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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门进入,将饭菜放在病床旁边的柜子上,刚开始和江烨聊得起劲的江旬一,一看到我就起身离开,江烨交代几句,说让他有空去公司看一下,毕竟是父亲留下来的一点家业,不是大哥的就是他的,两兄弟都有责任。
我凝神片刻,还是决定追了出去,在走廊上,我喊住江旬一,他停下脚步,回首注视我。
“就问你一件事,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直接问他,“你没有恢复的那条视频,你还记得吧,上面有梁子柏,还有个戴面具的男人,那个男人你认出来了。”
江旬一面如冷霜地睇着我,微启的薄唇也丝毫没有温度,“现在是以什么身份问我?”
我一怔,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转过来,唇角斜扬,冷傲不羁地说:“你的事情,我已经没有兴趣,有本事你自己查到什么是什么,拜托不要问我,根本就不关我事。”
好一句不关我事,当然,我也知道,这不关他的事,从始至终我也没打算向他求救,也没觉得关他什么事,也没觉得一定要打扰他,好像是他自告奋勇地多管闲事,他,他凭什么这么横。
我想回骂过去,可是江旬一早就走得无影无踪。他突然这么说,我心里也就突然空空的,我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我一直都是孤军奋战,我怕什么,没有他我照样可以查到。这个臭小子,一副臭脸,还有个臭脾气,反正上上下下都是臭烘烘的。
返回病房,江烨一边翻阅杂志一边问:“旬一好像有心事,最近家里出了什么事?”
“你也关心家里吗?”我打开保温瓶,将饭菜端出来。
“你好像吃了火药,是我得罪你了?”江烨难得好脾气地安抚我。
我缓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如果心里有这个家,你就不会一直让妈这么担心了。”
“看来你是有言外之意。”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弄得鸡犬不宁。”
“如果你说话不这么阴阳怪气,我想我们可以谈得更好。”江烨品了一口鸡汤。
看他头上包着纱布,我有点问不出口,其实结果无非就是两种,如果面具男不是江烨,他可能会察觉我调查梁子柏,并且曝光我潜入聚会的事情,但就面具男是江烨而言,他照样不会觉得愧疚,反而先发制人,与梁子柏合谋再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无论哪一种结果,我都得不到好处,却暴露自己调查的踪迹。
思及此,我止住恨意,暂且让自己恢复理智,我知道他们的卑鄙,也就更加坚定我不让他们好过的决心,我已经没有多少底牌,调查的每一步都来之不易,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截胡,我肯定心有不甘。
虽然思量再三还是以大局为重,可心里的郁闷久久不能平静,一个与我同床共枕的男人,欺骗了我两年不说,居然还帮着情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我,可恨的我,却拿不出力量反击,我真是活得糟透了,我觉得糟透了。
我把日子过得这么糟糕,只有在母亲身边才觉得安心,从医院出来,我没有直接回家,我想去精神病院探望老妈,为了岑楠的事,我减少了去探望老妈/的次数,一来我忙,二来我愧疚,可以说是无颜面对。
“刚才有个你妈妈/的老朋友也来看她。”老妈/的主治医师和我肩并肩地走在医院的过道上,她对我说,“你妈住院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朋友,很有礼貌,是个绅士。”
“什么?我妈/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我妈在这里有朋友?没可能吧,我妈没说过她在这里有朋友,并且住院两年,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她有朋友,还特意来探望她。
最近事情多,怪事更多,当我还没走到我妈/的病房,却忍不住对医生说,我想追出去看看我妈/的朋友,虽然我追出去有点晚,并且毫无头绪,可我总觉得这朋友来得太蹊跷,也许是最近我变得神经过度紧张导致我对任何疑点都不肯放过。
跑到医院大门口,我四下张望,看着来往进出的车辆,对着陌生人也是一个劲儿地打量,估计他们都以为我是刚出院的病人。
漫无目的地寻找,肯定不会有收获,而此时我能想到的人,只有江旬一。不过后来,医生的话让我排除了旬一,她说,来看母亲的男人应该上了年纪,可能比我妈还要大。
“妈。”我坐在母亲身边,她手里多了一件陈旧的旗袍,我以前也没见母亲穿过这件旗袍,可是母亲爱不释手,一直不停地抚摸旗袍上面的蝶形盘纽。
“外婆教妈妈,妈妈把我教。摇啊摇,摇到我的外婆桥。大雨冲不走,大风刮不跑……”
“妈?”我紧握住母亲的手,她却微笑地念出十几年前教我的童谣,“摇啊摇,我的外婆桥。外婆故事多,小船装不了。外婆的祝福,妈妈/的怀抱,摇出人间情,温暖知多少……”
我低眉凝噎,从旁拥住母亲,将头靠着她的肩膀,虽然我们都很脆弱,可是也都拼了命地活着,母亲是我全部的精神支柱,我不能让她卷入纷争,更加不能让别人有机会伤害她,想到这里,我不禁后怕起来,不知道那个陌生男人究竟有什么目的,总之他的出现,让我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小绘,你看起来怎么这么憔悴?是不是读书太累了?”老妈/的记忆断断续续,时常出现混淆,不过我没有打断她的思绪,反而顺着她的话安抚她。
“妈,你怎么会有这件旗袍?”我指着母亲怀里的衣服,她低头看了看,蹙眉说道,“这不是我的,是你的吗?”说着,将衣服递给我。
我看我在她这里肯定问不出想要的答案,于是笑着接下旗袍,说道:“下次别人给你东西,你不能随便收下,除非你认识这个人,知道吗?”
“我认识这个人?”老妈认真地思考,点了点头,“我好像认识,刚刚那个人,我好像认识。”
“妈,你认识他?”我引导地追问。
“我想不起来了,他跟我说话,他说了什么呢,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妈妈很容易钻牛角尖,我担心会影响她的大脑,于是劝她先不要想了,可是老妈抓住我的手臂,一直不停地问我,刚刚那个陌生男人跟她说了话,就是想不起来说了什么,她很自责又很担心,她的情绪波动太快,我着急地安慰她,又叫来护士帮我平复老妈/的情绪。
在门外,我看到母亲又要忍受一针镇定剂的时候,真的是后悔极了。主治医生告诉我,大部分的时候,老妈都很平静,并且还能在白纸上面自行作画,她将那些图纸转交给我,我看这些图纸虽然画的歪歪扭扭,可大致轮廓都在,仔细一看,母亲其实画的是旗袍,之前在学校我就是学服装设计,我决定将母亲的图纸画下来。
隔着一堵墙,我坐在病房外面多陪了一会儿,直到护士小姑娘告诉我,我妈已经睡下了,我才放心地离开。
我回到江家,把旗袍藏在自己包里,上了楼,我还是忍不住把衣服拿出来,它不应该被隐藏,它的美让我也爱不释手,这一针一线的勾勒,犹如朦胧中萦绕而来的妩媚,恍惚中,一件衣服苍老了一段年华,猛然一惊,想起我母亲的故事。
从医院回来,已经是傍晚,家里很静,我送饭之前,将君君托给白晓琳照顾,白晓琳是个在家里闲不住的人,她必定找机会将君君带出去,正好无人打扰,我抿嘴一笑,勾起一抹小得意。
放水净了身,我以一种十分敬意的姿态穿上这件旗袍,我以为,这就是母亲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是她的旗袍,是她曾经许诺给我做的嫁衣。
水墨印花复古典雅,我对着长镜穿上身,散开的长发向左聚拢置于胸前,特别是立领盘纽,精致蝶状,我用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然后扣上,双手慢慢地沿着身体曲线滑下来,摆侧的开衩恰到好处,这间旧衣裳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
我很少穿旗袍,也忘了小时候跟随母亲学做衣裳的乐趣,但是今天,这些记忆全都找回来了,是那个神秘的访客让我和母亲找回这段记忆,可我们都不知道他是谁。
“咔嚓——”就在我冥思苦想的同时,房门尽然被人轻而易举地打开,我扭头一看,与门口同样惊愕的江旬一撞上目光。
惊鸿一瞥,眉弯间,相思负红妆,一场烟雨一场梦。你我相望,注定站成对岸。
“对不起,我以为,你不在家。”江旬一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盯到我心里发虚,身子微微颤抖着。
“我刚刚回。”我回家后像是着了魔,尽迫不及待地穿上这件衣服。
江旬一尴尬地说:“我拿大哥的文件,他说放在房间。”
“嗯。”我退后半步,差点撞了背后的长镜。
“小心。”江旬一健步上前,我刻意避开他的好心,他似乎有所察觉,并未再近一步。于是他转身去找文件,在离开房间时,他突然顿住脚步,侧身轻叹,“你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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