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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后，指了指身边的座椅，打破了沉默：“过来坐吧。”
Zoe走过去小心地坐下，背挺得直直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模样端正又乖巧。
李老静静地盯着Zoe的脸看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你妈妈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三年前。”Zoe咬了咬下唇，痛苦地回忆着，“她心脏一直不好，已经请了最好的医生为她治疗。可有一天我突然接到电话，说妈妈她……心源性猝死，我当时在美国念书，没能……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李老捏紧了拳头，因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感受到Zoe的痛苦与自责，不愿再继续问下去，转而柔声说：“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Zoe从包里取出那张她随身携带的黑白照片递给李老，上面年轻男人的模样已经刻在了她脑海里。
李老接过照片，看着青涩的自己和身后的S河，思绪回到三十年前，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温柔的笑容：“这张照片是月兰拍的。”
Zoe微微一怔，说道：“我在妈妈的书里找到的，那本书她没有放在书柜，而是锁在抽屉里的，叫……《情人》。”
李老的握着照片的手轻轻颤抖着，有些哽咽了：“我和月兰是大学同学，那时我们互相被对方的才华吸引，很快坠入爱河。《情人》这本书，便是她送给我的，她说她爱这女子不顾一切的爱欲，她也恨这男子懦弱胆怯的自卑。而我……最后竟也成了这样的男人。”
李老眼眸里盈了些许水泽，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在一起后不久，月兰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外公，知道了我们的事。他嫌我贫穷，认为我不能带给月兰幸福，有意拆散我们。月兰她……是个坚强独立的女子，她极力反抗，你外公拿她没办法，便找到我。他用月兰的幸福好言相劝，用我的毕业证和我的未来事业威逼利诱，于是我……当时的我……退缩了……”
李老哽咽着有些说不下去，Zoe望着他，用她这一代人的思想，去思考她妈妈和眼前这个男人的往事：“您为了自己的未来，放弃了妈妈，对吗？”
李老摇了摇头，露出苦涩的神情：“我这个人啊，没有那么在乎自己的学业事业。我退缩了，是因为我自觉真的配不上她。我怕她与我一起，便与父母决裂，不被亲友理解，受尽世俗冷眼。所以我任由你外公带她离开了S城，我是如此胆小懦弱，以至她奋力争取的自由，都被我糟蹋了。”
Zoe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掩下一片阴影：“妈妈她被外公带走之后，一直在等您去找她。等了很久，等到累了，等到乏了，等到心灰意冷了，便不再等了。”
李老轻轻地闭上眼，银色发丝因颤抖而散了几缕到额前，他痛苦地皱着眉，从喉咙里吐出话语：“那之后，我也离开了。我四处漂泊，四海为家，却依然怀念这里，终于在迟迟暮年又回来了。”
李老睁开眼，有所打算般，定定地望着Zoe：“月兰她葬在哪里？”
Zoe仿佛看穿他的打算，回望着他：“按照外公的要求，葬在S城郊外的江家墓地。”
“落叶归根……没想到我如今竟和她相距么近。”李老苦涩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能去看看她吗？”
Zoe真诚地点点头：“如果您方便行动，明早我就开车带您过去。”
李老微微颔首，欣慰地笑了。
苏然和赵秋夕并肩走到医院花园的小路上散步，夜晚的环境清幽静谧，偶尔经过的人都有自己全身心的牵挂和念想，无暇注意这两个戴着帽子的女人。
赵秋夕静静地听着苏然讲李老的事，偶尔轻轻点头，偶尔垂眸沉吟。
“一切都是缘分，李老与江月兰是情缘，江月兰与Zoe是亲缘，Zoe与你是友缘，你与李老之间又是善缘，有缘的人迟早会相遇。”赵秋夕有些感慨地说道。
苏然点点头，偷偷地瞥了瞥赵秋夕。月光流泻，柔和地洒在赵秋夕的侧脸，长睫幽瞳，黑发散在肩侧，温柔而美好。
赵秋夕感受到苏然的目光，侧过头看她，眉眼含笑，眼波荡漾。
苏然痴痴地望着她，竟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我和你之间呢，是友缘还是情缘？
“我有这么好看吗？”赵秋夕笑道。
“好看。”苏然的眼神真诚，在月光下晃着清澈的水波，“你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好看的。”
赵秋夕眼波流转，轻轻挑眉：“这话应该对不少人说过吧。”
“才没有！”苏然急切地澄清，又怕显得太笨拙，只好玩笑道，“在认识你之前，我可是觉得自己最好看呢。”
赵秋夕笑了笑，伸手温柔地抚摸着苏然的头，柔声说：“你的确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好看的。”
苏然被她的模样勾得五迷三道，一时又忘了该如何接话，只是呆呆地望着她。
忽然，赵秋夕目光一晃，收回了手，转身盯着前方。苏然心下疑惑，循着她的目光望去。
一个身姿妖娆的女人在距她们不远处停下脚步，蜜糖色长发垂在黑色连衣裙上，即便有帽子的遮掩也隐约能看见她精致的五官。
熟悉的又陌生的人。
“秋夕，苏然，这么巧啊。”女人走近她们，带着妩媚的笑意。
“晚晚，好久不见了。”赵秋夕温和地打着招呼。
这是苏然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如此近地接触林晚。上一次在小门，隔着距离。上上次在电梯，短短一面。她身上的香水味很好闻，只是比以前浓烈了些。
林晚对赵秋夕笑着点点头，见苏然怔在原地，刻意地打趣道：“这孩子这么久不见不认识我啦。”
苏然回过神来，局促地招呼道：“晚晚姐……”
“乖～”林晚语气十分娇媚，“感觉长高了些呢。”
苏然垂下眼眸不说话。
赵秋夕眼波扫过两人，勾了勾唇，轻声问林晚：“怎么一个人来医院了？”
林晚媚眼微弯：“来看一个朋友，你们呢？”
“也是来探病的。”赵秋夕答道。
“这样啊，那我先上去了。”林晚眨了眨眼，将食指竖在唇前：“我们互相保密哦。”
赵秋夕轻轻一笑，微微颔首。
林晚走过苏然，余光一瞥，神色复杂。
“她走了。”赵秋夕见苏然呆滞的模样，轻轻牵起她的手。
苏然感受到手心的柔软，抬眸望着赵秋夕，眼里盈了一层水雾。
赵秋夕心里一紧，微微蹙了眉，声音轻柔地问：“上次拍‘想念’的时候，你说‘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想念一个人’，我当时问你上一个人是谁，你没有回答我。据你刚才的反应，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人是林晚吧。”
苏然的睫毛颤抖着，眼里的水雾更浓了。她不愿让赵秋夕看见她狼狈的模样，别过头去不说话。
赵秋夕轻叹一声，松开握着苏然的手：“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吧。”
手上的温暖消失了，苏然感到一阵空虚。回过头望着赵秋夕，她温柔的眼神里透着些许失落。
不想让她失望。
苏然紧紧地握住赵秋夕的手，许诺道：“我会告诉你的……”
赵秋夕疼惜地抚了抚苏然的脸，轻轻地点了点头。
鹧天集团大楼内的办公室如常亮着灯。
秦盛清坐在办公桌前点击着鼠标，大K坐在她的对面，肆无忌惮地和自己的女儿视频。
“爸爸一会儿就回来啦，你先乖乖睡觉啊。”
“我要听爸爸讲故事～”手机里传来稚嫩的女孩儿声音。
“可以了。”秦盛清将电脑显示器转向大K，“就按这个版本发吧。”
“爸爸要和可怕的阿姨谈事情了，你乖乖的哦，拜拜～”
秦盛清面无表情地盯着大K。
大K关上了视频，把目光落到屏幕上，是关于“造谣陈若一Zoe打人”的《严正声明》和《律师声明》。
“带这个姑奶奶至少让我少活十年。”大K叹气道。
秦盛清对他的抱怨不予理会，淡淡地问：“声明归声明，具体解释是什么？”
“实话实说？”大K试探道，“Zoe承认只是推了他。”
“越描越黑。”秦盛清神情冷漠。
大K挑了挑眉：“我的大总监，你有高招就直接指示呗。”
秦盛清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事发当晚Zoe并不在S城，那张照片是之前在Q城的酒吧和朋友聚会时拍的，通过朋友圈流传至微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
大K狡黠一笑：“就等你这句话了，我这就叫人去布置个一模一样的酒吧背景出来，再准备一下机票行程单，安排几个好友证明证明。”
秦盛清微微点头：“白西吟是重点。”
大K露出自信的神情：“放心吧，现在她和我们也算是利益共同体了，没道理不站出来为Zoe说话。”
秦盛清冷哼一声：“我说的是，你之后要重点关注Zoe和白西吟的关系。”
大K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秦盛清的意思，表情严肃起来：“如果是苏然，你会怎么处理？”
“苏然不会打人。”秦盛清避重就轻地答道。
大K追问：“我是说，如果是苏然和白西吟之间产生了不同寻常的关系呢？”
秦盛清闭上眼没有说话，办公室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如果只是白西吟这么简单，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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