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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有才见沈宸走了,也告辞而出,直接回到了一楼房间。用一根木棍在暗门上用力一顶,再收回时,暗门已经垂了下来。
暗门是有卡扣的,在上下两边都能打开,这样才更加方便。
沈宸先把手提箱吊下来,再顺着梯子下到了一楼。
尽管对赵有才把何晓燕安排到这里,沈宸还是颇有些不愿意,但言辞和表情上并没有流露出来。
他把今夜暗杀吴容真的事情告诉了赵有才,这样楚娇就不用再为此费心思了。
至于影响,现在还不好判断。但通过报纸宣扬,相信威慑作用还是能够体现出来的。
“炸药、雷管已经有了,我抽时间把炸弹制造出来。”沈宸觉得多了两个房客,还真是有些不方便,万一她们去敲自己的门呢!
“你可以教给我,我来做比较方便。”赵有才也看出沈宸的为难,便主动请缨。
沈宸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也好,那就在这里做吧,你去把东西拿来一些。”
暗门开着,在这里制造炸弹,上面要敲门的话,沈宸是能听到,并且很快返回的。
赵有才答应着,转身去了地下室。
爆破说起来简单,不就是炸药装上雷管,再用导火索或电流起爆吗?
但涉及到军事的实际应用上,爆破则是一项很高深的学问,或者是一门专业的艺术了。
装药量、引爆方式、爆破方法等等,以及如何结合场地与材料,最大限度地发挥威力,甚至更高深的结构力学,都应该是一个爆破专家所要掌握的知识。
当然,沈宸不会教赵有才太多,能把炸药、雷管和定时引爆器组装在一起,做成一个炸弹,暂时就足够了。
至于更高级、更精巧的炸弹,以及如何利用厨房里的白糖、蜂蜜、面粉、苏打粉,浴室里的肥皂、清洁剂,花园里的肥料与汽油、柴油等石化燃料,造出代用炸药或是代用燃烧剂,沈宸则决定自己抽时间去搞,可不敢假手他人。
……………
“赌徒”、梁仲春的被杀,“立泰钱庄”被洗劫,可以说是拉开了一场小规模谍战的序幕。
一直以来,不管是中统,还是军统,虽然频繁进行暗杀,却是主要针对已经处于明面的汉奸。而对潜藏的特务,因为少有情报,并没有成为打击目标。
现在,钮美波的口供却打开了一个突破口。马名宇的第三行动大队根据此情报,在公共租界内连续行动,杀掉了五六个特务,摧毁了两个特务据点。
当然,日本特务遭到此沉重打击,对沈宸和楚娇也是很有利的。毕竟,那也是他们的敌人,少一个便少一分威胁。
几天之后,所谓的钮美波弃暗投明的声明书在报纸上刊载出来。其揭露的日本特务的罪恶,汉奸的无耻投靠,激起了更多的中国人的仇恨,以及抗日团体的警惕。
当然,这也让日本人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原来是钮美波叛变,才使潜伏在租界的据点和特务遭到了重大损失。
对此,日本人恨之入骨,拼命搜寻钮美波这个叛徒,结果当然是劳师动众却一无所获。
而在这些刺杀、制裁事件纷纷发生的时候,吴容真的被杀似乎并不怎么显眼,但影响却还是扩散开来。
因为,报纸上已经登载了“血旗门”的声明信,表示对此事负责。因为吴容真报警设套,与“血旗门”作对,才杀之以儆效尤。
这样一来,上了“血旗门”黑名单的人都有惶惶不安和恐惧之感。
沈宸和楚娇又趁热打铁,分别向两个目标发出了交钱买命的信件。为了确保成功,沈宸还压低了价格,由二十万变成了十万。
结果是一个乖乖按照要求把装钱的箱子放到了指定位置;另一个则和吴容真一样,要钱不要命,宁可花钱雇保镖,也不遵从指示。
好吧,既然把钱看得那么重,那就收命吧!
这次,沈宸没有用远程的狙击进行刺杀,而是检验了一下自己装配的定时炸弹。
就在永安商场外面,跟踪目标的楚娇下了车,步行着接近了目标停在那里的汽车。
在商场外等候主人的汽车不少,沿着街道停放,还是比较规矩整齐的。而司机一个个百无聊赖地坐在车里,或打着盹,或漫无目标地东张西望。
楚娇在目标汽车的尾部停下,蹲下身子装作系鞋带的样子,从包里拿出定时炸弹,用力在地上磕了一下,便顺手吸在了车底。
然后,楚娇站直身子,从容镇静地迈步离开。
这是一颗利用酸性腐蚀来定时的炸弹,用力一磕,里面很薄很脆弱的小玻璃瓶便会被打碎,酸液流出,开始腐蚀薄铁片。
薄铁片的厚薄,则是控制时间的关键,虽不十分精确,但比使用钟表安静,成本也更低。
这次楚娇用的是一个小时左右的定时炸弹,按照推算,那个时候应该是目标在回家的路上,或者是回到家里的时候。
而且,这个炸弹的药量不大,只有一百多克,顶多相当于两个手榴弹的威力。又是在车下爆炸,将误伤的几率降到了最低。
其实,按照沈宸的想法,也未必要把目标一下炸死。这次行动的一个目的是试验定时炸弹,另一个目的则是威胁震慑。
炸死了,就发声明为此负责,扩大影响;没炸死,就再发第二封信,看目标怕不怕,服不服,听不听话。
楚娇完成了任务,闲着无事,也进了永安商场,随便地逛了一圈,才回来坐车离去。
现在,楚娇手中有了“不劳而获”的十万元钱,便想着完成自己的初衷和想法,接济下那些穷人和乞丐。
沈宸虽然对“血旗门”的第一笔收入是分文不要,但却对楚娇的想法给予了建议和指导。以免楚娇直接去给乞丐发钱,弄得尽人皆知。
当楚娇坐车经过静安寺路那座庙宇的时候,她看到庙门前摆着的几张桌子,以及堆得高高的蒸笼。
几个帮派人物打扮的家伙,正在分发馒头,一人两个,排队领取。
能抹下面子来领馒头的,不是穷人,就乞丐,有钱人谁能丢这个面子?
“别他娘*的挤,都排好队,一个一个地来。”既然是帮派人物,那举止行动自然不会文雅。
领馒头的队伍排得老长,要不是这几个帮派人物维持着秩序,且只是沿着街道,恐怕巡捕都要来干涉堵塞交通的事情了。
楚娇远远地停下车,走出来,站在车外略带笑意地看着。
尽管这与她原来的想法不太一样,但能做到这一步,还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也算是比较欣慰了。
这些帮派兄弟都是沈宸让徐怀义派来的,打着行善的名义,花的是那勒索来的钱。
对于这种好事,徐怀义当然是欣然接受。既打响本帮的声名,还能获得好评,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花的是谁的钱,沈宸随便编了一个善人的名字。徐怀义也懒得打听,反正和他没有多大关系。有人问起,他自然也绝对不会说出沈宸的名字。
十万块钱哪,能发好多天的馒头吧?楚娇想计算一下,却被突然打断了。
楚娇低头一看,是一个小姑娘拉了她的袖子,还仰脸看着她。
小姑娘有七八岁的样子,瘦小的身上包着一件破褂子,腿上是一条灰短裤,从上到下褴褛不堪,脏得让人分不清哪是衣服、哪是她的皮肉,只有那双眼睛在闪闪发亮。
这个小姑娘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十分老练地搁在自己的髋骨处。
婴儿大概只有几个月,一双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天生就有这份儿耐心,好象他已在这个人世间经历了上百年的磨难似的。
小姑娘伸着一只手,天真的神情里充满了期待。
那副瘦弱的样子,使人简直无法忍心因她的鲁莽而生气。和那些走街串巷的乞丐比起来,她显然更容易引起人们的怜悯。
楚娇伸手从衣袋里摸出几块钱和几个铜板,小姑娘一声不响地把钱抓过去,捏着铜板端详了一下上面的方孔,便急忙转身跑开了。
那个婴儿一颠一颠地碰着她的髂骨,也没有哭声和叫声。
几个路人望着楚娇,笑得很怪异。
在他们看来,楚娇或者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富家小姐,还不了解上海那些走投无路的人。或者就是刚刚入了基督教的,新教徒总是喜欢用乐善好施来拍洋牧师的马屁。
楚娇暗自叹了口气,进了汽车,发动起来,驶向远方。
自从何晓燕搬进那座洋房后,楚娇也感到了很多不便。尽管她还去看望了朋友,关心了一下她脚上的扭伤。
就是那么很短暂的相处的时间里,何晓燕在言谈上的旁敲侧击,便让楚娇有些疲于应付。
诸如“你看得真准啊,那个刘丽楣还真不是好东西。你说她不象贫困民女,一点也不惹人可怜,我还不相信呢!”
“赵哥昨晚怎么没开车送你啊,他遇上我还真是巧极了,你说呢?”
“你招的房客也不简单呢!沈探长,我看过有关他的报道,打砸《中美日报》的特务不是被他打死了好几个?”
楚娇敷衍着,编造着,脑袋都有些大了,才勉强脱身而逃。
因为害怕见到何晓燕,楚娇都不太敢去隔音良好的地下室练枪了。
于是,练枪的地点便改在了修车行的车间里,由沈宸不定时地上门教授。
车间里关上门,赵有才把风,门房的老冯头儿是听不到消音后的枪声的。
当然,不管是地下室,还是车间,都有地方狭小的缺点。为了弥补,练枪用的靶子便很小,几根点着的线香而已。
但楚娇的进步却很快,因为她身上有着沈宸的一些感觉和技能,以及超凡的眼力。
有时候,甚至不用沈宸指导,她就会自我调整,以适应手中这杆后座力不大、却很精准的三八步枪。
其实,射击时那种熟悉的感觉,连楚娇都觉得奇怪。
如果不是知道是沈宸的意识和思想在头脑中的残留,楚娇一定会认为自己前世是个神枪手。只不过是在生死轮回中忘喝了孟婆汤,而把技能和记忆全带到了今生。
“靶场和实地的射击效果还是有很大差异的,除了环境不同,更重要的是射击时的心理状态和精神压力绝对不能和实际的复杂情况相比。”沈宸在旁讲解着,传授着经验。
楚娇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打死靶子,且不用担心被人发现,那心态自然是放松和稳定的。
这就如同理论和实践存在着差距一样,计划再周密,实施时也可能会遇到某些意外因素,这个时候就要取决于人的素质。
楚娇的手指一直扣在枪机上,远处的那点星火,似乎变成了佐藤,变成了曾让她低头鞠躬的鬼子。
只要自己的手指向下一压,可恶至极的日本鬼子,丧尽天良的汉奸,他们的狗命就会立刻消失。
这种感觉和想法,使楚娇感到很兴奋。
谁是生命的主宰?不是上帝,也不是阎王,是她!可以使人在一刹那间死亡的,是她!也可以手下留情,放弃剥夺这个生命的机会的,也是她!
一种奇异的、近乎梦境的感觉,逐渐占据了楚娇的心灵。她的身心和思想仿佛已经倾注于弹膛里即将击发的子弹,再无旁鹜。
沈宸瞅了楚娇一眼,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作为受过严格训练的职业特工,他的感觉是很敏锐的,在他眼里,楚娇在练习了几天后,终于在意识上得到了一次升华。
这就好比解题的思路,冥思苦想后豁然开朗,以后再遇到类似的,就迎刃而解,再不费劲。
现在的楚娇,端着枪一动不动,仿佛和枪成为了一体。精神态度更是犹如一口古井,幽深、孤傲;又象一尊雕塑,冷酷、旁若无人。
“绝对完美的一双手,不流汗也不发抖……绝不带着任何感情就下手。在你数百米之外,数着心跳等待,所有念头全抛开……”
一声闷响,楚娇扣动了板机,远处的一点星火熄灭,子弹射进了靠墙的沙袋。
沈宸检查了线香,证实这不是瞎蒙的,也不是被擦过的子弹带灭的,而是真真正正的被子弹打掉了香头。
冲着略显得意的楚娇,沈宸伸出大拇指比了比,又扔下一句话,“继续练,打灭那四根,不准有偏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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