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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凛抬回到他的营帐中, 已经过了子时三刻。
帐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军中的大夫与士兵忙不迭地进进出出, 热水,毛巾,止血的药材在帐中乱成一团。
候在帐外的姚十三以及数万大军皆沉着面色, 屏息候着里面的消息,未发一言。
沈慕痴痴地守在他的身边, 握着他渐渐发凉的手, 拼命地搓热着。她的眼眶发红得紧,却一颗眼泪都掉不下来。
都怪她,非要坐在他的怀里,让他白白当了淳于齐的箭靶子……
若是她能长点心眼,知道淳于齐会追过来, 安安心心地坐在他的后面, 兴许那一箭射中的就是自己了!
夜凛也不会变成这样……
忙活了一阵子,几个军医已将那支箭给取出, 涂了一些止血的金疮药包扎好了伤口。可夜凛的面色仍是苍白得紧,唇色却发黑,连着透过伤口上裹了几层纱布不断渗出黑色的脓血来,而且并未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沈慕见那几个军医围在一起议论许久, 却纷纷摇头,束手无策。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强装镇定, 走过去道:“这毒, 你们到底能不能解?”
其中一个稍稳重些的军医回过身子,对沈慕恭敬道:“夫人,这箭所射的位置还不至于要了国师的命,可是这毒偏偏下在了这,连通心脉,扩散的速度极快……而且此毒的确是极为罕见,至少我行医四十多年从未见到过。而且此毒的毒性异常烈,应当是狄族独有的□□。光凭着箭上残留的毒,我们无法分辨此毒制成的关键,所以就算是来得及研制现成的解药,也不知道该如何对症研制。”
“既然是狄族人的□□,就应该去狄族人中找,怕是宫中的蒋太医也束手无策。”
“夫人,依照我多年行医的经验看,如今也只能用保守疗法,先用口服的汤药缓解国师身上的毒性发作,可按照这毒的药性,用不了三日,国师他恐怕也是醒不过来啊——”
“……”
沈慕的小脸绷得越来越紧,呼吸愈发困难了起来,身子就有些站不稳当。
这老天爷,上辈子捉弄了她。
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是不肯放过她……
她一只手勉强撑着帐中的木桩,没让身子倒下来,垂着眸子默默望着榻上昏睡不醒的夜凛,一番哽咽,语气毫无波澜又确认了一边道:“……那你们,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几个人皆摇了摇头,叹气,无言跪了下来:“臣等无能,还望夫人恕罪……”
沈慕心里一沉,却紧咬着下唇,将两只手攥得很紧很紧,她回头最后看了眼夜凛,忍住脖颈间不断泛上来的酸涩,就朝外大步冲了出去。
姚十三和雷子看到沈慕从里面冲了出来,神情一反往常,才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忙上前跟了过去:“夫人,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哪?有什么事让我们代劳就好,要不让我们陪您去——”
“都别拦我!”沈慕几乎是吼了出去,火把下的整张脸都涨得通红,杀伐果断。
姚十三和雷子见状,大概也猜到了一些,他们都是中过毒这个毒的人,都知道这毒的解药只有那个人有。若是军中的军医都没有办法,下下策就只能去求淳于齐。
“夫人,你不能去!”姚十三一个激灵,先挡在了沈慕面前。
沈慕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冷声吼道:“都给我让开——”
姚十三和雷子面面相觑地看了彼此一眼,却咬牙,狠下心未让步。
“我让你们让开,难道没听见吗!你们敢拦我?”
“夫人……我们……”
雷子有些为难,还是说道:“若是夫人今晚去了淳于齐那里,用自己换回了解药,国师他就算活下来也不会庆幸的。何况淳于齐这人如此狡诈,中间若是再做什么手脚,故意拖延什么时间,也不一定能将国师救活——”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这等死!”沈慕用尽全力呵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她总算能明白,上一世她因失血过多濒死之时,夜凛用割腕自己的热血一口一口地喂到她的嘴边。
他当初并非是傻,哪怕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是送死,只是当看到你心爱之人要永远离去的时候,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姚十三与雷子见她这般决绝的模样,又想到帐中垂死的夜凛,心里也直揪得难受。
眼下若是想救夜凛活命,这的确是唯一的办法……
终于,姚十三先放下了手,不再阻拦沈慕。沈慕又剜了眼雷子,雷子撇了撇嘴也不再拦她。
她利索地拿过一把剑防身,便单枪匹马地往大营外冲去——
就在这时,里头的人突然通报:“国师醒了,国师醒了!”
“夫人,国师醒了——”
沈慕已然上了马,听到这话心里一沉,又笑着连滚带爬地从马上摔了下来,爬起来就扒开将士们先冲回到了那帐中。
一冲进帐内,就看到夜凛已经坐在了床上,面色并没有好看稍许,可的确是醒了。他看到自己,还冲自己微微笑着。
沈慕憋了一晚上的泪顿时全涌了出来,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呜呜咽咽地哭骂道:“夜凛,你到底一晚上要吓我多少次!”
夜凛轻轻拢着她的头发,微微笑道:“这不,没事了。”
沈慕想到什么,又猛地抬起头,较真地检查了下他那伤口处,好像确实已经开始结痂了,血也渐渐鲜红了起来,也没有之前那么黑了。
她稍微缓了缓情绪,又回头看了那几个军医,怔怔道:“是你们找到解毒之法了?可是你们刚才还说没主意的,而且确定他身上的毒性能清干净吗?”
几个军医脸上都挂着疑惑,不知该如何作答,到头来只是说了句“既然国师醒了,应该就是无碍”的安慰话。
他们晚上除了普通的军中止血的药,与缓解毒性发作的药,其他的都不敢擅自随意给夜凛服下。
可方才夜凛醒了之后替他诊脉,也发现他的毒性的确是在退散中。
可就按寻常的医理上看,此事实在是费解。
夜凛又拉回了沈慕的注意力,随口解释道:“兴许是他们刚才给我试了几味药,其中混杂在一起就有冲淡毒性的用处,他们自己也没研究个透彻。你就给他们一点时间。”
沈慕用力地点点头,又擦了擦眼角的泪,埋怨道:“你知不知道,我差点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说着,她又有些生气,嘟嘴骂道:“夜凛,若是你下次再这样无端吓唬我,若是你死了,我也不给你守寡,到时候让你的坟头上长满草!”
夜凛的面色一暗,想到什么事,眼角极其隐晦地抽了抽,又淡淡笑道:“知道了。以后,定不会再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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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夜凛没有了大碍,众人处理完剩下的事情之后,也都一一散去,这漫长的夜总算是能有个消停。
此时营帐中只留下沈慕和夜凛两人。
灯火昏暗,静下心来,在这营帐中能听到野外许多不一样的声音。
夜凛侧卧眯着眼看着她脱下外衣,只剩下了一件单薄粉色的内衣,眼角不由得扬了起来。
她刚拆完头发,回过头对上他的视线,不知道为何却有些害羞起来,低头小跑着就钻进了他的被窝内。
沈慕打了个哆嗦,“你都睡了这么久,怎么这里头还是这么冰凉冰凉的?”
夜凛回过身子,撑着脑袋静静地望着她,笑而不语。
沈慕没敢抬头看他,低着脑袋又凑近了他一些,伸出小手缓缓试探地搭在了他的腰上,蹭了蹭,嘻嘻笑道:“我奶娘从小就说我是个小火炉,跟我爹爹与哥哥一样。冬天里哪怕不用捂着手炉睡,都浑身发热呢,你摸摸看是不是?”
说着,她肆无忌惮地上前抱住了夜凛,紧紧地贴着他的身子,小脑袋用力地抵在了他的胸口。哪怕在被窝里闷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她也觉得甚是满足。
夜凛笑笑,也伸出手轻轻揽住了她不安分却火热的身子,虽然她抵得他的伤口有些疼,还是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是”。
他心痒地皱了皱眉,有些无奈,柔声附在她耳边叹道:“等到明日,我还是另外给你安排一个帐篷睡吧。“
沈慕一听,不服气地抬起了脑袋,嘀咕道:“为什么?莫不是你嫌弃我来这之后,好多天没洗澡了?”
说着,她特意还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毕竟她每日都用香露滴衣裳的,想来味道应该也没那么重。
“我怕你要是与我睡再睡一晚,我不便于养伤,倒是还要憋出别的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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