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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要一口一口吃, 事情要一件一件做,敌刀的事情暂且押后,手头上该做的的东西做完再去考虑, 锻刀房周围五百多米开外拉起警戒线, 路过的狱卒们一看就心里了然, 宗珏大人又在搞什么危险的试验了。
锻刀炉里燃起的地狱的业火熊熊,冷却用的水是天国转生池的清净之水,矿石的选用复杂,一样样放在那里不像是用来铸造的铁反而像是昂贵稀有的宝石熠熠生辉, 缭起轻薄柔软恍如梦境的半透明云烟。
红色的火光, 冰蓝的水光, 矿石五彩斑斓的辉光, 不大的一间锻刀室被各种交相辉映的色彩映照得如同一场瑰丽奇幻到不真实的梦境, 仿佛已经走到了因果循环的终点,抬头俯首天花板上地板上无数象征命运的“线”纠缠交织被无形的手拨弄出种种形状,从火焰中喷薄, 又没入水中, 又从水中涌出,淹没矿石的色彩。
药郎只是站在门口看着, 就已经被这种奇景夺去了呼吸, 失魂落魄直勾勾地盯着那些本应无形又被辉光镀上色彩的“线”, 分明是无生命的存在, 却不知为何就像久别重逢的故友亲朋一般熟悉得让他想要落泪, 他伸出手, 那些“线”就聚集在他指间流转穿梭,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似乎失去了重量,要被牵引着融入辉光之中。
“哐当!”
重重的锤子落地声敲碎了这场梦境,他猛然回神,看见宗珏把一个锤子分给小狐丸,宗珏拿出来的是两个看起来与这梦幻奇景格格不入的丑陋锤子,炭黑色的大抵是某种木头砍削打磨而成的把手,锤头部分也是黑沉沉又粗糙的一大块,因为用的久了经常受力的部分便扁了下去,形成一种一点也不规则的奇怪形状。
“小心点。”宗珏说道,“这里的因果可是会吃人的。”
然后,就像是曾经他锻造小狐丸时那样,相锤者对主锤者屈膝三拜,小狐丸不知从哪里拿出了那个遮掩住上半张脸的狐狸面具,因为年岁久远早已失去了稻荷神附加上的神力,但上面的红金纹路依然艳丽如初,红色浓郁,似晨起时将开未开的蔷薇,金色闪烁,如洒落在露水之上的曦光,半眯起的狐狸眼睛用朱红拖长眼尾,无端生出几分诡谲飘忽的妩媚。
小狐丸半跪在地上,抬着头举起手认认真真将面具覆在宗珏面上,隔着面具去看那双眼睛,就像一瞬间穿越了无数岁月,回到了那个他刚刚诞生的时刻,那时懵懂迷茫,记忆的最初印刻着的就是那双眼睛,伴随着黄泉眷属为他开刃的鲜血流淌过刀身,在他心口烫出一个永远都隐隐躁动着疼痛着的伤口。
“会看不清的。”宗珏这么说,但还是配合着俯身让面具掩住面容,唇角无意识微微扬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
他转过身,挽起衣袖把衣角塞进裤子里,再过几个小时估计他就会因为剧烈的体力劳动和高温不得不把上衣脱掉,现在还是得好好穿着的。
火还要再大一些,地狱业火以亡者的罪业为燃料,宗珏在火焰里添了些阿鼻地狱亡者的枯骨,火焰便瞬间燃到了几人高,热度灼烧着灵魂,而后才是烫得肉体口干舌燥汗水如雨滚滚而下,这样的温度之下矿石渐渐熔化,原本如同水油一样泾渭分明的种种矿石交缠渗透,从五彩斑斓化成了纯然的被灼烤而成的红,剑模由宗珏的灵力构筑,柔软的液体铺就而上,紧接着药郎划开手腕,比鲜血更快的金色的雾气争先恐后地涌出,顷刻间占满了整个锻刀室,而那些游走在空气之中的“线”仿佛春天时的冬雪,碰到雾气的刹那间就消散无形。
雾气是有意识的,在短暂地吞噬了屋子里的“线”之后,开始一点点地试图融入流淌在剑模之中的液体里,宗珏的灵力开辟了最为轻松快捷的通道,雾气在细如发丝的通道之中游走,越来越凝聚,越来越厚重,体积也越来越小,红色的剑模覆盖上了密密麻麻的金色纹路,再之后,一锤一锤,没有止息没有停顿地敲打,将还不稳定的形状锤打成型,将无形的因果固定在有形的兵刃上。
主锤夹杂着黄泉的秽气砸下,抬起的瞬间相锤杂着高天原的轻灵之气接踵而至,一声沉闷,一声清越,黄泉与天国,生命的开始与终结之处并存,因果循环的节点,在灵力交融之中化为缩影降临于半成型的剑身之上,与其说是剑,倒还不如说是无数因果集合而成的投影,舍弃了所有刀剑应有的杀伤力换取对于斩断因果执念的力量。
雾气还有最后一丝缠绕着药郎的伤口上,不离去,也不消散,就那么飘飘荡荡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溃散,却又稳定无比地缠绕着。
锤声止息之后,将尚且滚烫的剑浸入冷却的水中,激起大量的雾气翻涌,洗练出如晨曦的光彩。
像是将日光截下一段做剑身,又取了彩虹做刃。
屋子里的一切光彩都消失了,或者说,都融入了那柄剑中。
还没有剑柄,只是光秃秃的剑身,但也好看到足以让人心醉神迷。
“你握住剑,我们就该分别了。”宗珏看向药郎,“记得再见到我的时候,不要请我喝那么难喝的酒。”
“你那时候分明也喝得很开心。”药郎说道,当他握住剑时,伤口之中最后一丝雾气流淌进了剑身之中的刹那时间开始倒退,一切都开始倒退,药郎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血液倒流的声音,他被时间线拉扯着弹起又落下,剧烈的冲击力让他口鼻流血两眼发黑,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等到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映入尚且发花的视网膜中的是平静流淌着的溪水潺潺,空气中的气息古老而令人怀念,一切都在悄无声息而又震耳欲聋地提醒他,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时间线上了,他孑然一身,除了那把剑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过有你在就好。”药郎摸了摸身边的剑,剑身嗡鸣两声,似乎极为愉快的样子。
“得先要找个有人的地方。”他辨别了一下方向站起身,沿着溪水走进了树林之中,渐行渐远。
此时另一边,宗珏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锻刀房又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去鬼灯那里把喝茶吃点心正玩得开心的敌刀带上,再带好小狐丸,趁着伊邪那美还没注意到天津神的踪迹返回了本丸。
这次的敌刀怎么说呢,除了实力非常强之外造型也非常的诡异,宗珏看着他放在身边的本体,突然很想知道铸造者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才会选择这样的造型——巨大的扇子足有半人高,无论是从实用性的角度考虑还是从美观的角度考虑都出于极为微妙的位置,没有相当的实力拿着这种兵器大概只会碍手碍脚自寻死路。
同样他也很想知道时间溯行军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选择了这个兵器,画风跟整个敌刀阵营都不怎么符合。
注意到宗珏的眼神,敌刀挑了挑眉把身边的本体推过去,“火焰团扇。”他也不知道是在介绍兵器还是在介绍自己,“宇智波一族代代相传的兵器,如果不够强大的话,可是没办法使用我的。”
并不是钢铁所制作而成的兵器,宗珏一摸手感就大致推断出了用料,制作这件兵器的手法并不是多好,完全是靠着足够高级的材料来提升实战能力,单是造型他都能挑出一堆可以修改的错误来,的确是没有足够的战斗经验来适应的话根本无法使用的兵器。
火焰团扇会跑到黄泉来,自然是有所求的,他用“其实我一直觉得宇智波家可能脑子不太好”为开头,给宗珏讲了一遍自己主人的故事——大抵就是一个渴望和平的弟控少年是如何被蒙骗着一步步作死然后把自己真的作死了的故事。
充满了火焰团扇的个人偏见和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火焰团扇虽然是宇智波家代代相传的兵器,真正拿着他当实战兵器寥寥无几,用得好的其实也就只有那个叫做宇智波斑的男人,宇智波斑也是他所见到过的宇智波家有史以来资质最为出众的忍者——在他的那个世界拥有超自然力量的人被称之为忍者,但是跟大众意义上从事暗杀刺探等任务的忍者并不相同,更加像是忍者,武士,异能者,军人等等的集合体,并且在拥有那么强大到压倒性力量的同时及其不可思议地并没能拥有与力量相称的社会地位,反而成为了国家博弈的棋子大量消耗在了内部斗争之中。
像是宇智波一族这样曾经是贵族却又去做忍者的,就会被认为是自甘堕落。
宇智波斑生活在战争最为激烈的年代,国家间的战乱以忍者为刀,各个忍者家族之间因此结下根本不可调和的血仇,国家战乱之外忍者家族又大小战争不断,这种情况下平民和贵族暂且不论,忍者的平均寿命短到可怕,毕竟七八岁的孩子就算是战斗力可以派上战场,然而能活下来的十不存一。
“所以说,我的主人是个很贪心的人呢,想要保护好弟弟,想要和平,想要这个世界没有战争。”火焰团扇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我能怎么办当然是只能原谅他了这样的意味,慢吞吞把后续说完,“不过世界和平这样的愿望,只有神明才能实现吧?”他看着宗珏如是说道,怕宗珏没理解他还又补充了一下,“您能够完成我这个愿望吗?”
宗珏毫不犹豫站起身就往外走。
这活他不干了!
当他是许愿机吗不对就连许愿机都做不到世界和平你知不知道!只要人类或者说只要智慧生物存活着世界和平就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妄想!
神明的力量也是有限度的好吗?!
就让火焰团扇投敌去吧,反正时间溯行军就算真的把历史给崩了对他也没什么影响——准确的说从时间溯行军诞生开始历史就已经被改变了,时之政府在做的与其说是保护历史不如说是在尽可能减小时间溯行军对历史造成的改变以免蝴蝶效应将现代社会给扇没了,说得更加明确一点,人类是在自救,而对于同时存在于无数时间与空间之中的神明来说,可能高天原上依靠信仰存在的神明会担忧历史的改变造成信仰力的减少,但对于宗珏这样根本不靠信仰吃饭的黄泉神来说,历史到底往哪边走对他们的影响微乎其微。
生死轮回是永恒不变的法则,只要生死不变,黄泉神就会永存,历史改变最多也就是换了一批亡者来服刑修订修订法案加加班的影响罢了。
宗珏最不怕的就是加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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