了,结果一剪刀下去,额头破开了半乍长的口子。

    夏天有阵子老想不明白,他妈不过是因为寂寞,和摇滚乐手打了一炮,然后不幸中招,为什么还非要把他生下来?后来他顿悟了,其实他妈需要的,只是一个发泄工具。

    六姐儿下手既狠又鲁,但只针对夏天。

    夏至就从不挨揍,毕竟人家那伪富二代爹每月尚肯给生活费。虽然给之前总要大吵一架,双方极尽羞辱谩骂——六姐儿撒泼打滚,状若疯妇,夏至甩着大鼻涕,负责往亲爹身上抹。

    闹完散场,夏天已经记不清多少回了,他看着那男人把钞票扔在地上,天女散花似的,撒得到处都是。

    夏天通常会跟在后头,眼睁睁看着他亲妈和他亲哥蹲下去,把那些钱一张张捡回来,然后母子二人相拥狂笑,就像是刚刚赢得了一场伟大的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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