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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凉其实是第一次来这里。温家是老牌的京城世家，祖坟就在京城附近。温家世代都在京城经营，可以说，整个京城到处都是温家的人脉。这样的优势，是新晋的世家完全比不了的。这也是为什么温家到了温凉这一代，主脉人口如此稀少，还能站得住脚的原因。
而这块墓地，虽然依山傍水，要价不菲，但来这里安葬的，更多的是根基并不在京城的家族。这些家族在别的地方，有自己的祖坟，而进入京城之后，每代只有寥寥几个人，有资格葬入祖坟。其他人，就会安睡在这里。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正是因为知道这些事情，温凉才觉得有些奇怪。据温凉所知，付老爷子是没有安葬在近郊的。付钧煜又是付家的养子，如果不是来看付老爷子，他来这里看谁？
“到了你就知道了。”付钧煜不愿意多说，只安静沉默地开车。事实上，自从远远地看到这片小山开始，付钧煜就变得有些沉默了。
他不说，温凉就不问了。老老实实地跟在付钧煜身后，走进墓园。
“到了。”
温凉停下脚步，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座山头，大概是哪个家族私有的。墓碑的建筑风格几乎统一。顺着付钧煜的视线，温凉看到了一块墓碑。
出乎意料的，墓碑上竟然是个女子。
“霍氏齐琳岚之墓。”不知不觉地小声把墓碑上的铭文读了出来，温凉悚然一惊。
齐琳岚！
这个名字她是知道的。在她第一次见过霍枭，知道自己即将嫁给霍枭之后，被母亲摁在家里恶补了霍家的家谱。而这位齐琳岚女士……在家谱上，是霍枭的母亲！
震惊地重新打量了一下墓碑。温凉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霍氏齐琳岚……就是霍枭的母亲！
温凉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墓碑上的人，都是跟霍家有关的。这座山头……是霍家私人的墓园！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温凉蓦然抬头，直视付钧煜。
“你知道她是谁，对不对？”付钧煜的语气很轻，不仔细听，几乎听不见。
“我知道，她是大……是霍枭的母亲。”
付钧煜露出一个苦笑，“你只知道，她是霍枭的母亲，大概不知道，她还是我的母亲吧。”
什么？！
温凉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齐琳岚还是付钧煜的母亲？温凉退后一步，大脑飞速地转动起来。
按照李泉的解释，付钧煜是霍氏旁支的孩子。那么，他说的齐琳岚是他母亲，是指齐琳岚是他进入霍家之后的养母，还是……生母？
仿佛看出了温凉的震惊和不敢置信，付钧煜又丢过来一个炸弹。
“是生母。她……是我的生母。”看着温凉瞪大的眼睛，和因为吃惊微微张开的嘴巴，付钧煜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不知是仇恨、嫉妒还是不甘。
“想不到吧，我和霍枭，居然是亲兄弟呢。”
如果付钧煜说的是真的，那他和霍枭的确是亲兄弟，同母异父的亲兄弟。
可是，这怎么会呢……
温凉甩甩头，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因为一时间塞入太多信息，已经要当机了。
付钧煜却丝毫没有给温凉反应的时间，兀自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李泉是不是告诉你，我离开霍家，和霍枭有关系？你不觉得奇怪吗，霍枭是霍家这一辈的长孙，从小地位稳得不得了。我是什么样的身份，才会让霍枭对我起了忌惮之心？”
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因为我是他的亲兄弟啊。不是收养的孩子，不是旁支。而他，想要毁掉我的原因，也不是害怕我会夺去他霍家继承人的身份，只是出于嫉妒而已。”
温凉使劲摇头，不是这样的。大叔不是这样的人。他那么高傲的人，怎么会因为嫉妒，就毁掉一个人。
如果说，霍枭为了打败和自己竞争继承人位置的对手，使了手段，温凉是相信的。在大家族，家主可以说一力承担着整个家族所有人的命运。有些人丁兴旺的家族，是允许继承人之间互相下手的。胜者为王败者寇，就是那些家族里的不二信条。
可是，如果说霍枭仅仅是因为嫉妒，就毁掉了一个人。这不是手段如何的问题，而是心性的问题。温凉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霍枭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见到温凉连连摇头，付钧煜嘴角的笑容显得更加讽刺。这时候，他完全不像平常一样温文尔雅，反而显得尖刻了许多。
“你不信？还是觉得霍枭不是这样的人？”
没给温凉说话的机会，他径直说道，“可是，当年的霍枭，确实对我下手了，他找人把我打晕之后，卖给了人贩子。”
温凉的脑子已经完全乱掉了。可是，在某个隐秘的角落，她自己也开始悄悄动摇。虽然她不能想象大叔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可是，付钧煜的话证实了李泉的说法。付钧煜是被卖掉的，还直接卖给了人贩子！
温凉停顿了一会，艰难地开口。“你说他……嫉妒你，是什么意思？”
付钧煜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转身看向了齐琳岚的墓碑。“刚才告诉过你了，这位齐琳岚女士，不仅是霍枭的生母，也是我的生母。”
付钧煜面带回忆，像是回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二十几年前，霍家曾经出现过一次财务危机，于是向齐家寻求联姻。那时候的齐家，有钱无权，也急于找一个靠山。两家一拍即合，我的母亲齐琳岚便嫁到了霍家。”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温凉还没出生，连温夫温母也年轻得很，自然不知道这些内情。温凉还是第一次知道，强大如霍家，也经历过财务危机，需要联姻渡过难关。而更让她在意的，是付钧煜所说的，霍枭的父母，是因为家族才在一起的。
付钧煜勾起一抹略带讽刺的笑容，“你大概也能猜到，在家族面前，什么事情都可以被牺牲。我妈妈和霍枭的父亲霍秉权根本不相爱，却被逼着在一起。所以，两个人婚后就各自约定，各玩各的。”
“各玩各的？”温凉悚然一惊，她完全想象不出，如果在一段婚姻中，两个人都各自在外面寻欢作乐，这样的婚姻有什么意义。
“说是各玩各的也不恰当，我妈妈在结婚之前，就有了恋人，可是那个人身份不明，还羸弱得很，齐家上下都不同意。所以应该说，结婚之后，我妈妈和霍秉权相互约定，只要生下了继承人，两个人就互不干涉。”
虽然生在大家族，但是因为人丁稀少而过得分外单纯的温凉，简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努力消化了好一会，她才艰难地问道，“继承人……是、是指霍枭吗？”
“是的。他们两个人运气不错，结婚没几个月，我妈妈就怀上了霍枭。在生下霍枭之后，两个人就做了那个约定，从此霍秉权就流连在外，我妈妈也和她之前的情人走到了一起。”
“那你……”
“我是我妈和她情人的孩子。霍枭一岁多的时候，我妈怀上了我。所以，其实我比霍枭小两岁。但是后来，那个男人因为身体不好，早早就去世了，他过世之后，我妈坚持要把我带在身边照顾。霍家觉得面子上不好看，为了掩人耳目，就对外声称我跟霍枭一样大。免得霍家主母在外面有私生子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温凉喃喃自语，“怪不得李泉说，你是霍家旁支的孩子……”
付钧煜嘴角的微笑不变，但是说出的话却显得有些尖锐。
“我的存在，相当于狠狠地扇了霍家一巴掌，他们势必会千方百计地隐藏我的身份。不然，难道告诉外人，我和霍枭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你……别这么说，霍家……至少接受你了。”
温凉这么说，是有道理的。像霍家这样的家族，名声比什么都重要。齐琳岚既然已经嫁入霍家，还怀了别人的孩子，霍家居然没有追究，还同意齐琳岚把付钧煜接到身边，这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付钧煜当然清楚温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一个会败坏家族名誉的孩子，毁了也就毁了。可是，霍家也并非什么好人。当年要不是因为……自己也未见得能活到这么大。
“你以为霍家人会允许我妈妈把我接到身边？是我妈妈以死相逼，霍家和齐家联姻之后毕竟借助了齐家的财力才渡过难关，这才勉强松口。”
温凉不说话了，当年霍家和齐家的事情，对她来说太久远。她很难想象，当年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妈把我带回霍家之后，霍秉权以对外公开收养我、给我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为条件，要求我妈妈继续维持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我妈妈作为齐家人，如果不想齐家和霍家撕破脸，是不能为了我离婚的。那时候，一个霍家旁支的身份，对我而言，也是高贵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付钧煜的嘴角始终挂着微笑。可是，现在的温凉，却从这微笑中感受到丝丝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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