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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村里所有的村干部聚集在村长吴胜勇家里开会,等吴胜勇和李石头把县里开会的内容详细传达给了在座的村干部后,村干部们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吴胜勇面色凝重地坐在一旁,国家已经决定要推行“统购统销”政策,如今县里提前开会就是为了让干部们先做好准备工作,等过几日全国正式公布“统购统销”的政策后,他们这些干部就要打头阵安抚好底下的群众,做群众的思想工作。
大半晚过去了,吴胜勇心烦意乱地做总结:“咱们国家做的决定有国家的理儿,领导人都说了咱们国家人口多粮食少,为了国家能发展得更好就要进行粮食管控。咱们老实按着政策办就成!”
一听这话,村妇女主任吴金兰立马站起来骂她哥吴胜勇:“按着办,你说得倒是轻巧!以后分派到村里每家每户的‘粮食收购任务’咋完成,村里人可不是人人都那么积极的。”
她家二闺女到相看婆家的年纪了,她本还想着去自由市场卖点粮食好给二闺女置办点嫁妆,现在是不用想了,先用粮食来完成收购任务再说吧。
吴胜勇怒了:“刚不是讨论过了吗?!咱们村所有的干部都要去到群众家里,挨家挨户做通群众的思想工作,咱们们说明白了村里人会响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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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这次的村干部会议才散会,李石头和同路的村干部沉默地走在只有一丝月光照射的村道上,刚走到岔道,李石头就远远地看见了自家院门口那堆正在燃烧的柴火,顿时李石头心下一松,快步朝家走去。
等进屋了,李石头瞧见赵翠枝坐在炕上打瞌睡,忙小声地说:“困了吧?以后我晚上再去开会,你就先睡吧,别等我回来了。”
赵翠枝揉了把脸,困意消散了些:“你没回来我哪能安心睡下啊,我再困也要等你回来。”
李石头坐到炕上,朝赵翠枝笑了笑,转头瞧瞧睡得正熟的小闺女,忍不住伸手摸摸小闺女透着红晕的小脸:“乖乖睡得真香啊。”
赵翠枝笑笑:“小娃睡得香长得快,一眨眼乖乖就长这么大了。”顺手给闺女掖好薄被,天凉了一不注意就会着凉的。
夫妻俩坐在炕上呆呆地盯着睡着了的李晓玉半响,才小声地说着村干部会议上的事儿,李石头拉着赵翠枝的手低声说:“以后我没法子再买那么多肉回来给你们娘俩吃了,委屈你们啦。”
赵翠枝不在意地笑笑:“委屈啥啊,咱们家有啥就吃啥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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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三年过去了,到了一九五六年的秋收季。
天还没大亮,李石头和赵翠枝就在自家的水田里忙着收割水稻了,他们不仅要尽快把水稻收割好并拉到碾场上,还要趁着日头好赶紧把稻谷脱粒、晒干,夫妻俩因着连轴忙了好几天,人都瘦了一圈。
李晓玉已经七岁半了,头上戴着一顶大草帽,满头大汗地捡掉在地上的零散稻粒。如今家里的田地少收成也不多,家里既要交“公粮”——也就是税粮,也要完成上头额外派下来的“粮食收购任务”指标,最后剩下的那一部分口粮只能勉强养活一家三口,所以落在地里的粮食也要尽量多地捡进粮仓里。
一直忙活了大半个钟头,李石头才停下手里不断挥舞的镰刀,站起身揉揉腰,顺手又抹了把汗,当他回身看到自己闺女还在弯腰捡稻粒时,忙心疼地喊:“晓玉,别捡了,日头太猛了,你先去草棚里躲躲日头,过两天再过来捡。”
李晓玉“哎”了一声,抬头对她爹笑笑:“我再捡一会儿就过去啊。”
说完,李晓玉继续弯腰捡稻粒。她们家的水稻今天就要收割完了,明天开始要赶着给稻谷脱粒、晒干,过不了几天还要忙着去地里收其他粮食,哪还有时间来水田捡稻粒啊,现在能多捡一点是一点。
她现在半大不小的,也不能帮家里割水稻,也就在“捡漏”这个小活计上能帮上忙了。
太阳越升越高,把人晒得眼晕,李晓玉有点撑不住了,腿软地跌在水田里,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忙起身走到草棚里歇歇。
村里的水田一户一户地连在一起,一眼望过去水田里除了水稻就是田埂上的杂草,想在附近找棵树木躲一下太阳都找不到,李石头心疼她们娘俩,特意找来几根竹竿,合着割水稻后剩下的稻桩简单地搭了个草棚,好让一家三口在顶不住的时候有个歇脚的地方。
在草棚里坐了一会儿,又灌了大半个竹筒的凉白开,李晓玉还是觉得自己浑身发软、眼冒金星,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有点中暑了,干脆直接躺到泥地上闭着眼睛休息。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草棚里躲太阳吧,不能逞强去捡稻粒了,身体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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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李晓玉被她娘摇醒,脑子还有点发懵,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娘。
赵翠枝见闺女醒了,就给自己狠狠地又灌了几口凉白开,推推闺女:“你坐进去点,我也歇歇。”
李晓玉坐起身,往草棚的阴凉处挪,给赵翠枝腾出块地方:“娘,现在是啥时候了?”
“都过晌午了。”赵翠枝拿起放在一旁的两顶草帽,递给自己闺女一顶,自己拿着一顶:“自己用草帽当蒲扇扇扇风。这天太热了,我都快冒烟了。”
李晓玉摸摸肚子:“晌午了啊,怪不得我又累又饿。”
赵翠枝轻轻地在闺女脑袋上拍了一掌,笑着说:“晓得累了吧,晓得累就好。你可要给我好好念书,以后考进工厂当工人你就有供应粮吃了,也就不用下地干活了。”
李晓玉认真地看着她娘:“娘,以后我肯定能吃上供应粮的,我也会让你和爹过上好日子。”
赵翠枝欣慰地笑出声,笑着笑着,眼眶就有点湿润了,赶紧转头扒拉出藏在稻桩堆里的两个大竹筒和三副碗筷,再拉开大嗓门喊李石头过来吃午饭。
如今因为要抓紧时间抢收,赵翠枝为了节省时间就干脆把一家三口的午饭带到水田里了,等李石头坐好后,一家三口才吃上了今天的午饭。
午饭是切得细碎的红薯叶、红薯粒和大米一起熬成的红薯稀饭,看起来不好看但吃起来还行,两大竹筒的稀饭一会儿就被三人吃完了。
休息了会儿,李石头对被晒得黑瘦的赵翠枝说:“水稻都割完了就差一点没捆成捆,待会咱们俩用小推车把地里的稻谷拉到碾场吧,村里的那头老牛和骡子是轮不到咱们们借了。今晚咱们俩再辛苦些,趁着夜里凉爽也有光亮,把稻谷都拉到碾场,明天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赵翠枝应了一声,转头就对李晓玉说:“你回家去,好好歇歇,你还小呢,这里不用你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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