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青山深处有人家 > 4.主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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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丛林的“绿光”是一种强大又纯粹的能量。对人有治愈、抚慰的奇效。

    只是没过多久,严锦发现这个神话般的金手指并非是独属于她的:

    当二人结合时,它就像泄闸的洪水一样,自她体中迅速流失而去了。她成了一个输液的瓶儿,被他抽取一空。

    阿泰注意到时,震惊地“噢”了一声,静止了半天不敢动......

    “抱歉......”他破天荒地说。

    凶恶的面具好似掉了,露出一抹冷峻的斯文。

    “不必抱歉。这是你的造化。二十两买到无价宝啊。”

    “……还能继续吗?”

    “如果我说能,以后可以让我骑头上作威作福吗?”

    他掐掐她的腮帮子,用惩罚的语气说,“就知你野心不小。门儿都没有。”

    “啊……骑脖子也行......”

    “废话多。”

    ......

    灵气散去还复来。

    事后的休息就是一场深度回血的过程。

    她的体内形成了一种软绵绵的慵懒,一种舒服的倦怠,使她陷入了彻夜的甜眠。

    清晨醒来时,人又生龙活虎了。全身部件都像新的。

    心情也很不错,没有一丝阴霾----她天生达观,又是“付出型”人格,性子一贯洒脱自在,并不觉得吃了亏。

    她穿着里衣,披着头发,安静地坐在床上。一边玩手指,一边思索如何打扫这间“鲍鱼之肆”。

    体格惊人的大块头从床头横到床尾,像搁浅在海滩的大鲨鱼,个头不到一米六五的自己,居然没有死在他床上,这简直算一场奇迹。

    不,是神迹。

    咦,好像听不到他的呼吸!

    她听了一会,犹犹豫豫伸出手,探他的鼻息。

    男人毫无预兆睁了眼,吃不消地讽刺道:“喂,愚蠢也该适可而止吧。”

    她嘻嘻地收回手,脸上笑容盛开来:“醒啦,早上好啊!”

    阿泰接着她的目光,静静对视了片刻。微不可见撇了一下嘴角。

    一夜夫妻百日恩。相视间,有了许多缠绵。

    她一点都不怕他了,连那张凶恶的脸也顺眼了许多。

    “非人类”的悬疑问题,更是一点不在乎了。

    对她而言,躺在这里的雄壮身躯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既不是妖,也不是兽。胡思乱想也无济于事。

    “起来吧,我一点都睡不着啦。”

    “没人拦着你。”

    “你也起嘛。我要把被子床单拆了洗。”

    “洗啥!”他不满地说,“我喜欢上面有我的味道!不许洗!”

    严锦噎住半晌,哄劝道:“洗吧。我也想染上我的味道呢。你的味道已经入木三分,洗白了我才能有一点机会。请给我一次机会吧!”

    阿泰别过头,痉挛似的动了动嘴角。

    *

    早饭是玉米甘薯粥,蒸芋头和炒雀子蛋。

    家里有一大筐的雀子蛋,不知哪来的------若是大块头自己爬树上掏的,人设就太崩坏了。她无法相信.......

    他倒不挑食。吃什么都狼吞虎咽,似要把自己活埋在食物里。

    这顿早饭自然也是风卷残云,一扫而空。

    严锦摇头晃脑邀功道:“大哥,以后我每顿给你做好吃的。”

    “算你懂事。量太少了,这么点儿喂猫还差不多。”

    “啊?虽然我做得好吃,你也该有所节制吧。粮食要省着过冬呢。”

    古代粮食稀缺。过两天要好好盘点,进行一番规划才是。

    阿泰满脸严肃,高高端着家主之威,胸有成竹道:“不必瞎操心。有老子在不会饿着你。”

    “我饿着没事,关键不能让你饿着。”她娴熟地拍着马屁。

    *

    早饭后,属于严锦一人的热火朝天拉开了帷幕:

    先打开门窗,前后通风。拂去窗纸的尘灰。用长棍绑着扫帚,清除家中一切蜘蛛网。

    被褥床单一概拆洗,用碱水浸泡、盐水煮沸。草席、棉胎、衣柜里的东西,全搬去院里晒太阳。

    移开家具和放粮食的筐筐斗斗,打扫家中每个角落。到处修补整理,彻底收拾。

    折腾了一上午,最后的工作就是填老鼠洞。

    阿泰忍无可忍地说,“你要把老鼠洞也染上你的味道?”

    “是啊。你走开吧,让我尽情发挥。”

    他恶声说:“堵上了它们还咋出来?讨厌的话就让它们搬走,使这种坏招不怕有损阴骘?”

    严锦瞠目结舌地震惊了。这满脸凶恶的人居然讲出敬畏因果的话来,实在是出人意料的冲击啊。

    人家一下子站到道德制高点上了,她却好像得到了“最毒妇人心”的光环!

    “……怎么让它们搬?”严锦深表惭愧地说。

    阿泰嫌她麻烦似的冷哼了一声。扁了嘴唇,发出一种类似蛐蛐叫的“吡吡”声来。

    接着,类似童话的一幕出现了:

    十五六只大小不一的灰老鼠从屋梁上、墙洞里鱼贯而出。排成一列,有条不紊向门外走去。

    领头的回头望望,对阿泰“唧唧”叫唤了几声。似乎在说:山高水远,江湖再见啊,兄弟!

    严锦:“……”

    “好可爱的老鼠家族啊!”她抖了抖鸡皮疙瘩,“要不,让蜘蛛、虱子和臭虫家族也顺便搬走吧。这件事就劳烦大哥去交涉一下,对啦,别说是我容不下它们噢!”

    阿泰:“……”

    这个油腔滑调的女人!

    午前,村里来了货郎。

    老远传来了悠扬的叫卖:“有妇人头油香膏,针线裹子卖喽......”

    梆子声散漫地敲着,仿佛从她记忆深处的旧电影里走了出来。

    严锦正在河边洗菜,闻声立刻奔回家,“大哥,给我一点银钱,货郎担子来了!”

    她的脸笑成了花,眼里的期待也开出花来。

    阿泰嘲讽道,“你翻箱倒柜大半天都没发现钱在何处。这也叫彻底收拾?”

    “诶?对啊......”真的没发现钱!

    “莫不是在老鼠洞里吧?”

    他面无表情,趾高气扬进了屋,从床侧拉出一个暗格来。

    里头扔满了碎银子、铜钱儿。目测有许多。

    严锦对钱没概念。

    她前辈子家境富足,卡里的零钱永远花不完。消费观又朴素,很少青睐奢侈品。所以,在金钱方面近乎是超脱的。

    “拿多少合适呢?”真是一点数都没有啊。

    阿泰拎起一吊铜钱,放进她玉片儿似的手掌里。一脸高傲的漠然。

    风一般的女子立刻出了门。沿河向西,再从田间干道向北直行。生怕货郎不等人。

    到达时,货郎担子旁已经站了六七个女子,叽叽喳喳的,活生生一幅古代民俗画:有婆姨婶子,也有大姑娘;大多穿着粗布裙,也有绫罗加身花枝招展的。形态不一。

    严锦一靠近,众妇人好似被定格住,无比困惑地望着她。惊怔凝在了每张脸上化不开了。

    “谁呀......”

    “是啊,这是谁啊,好标致的小娘子。”

    此刻的严锦穿一袭青布裙,头发一丝不苟朝后梳,盘成了妇人的圆髻。乌发黑亮,皮肤清润莹白。

    两眼又大又圆,眼尾却微微斜吊,既有一股俏丽劲儿,又透着清冷不俗。笔直的剑眉英气逼人。

    整张脸说不出的英秀端庄,绝非凡尘俗色。

    “啊呀,你是阿泰家的吧!”长贵娘一拍大腿,惊呼出声。

    严锦福了一礼,微笑道:“昨日才见,婶子便认不出了?”

    “阿泰家的!”妇人们炸锅叫起来,“这怎么说的!洗干净了这么好看呐!”

    “真是美人啊。比李燕妮还好看呢。”

    一女子娇声拖着腔说:“啊哟哟,这下子阿泰可真有福了。”

    酸味几乎溢出来。

    “王水娣你就眼红吧!”长贵娘扯开粗野的破锣大嗓笑起来,“你穿红戴绿也比不上人家。”

    “我们寡妇跟人家比啥?苦命人。”王水娣冷冷一笑,扭头刮脑地说。

    此妇柳眉桃腮,尖瓜子脸。说话间眼波横流,身姿漾动,是个天生妩媚的女子。

    听她自称寡妇,又姓王。严锦心中略微一动,不免多瞧了一眼。

    王寡妇对她勾引似的一笑,斜耷着眼皮瞄着她的身段儿。

    长贵娘似乎是个直肠子,毫不避忌地说:“你呀,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算不上正宗寡妇哩。”

    旁边的婆娘们都笑起来。肆无忌惮的,不给面子的笑。

    大家都不拿王寡妇当人。

    王寡妇很生气,板着一张猪肝色的脸,装作没听见。

    严锦事不关己,挤到货郎担子旁问:“有澡豆子吗?”

    一直处于呆懵状态的货郎猛然一回神,羞红了脸说:“有,有!澡豆,香胰子,皂角粉儿都有。”

    “有刷牙齿的吗?”

    “牙擦子,牙粉也有。都要不?”

    “多少钱?”

    “十文。”

    严锦点点头,又看上了针线包,绣绷子,布巾子,鞋面儿……目不暇接。只觉啥都该往家中买。

    一干妇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沉静如画的侧颜上,静静地痴了。

    各自心中落下一种“人比人气死人”的叹息。

    离此不到五十步的村口,恰好有个茶寮,连着村庄与官道。里面喝茶的糙汉子们都把脖子伸得好长,一个个的眼珠子飞出了眼眶。

    “比李燕妮还白哩。”

    “瞎说,没李燕妮白。”

    “白是白,屁股太小了。”

    “不小。不肥也不瘦!都像你家婆娘那张磨盘大屁股,拿来当桌子吃饭呢是吧!”

    有男子大声朝这里嚷嚷,“王寡妇走远点吧,你跟人家站一块儿,像染色的乌鸡啦,脸咋那么黑!”

    “我呸!没你屁股眼儿里的毛黑吧!”

    她显然没一点骂人的水平。拿自己的脸跟人家屁股里的毛相比,刺不痛别人,先自辱三分。

    四周男女笑得前俯后仰。

    王寡妇气得脸都涨紫了。仇恨地瞪了瞪严锦,愤世地说:“不买了,不买了,半天只做漂亮小媳妇的生意,我们寡妇人家识相点滚吧。”

    她尖酸地说完,真的甩着帕子滚了。

    “去去去!”长贵娘驱逐野狗似的,冲她背后啐着。

    那独自一人的水红身影颇有点可怜地远去了。就像被放逐了一样,消失在乡村小道上。

    严锦知道,对于别人的可恨与可怜,她再嗟叹也没用的。

    还是自己挑东西吧。但凡搭讪问话的,都被她用含羞的微笑对付了过去。人文文静静的,花起钱来却一点不文静。半晌功夫,半吊钱没了,兜罗了一大包,喜滋滋地家去了。

    身后的婆娘们真替她担忧:“买那么多,阿泰要收拾她了!”

    “人是挺水灵,看样子不会持家。眼睛不眨花掉五百文!好家伙!谁能养得起!”

    “四奶奶不是说她旺夫吗?”

    长贵娘压低声音,讲鬼故事一般暴睛瞪眼地说:“旺个屁,没长毛的女人是啥?白虎!天生的淫,个个克夫的,懂不懂?”

    “啊!”妇人如惊恐的麻雀般叽叽喳喳起来。

    “别胡说,四奶奶相看了,是超级的旺夫命!”

    “省省吧。四奶奶十次能说得中三次不?她这花法儿能旺起来我把眼珠子抠下来。”长贵的娘指着天赌咒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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