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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锦二话不说,起身走向丈夫。
未至身边,只觉胃里压不住,滚滚掀到了喉咙。
她立刻往远处狂奔,半路“呴”一下,翻江倒海地吐了。
心肝肺都在猛烈抽搐着……
一整晚上,因为那诅咒的缘故,她无法遏制地联想到被食人花吞吃的过程——身心如在十八层地狱。
无论引来多少灵气,也驱不散心底汩汩泌出的寒冷……
一直吐到胆汁尽空了,脏腑里的痉挛才平静下来。
这时才注意到,丈夫在焦急地拍着她的背......
严锦两手撑膝缓缓起身,上气不接下气道:“……大哥,搞点酒来给我漱口吧。”
好可怜的样子......
他望了她一会,脸上死沉死沉地去了。
路旁有一堆新烧的炭灰。严锦小心翼翼端了,覆在了污物上。
待丈夫提了酒壶来,她强忍辛辣,漱了几口。又拿酒洗了下巴,才掏出帕子擦拭。
酒过之处,皮肤好疼。想必都刺激红了。
收拾停当了,她神情蔫蔫地望着他。
太丢脸了......
他静静站着。人一半在幽光里,一半隐入黑暗。平常天黑会变成银色的眼,这会子竟暗淡着。
他在压抑着情绪----严锦嗅出了这种味道。
是嫌她丢脸?还是在心疼?
分不清呢......
她咧嘴一笑,低声幽默道:“吐成这样,该不是有宝宝了吧……”
丈夫:“……”
一晚上未谋面的云信和尚,迈着普度众生的步伐走来,温声道:“小徒让夫人受了惊,罪过罪过。”
严锦双掌合十,“大师言重。不关那位大人的事。是我自己贪吃,吃伤了……”
云信可亲地笑了。
“胡说八道!”阿泰凶恶地说,“吃得比猫还少,能凭空吃伤了?”
严锦:“……”
他似乎认定她是被吓的!
看这蛮不讲理的模样,好像要迁怒秦漠了!
这多不好!难道呕吐一下还要讹上人家不成?
这时,那位贵人也抛下官司,趋步出来慰问。
严锦尴尬得不能落脚了,扯谎道,“大人宽心,原是在家就不舒服的……”
秦漠真是“孝心拳拳”,温和致歉道,“师婶虽宽容,小侄却不能自恕,明日必登门赔罪。这会子夜寒太重,请回去好好地休息吧。”
严锦微愕。
明日要登门啊……我去,是不是被“大侄子”趁机黏上来了?
丈夫冷哼一声,把酒壶往秦漠怀中一丢,牵起她的手离去了。
议事堂前,精悍的护卫冲下台阶,快步向人群聚集处走去。
貌似有所发现了吧......
严锦想看结局,硬是被丈夫拖走了。
到了夜色深处,他的眼睛亮了。银色冷光如星子般在黑暗中升起来。
他不高兴地问,“不舒服为何不早说?”
她低了头,嘟哝道:“现在不是舒服了咩......”
“被个装腔作势的小子吓成这样,你这家伙是老鼠胆子吧?”
她不回嘴。
顿了一会,手吊住他脖子,爬树似的往上攀。两腿往他腰上一盘,如树懒般抱住了他。
丈夫:“……”
她把脑袋往他肩窝里一耷,顽皮地说,“不好意思,我又轻浮啦。”
男人哼了一声,身上无处发泄的戾气渐渐消散了,无声地环住了她的细腰。
这种抱法略消魂……他一时立在夜色里,有些忘步。
她揪了揪他的大辫子说,“回家啰!”
声音故作活泼,却明显透着无力。
他偏过头,用粗糙的胡茬脸蹭一蹭她的脖颈。半晌,胸腔里低沉唤了一声,“锦娘......”
“嗯......”
“还难受吗?”
“不了。一点不难受了。”她很乖地说。
声音单薄又脆弱。
他挺立在夜色中,半晌没有动。之后,缓慢又轻柔地迈开了步伐。
她微笑道,“我觉得自己好受宠......现在算不算骑你头上作威作福啦?”
“切,就凭你,这辈子没指望了!不过,骑不了头上,你可以骑......胯嘛。那样想怎么作威作福都行。”
她把头埋在他肩窝里笑,含糊地说,“我才不想呢。”
他也无声地笑了,半晌不甘心地说,“偶尔放肆些也不要紧……”
“才不上当……”
“没良心的东西。自己下去走吧,老子不抱了。”话虽如此说,铁臂却把她箍得紧紧的。
星光摇曳,夜色温柔醉人……
只是一时,村口方向又喧声大作,惊了这对夫妇的好气氛。
那“森罗殿”似乎又摇身一变,成夏威夷海滩了。
遥看去,人影攒动,灯光也在婆娑起舞......
“咦,大哥,粮食找到了吧?”严锦惊奇地问。
“傻家伙,怎么可能找不到?”
“诶?!为毛啊?”
“笨。肯定能找到嘛。”
严锦纳闷极了。
仿佛被灌下一口鸡血,身上来了力气。
男人略微后仰,瞧瞧她精神起来的样子,不由弯了弯眼睛。
接着,又不客气地数落她:“所以你这家伙过去到底瞎凑了什么热闹!除了把自己吓得呕吐,半点门道都没瞧出来,是吧?”
“门道……啥!有阴谋?”
男人对她叹为观止似的,夸张地“噢”了一声。
“你说呢,那小子为何要大张旗鼓摆宴?”
“他说,为了罪己还有抚民啊……”
严锦说完,难为情地咧了咧嘴。果然有点蠢,居然相信这种假大空官话!
她连忙捂住他的嘴,嘻嘻笑道,“ 你别讲,让我自己想想。”
丈夫非常瞧不起地哼了一声,张嘴叼住她的手指头,嫌弃道,“切,全是酒味……”
严锦由着他吃手,一边开动脑筋,一边嘀咕道:“反正有一点我是看出来了。他欺骗了村民的感情,拿酒把人家的秘密骗了出来。真狡诈!而且一点不以此为耻,脸说变就变!”
“这叫兵不厌诈。”他口齿含糊地说,“还瞧出啥来?”
她把手夺回来,在他肩上擦擦,“可能还想借此机会观察观察。”
“观察甚么?”
“观察谁有嫌疑……”
阿泰发出一声闷笑,“还有呢?”
严锦歪着脑袋,困惑至极地说:“啧——我就是不明白,为何粮食真会在秘道里……现在回头想想,当时他好像故意引导别人往秘道上扯,李燕妮一跳出来,简直是正中下怀,一拍即合......然后再兴师动众去找——立刻就大功告捷了!简直有如神助!嘿,世上哪来这种巧合嘛!”
“所以呢?”他的眼里光芒一漾,口吻像在逗孩子。
严锦凝思着,沿着唯一可能的方向摸下去,结论令自己不敢相信。
“所以……啊哟我去,他本来就知道粮食在那儿?”
丈夫默然不语。眼里有浅浅的笑。
严锦学柯南的样子摸住了下巴,“有可能吗?”
……
她兀自苦着脑子,等回神时,发现已到家了。
他放她下来,去壁上点了油灯。
严锦这才想起来,“哥,你晚上没吃东西吧?”
“跟和尚一起用的素餐。”
“啊……”她放了心,歪着头问,“你说,秦漠为何会知道粮食在秘道里呢?总不能是他自己塞进去的吧......”
丈夫瞟她一眼,歪了歪嘴角,“今儿还要洗澡吗?身子不舒服就邋遢一晚吧。”
严锦整个人却魔怔了,“啊哟喂,我好像摸到了真相的大腿……啊,什么?不行!澡要洗的!不洗不许躺床上。”
“每天洗啊洗,老子一身毛都快被洗秃了。”他咕哝着,进房取了洗澡用的大布巾子和澡具,把她抱了出去。
妻子还傻傻的。被自己摸到的“真相大腿”惊艳到了。
怎么可能呢?
粮食是他自己塞进去的吗?
也不是没可能!
如果他提早叫人了解过这村庄,很容易就晓得有这处秘道。
可是近万斤粮,又怎能躲开众人耳目搬进秘道?
丈夫脱了她的衣服,把人抱进热乎乎的水里。
“哼,脑子快想穿了吧?”他拿毛巾撩水在她身上,轻轻擦洗着。
严锦长吸一口气,又缓缓舒出来,“想来想去,下午运菜时最可疑。来的车子也太多了。还哟喝着报菜名儿,搞得闹哄哄的……那么多车,最后也没吃上多少菜嘛!”
“嗯,”丈夫的胸腔里低鸣一声,“好家伙,你可算抓到点子了!”
“诶!果真是那会放进去的?”
“嗯。”
“可是,当时里长他们都在啊!”
“支开那些家伙的方法可太多了。”
“啊......”
严锦受到一次三观暴击。瞠目傻了半天,摇头道:“可是动机呢,他这不是犯傻吗?”
“嗯?”
“为了破案倒贴粮食。这样的蠢事正常人都不会干呐!”
“这可不是蠢……”他捏捏她的腮帮子,“如果正儿八经去破案,根本不可能嘛。丢得那么离奇,对方会没本事藏得住?一味纠缠于真相,只会让自己陷入沼泽,初来乍到就颜面尽失,无法下台。”
“所以,他愿意付出这些粮食,让自己迅速立足?”
“这是一方面。”他缓缓眨了眨眼,“若我所料不错,这家伙来此是为图谋大事。接下来怕是会频繁往来李家庄。哼,老子这师叔正好让他拿来当筏子!”
严锦又被惊到。
宝矿越挖越深了啊!
“你想想,”丈夫讥诮地冷笑一下,“堂堂贵族到这地方当县令,本身就不太正常吧?抽疯也没这个抽法的!”
“噢......”她发出一声了悟的喟叹。
醍醐灌顶啊。
“可是万一粮食再丢咋办?”她问。
“再丢的话就正中他下怀!有的是办法搅云弄雨了。”
“为啥!”
他弯弯眼,并不回答,只把声音低些说:“哼,就怕不再丢了,往下的事就会越来越棘手。看那小子如何招架!”
严锦怔怔的。丈夫的脑回路她怕是一辈子赶不上了。
这些古人的脑子简直就是千年盘丝洞嘛!
她还是识相些,做个“无才就是德”的封建妇女吧......
严锦吐出一口气,放过了自己。
心情一松,人也顽皮起来。
脚丫子如连枷似的在水中拍打一通,掀起了水花无数。
丈夫忽然搂住她,“嘘,别动,有人往家来了……”
“谁啊?”她压着声音问,“不会又是王寡妇三个吧?”
“哼,是姓李的俩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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