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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三年不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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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不鸣

    刚入伏就热浪滚滚,到中午时分更是日头发白,树木青草都晒得发蔫,蒸腾出的水汽使得地面上两尺以下看起来扭曲变形,象是海市蜃楼一般。

    芜州城南一大片全是盐商夏家的宅子,琳宫绰约,桂殿巍峨,唤做锦绣园。锦绣园依山傍水,得天独厚,丝毫不受四个多月的旱情之苦,依旧郁郁葱葱,隐隐有蓊蔚洇润之气,羡煞陈国南部九城。

    夏老爷夏百川娶了十一房妻妾,生了十七个女儿,却只得了一个儿子夏懿,三代单传,还是不成器的。后宅中夏百川之母周氏看似不管事,却是高高在上的老祖宗。三年前正室吴氏病亡,至今没有把哪位姨娘扶正,目前由庶女夏苗当家。整个锦绣园就是个女儿国,女儿国里是非多。

    正值主子们的午睡时间,园子里静悄悄的,一辆盖着厚棉被的运冰车吱吱呀呀来到一处庭院的后门。

    一名婆子打开门,把担着冰块的小厮迎了进去。

    富丽之极的厅堂里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正在试新衣,摸着绯色百褶如意月裙薄如蝉翼的料子满脸喜色。

    四姨太云华原本是吴夫人的陪嫁丫环,后来又成了通房。亏她肚子争气,生了女儿,抬举成了姨娘,如今夏苗成了当家人,她又母凭女贵,住进了锦绣园里最好的几处院落之一的朱境阁。

    云姨娘下巴尖尖,身段也苗条,颇有几分姿色,无奈锦绣园里的美人儿太多,她渐渐走下坡路。如今才十四岁的女儿竟然成了当家的,得了脸面,吃穿用度堪比吴氏在世的时候,丫环仆妇从三人一下子升到十二人,她年轻那会子的争强好胜又回来了,瞅着镜中的自己青春犹在,白日做梦地想要再生个儿子,然后就可以在家里横着走了。

    夏苗正在楼上休息,王妈妈蹑手蹑脚走了过来,压低声音说:“主子,送冰的来了。”

    那小厮跟着进了门,夹了一块冰放入兽纹青铜冰盆里。

    厅堂前有一株高大的香樟树遮阴,倒不太嫌热,云姨娘瞥了一眼,见这小厮面生得很,心不在蔫地问:“怎地到未时才送来?”

    小厮眼观鼻,鼻观心,答道:“回主子,路上小桂子中暑晕倒了,发现后抬回去,再派小的过来,所以迟了。”

    “罢了。”云姨娘的目光又落在百褶如意月裙上,不想再为这点小事多费口舌。

    王妈妈却问:“宝姨娘呢?她的已经送了没?”

    宝姨娘是十一姨太,原本是名戏子,步履轻盈,绿柳蛮腰,眼含春水,声如黄莺,进门四年来荣宠不衰,给夏百川生了个女儿,名叫绿萼。

    “送,送了。”小厮见云姨娘脸色不对,又慌忙补充说,“霁月轩太远,怕化了,故此先送了。”

    室内渐渐清凉了许多,云姨娘却心头火起,强压下怒气,挥了挥手道:“还不快滚,莫要杵在这里让人瞧着烦心。”

    小厮偷偷吁了一口气,在一个婆子带领下把冰送到其他的房间。

    “腰身是不是要改小一点?”云姨娘前思后想,又不大满意了。

    王妈妈关上门,说道:“主子,不能这么容易就放过了他。”

    “怎么了?”云姨娘皱了皱眉,“还得改小两寸,嘱咐他们改好点再送来,上好的料子做坏了仔细他们的皮!还有,裙摆上加绣两朵荷花,太素净了老气。”

    见主子不当回事,王妈妈有些急了:“姑娘当家两个多月了,主子听到底下人怎么议论的吗?”

    “说什么了?”云姨娘抬起头来,柳眉倒竖,“谁敢在下面嚼舌根子?”

    王妈妈摇了摇头:“谁说的不打紧,打紧的是人家怎么想。”

    夏府里就数夏苗的嘴甜,上到老祖宗、周百川,下到小绿萼,把每个人都哄得团团转。仅凭了这点好处,一个庶女比嫡子嫡女过得还要风光,有时候云姨娘想一想都觉着不可思议。

    从没想到女儿有一天能成了当家的,她做梦一般,对王妈妈的暗示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人家说,唉!”王妈妈自己挑的事,却又吞吞吐吐了,“这可不是老奴胡诌,说的人不止一个两个,主子不信可以去查。虽说打小看着苗姑娘长大,可如今她已经是当家的,有些话不大中听……”

    听她绕弯子,云姨娘有些不耐烦:“你跟着我也有六七年了,有话就直说,我还会怪你不成?”

    王妈妈犹豫了一下:“是,主子不怪罪,老奴就直说了。底下人都说咱们姑娘太心慈手软,怕是不能服人。哪一个新官上任不三把火,把奴才们治得服服贴贴,只有咱们姑娘一句照旧例就不管事了。要想拉拢人心也不能没了章法,反倒让人觉着可欺。老祖宗是不大管事,可太太当年是怎么做的?老祖宗不管事,没有人敢胡来,咱们姑娘面团似的,谁又会看在眼里?”

    当初云姨娘不过是吴氏的梳妆丫头,不懂得管家的道理,却在一旁见过吴氏是怎么调*教下人的,鞭打板子都是家常便饭,严重的交牙婆子发卖,更有甚者死了也就死了,跟碾死一只蚂蚁差不多,家里来人用张席子一卷,都不敢张扬。

    同样是那帮奴才,掀得起多大的浪?云姨娘眉头紧锁:“他们说什么了?我要你一个字不漏地说出来,不得隐瞒!”

    “他们说,他们说……”王妈妈一跺脚,“园子里的打扫以往是一天早中午三次,现在他们说是天太热,懒得只做早晚了。伙房里看人下菜碟,十三姑娘要喝碗百合绿豆汤,过了吃饭的时辰居然就讨不到了,听说九姨娘发了话,要到老祖宗那里去讨个说法。今年打发去采卖的棉衣比往年要薄,好在还没发下来,收在库房里。还有……”

    这些日子以来,女儿就没对下人们训过话,没调动过人手,也没见几次主事的来报告。

    云姨娘只看到夏苗把假山旁的花圃给废了,种上了几畦时令蔬菜。每天一大早巴巴地浇水除草,忙活完后就去练武场,跟着不知从哪里请来的教习师傅,男孩子一般摔爬滚打,到中午才一身臭汗地回朱境阁,午睡后就闷在书房里,经常夜里到子时灯还亮着。

    书房里有五年来的账本,云姨娘还以为她在查账,可是有一回亲自去送茶水,却发现她看的不是账本,而是一本游记。当时云姨娘就火了,夏苗解释说不过是累了解解乏,一张嘴抹了蜜似的,云姨娘想着女儿大了,还是当家的,总得给她留几分颜面,便没多管。

    夏苗连那些搬家、增添人手、添置新衣的琐事都不管,全由云姨娘说了算。当时云姨娘还满意女儿百依百顺,满足了大权在握的虚荣心,听了王妈妈说的情形,越想越不对劲儿。

    云姨娘紧紧攥着衣角,不觉间把贵重的冰绡撕开了一个口子,咬牙道:“还有什么?说下去!”

    王妈妈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姑娘总说不打紧,奴才是实在看不下去,再这样只怕是,只怕是……主子,您得管一管!”

    “起来,知道你的忠心,但说无妨。”云姨娘坐到了太师椅上,深吸两口气说。

    王妈妈不肯起身,说道:“家里两个嫡女,青荷嫁人了,还有青梅在。大家背地里说按理应该是青梅姑娘当家,再怎么也轮不上五姑娘,是老祖宗糊涂了,是咱们姑娘哄骗来的。奴才就寻思,眼瞅着家里一团乱,她们一个一个却当做不知情,这是何道理?”

    是何道理?当然是嫌还不够一口咬死,要等到出大事了再群起攻之,就能死得透透的了。

    到时候老祖宗没有话说,云姨娘又不过就是丫头出身,连娘家人都没有,大难临头有谁能为她们母女出头?

    原以为女儿这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还混成了当家,以后嫁人也势必被人高看一眼,云姨娘还想着这一世就跟着享福了,没料到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云姨娘从屋子这头踱到那头,手心里全是汗。

    王妈妈抬头瞅了一眼,又说:“咱们姑娘乖巧可人,又有老祖宗护着,量她们也不敢对夏家的亲闺女过份,大不了不当这个家就是。只是,姑娘大了总是要嫁人的,被外人知道了,只怕当做好欺负的,这一辈子可怎么过?”

    说着王妈妈掏出手绢呜呜哭了起来。

    云姨娘更加心烦了,问道:“你说该如何是好?”

    若是问云姨娘哪种头面更好看,怎么搭配衣裳,今年时兴哪样发式……这些她可以对答如流,但说起当家她就不行了。她整日里就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和几个姐妹一起打马吊,脑袋瓜子里琢磨的只有三桩事:争宠、赢钱和攀比。

    “树威!”王妈妈眼神变得凌厉,左手手刀虚空里一砍,“只要拿几个犯了事的狠狠敲打给他们看,没人敢小瞧了姑娘,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云姨娘狠了狠心:“好,拿几个混事的重重地打!”

    “不可。”王妈妈又细数起来,整个夏府丫环、婆子、仆役、管事总共有四五百号人,每个都沾亲带故,罚了一个说不定就得罪了一群,麻烦就大了。罚得重了,被人骂狠毒,罚得轻了,反倒被人看扁。顶顶要紧的是要做给下面看,更要做给上面看,让老祖宗和夏百川满意才行。

    云姨娘听得头大,简直就是一团乱麻,高高举起的刀子却不知该要砍向哪里,一低头视线落在了王妈妈身上。

    王妈妈只比她大五岁,但看起来象是两代人,饼子脸,高颧骨,面色微黄,人很精明,是个不肯轻易吃亏的主儿。

    云姨娘身边总共才三个信得过的老人,除了王妈妈和燕子母女,就剩一个才十二岁的小丫头鹂儿。从前倒是还有个刘妈妈,她是夏苗的奶娘,三年前除夕宴上打破了白玉盏,被赶出府去。

    云姨娘打定了主意,扶起王妈妈,说道:“苗苗年幼无知,我又帮不上忙,以后王妈妈可得多多帮衬着。”

    王妈妈有些为难:“咱家姑娘那是一等一的好脾气,又是一等一的孝顺,可此等大事,她怕是不会听老奴的。我就是这么一说,还得主子拿主意。”

    这两句听得云姨娘颇为受用:“没事,我生的姑娘脾气性情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做,我会替你撑腰。”

    “那就……奴才就放肆了。”王妈妈低眉敛目地说。

    云姨娘找到了帮手,感觉天塌下来也多了个人顶,心下稍安。

    王妈妈低眉敛目,眼里的得意和贪婪藏得妥妥贴贴,只是嘴角的笑意绷都绷不住,羊抽风似地扯动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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