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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童下意识地闭上眼,等她再睁开时,完全打开的房门外逆光站着一团看不出来是什么的东西,炽白的日光将它染成乌漆嘛黑的影像,它的个头不到一米,从下到上就像大圆摞小圆一样地叠着三个圆形,看上去像一个滑稽又诡异的雪人,靳童直愣愣地盯着看了半天,最后惊恐地发现位于中间的圆似乎是……一颗人头!
此时此刻,不知道在哪部片子里看过的被泡在酒坛子里的人棍形象,瞬间浮现在靳童的脑海里。
“啊!!!!”
靳童泥鳅一样地钻进陈渊的怀里,一双手死死地箍在他的腰间。
分不清是被勒的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给吓的,陈渊脑子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了。
她的手劲力道很大,勒得他两侧肋骨又酸又疼,也不知道是她的鼻子还是下巴抵在他的胸前,膈得他生疼,她明明就如他所愿地扑在他怀里,可是他却像是参加升旗仪式的小学生一样,双手紧紧地贴着裤缝,全然忘了把她抱紧。
这是陈渊有生以来和女生的第一个拥抱,不像言情小说里写的那样软软的,香香的,然而却更加难忘。
靳童的脸埋在陈渊的胸膛上,瓮声瓮气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那个东西……还……还在吗?”
“在……在啊!”低沉而温柔的声音不自觉的跟着抖了起来,然而陈渊却并不是因为惧怕,“而且它现在正朝着你走过来。”
“啊!!!!”
拼命收紧的手勒得陈渊一阵闷咳,“喂!咳……松手!我要被你勒死了,这货出现得确实突然了点,但是……一个小孩儿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吗?”
“我不信!哪里有长成那样的小孩儿?分明是个被泡在坛子里的人棍!”
“什么人棍?”陈渊一边扒拉着抠在他腰上的手,一边连哄带骗地解释:“真的是小孩,刚才是光线的问题!你说的坛子是她穿着的公主裙,你们女孩儿小时候不都这么穿吗?你松手好好看看,骗你我是狗!”
“真的?”靳童将信将疑地松了手,继而又死死地抱着他的手臂,没敢转身,只是小幅度地扭过头,忐忑地瞄了一眼身后。
还真是一个小女孩,然而刚才还在门口的小女孩,现在却站在距离靳童只有几步的地方。
“妈呀!她什么时候在我身后的?”刚和小女孩对了个脸儿的靳童,吓得连忙缩回陈渊怀里,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陈渊苦笑地拍着靳童的后心,“我刚才就说了,她正朝着你走过来啊。”
说话间,小女孩越走越近,及地的裙摆碰到靳童的脚跟瞬间散开化做烟雾,接着是身体,手臂,头……散开的烟雾从靳童和陈渊身上穿了过去,片刻过后又在陈渊身后慢慢凝结成小女孩的模样。
靳童:“……”
陈渊:“没骗你吧?是不是个小女孩?”
确实是个小女孩,但这碰到不属于梦境里的东西瞬间散成烟雾的样子比人棍恐怖多了好吗?
惊魂未定的靳童木着一张脸,大气儿都不敢出,从陈渊的手臂边探出半个脑袋,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差点把她吓死的小女孩。
之所以把逆光里的小女孩看成雪人亦或者是人棍,是因为她圆圆的脑袋上扎了个高高的丸子头,身上又穿了一条高束腰的蓬松公主裙,乍一看还真像是大圆上面摞着小圆……
扎着丸子头的小女孩,脑门前还有一排像是用尺子比着剪成的齐刘海,可爱的模样很是讨喜,然而靳童很快又发现了疑点,小女孩黑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以及粉红色的公主裙,色彩分明得不像房子里的那些家具物品,小女孩居然完全不受那阴暗晦涩的光线所影响!
罢了,这不过是个没人会议论符不符合科学原理的梦境,也许那些会做梦的人,根本就不会在乎梦里的画风不同吧。
“咦?”靳童愣愣地看着一直走一直走的小女孩,“我怎么觉得她有点面熟……”
“她就是蒋宛舒,应该说是小时候的蒋宛舒。”陈渊在靳童的脑袋上弹了一下,“不害怕啦?那么麻烦你松下手,给我喘两口气再抱,行吗?”
也不知道那些巴不得女生投怀送抱的男人是怎么想的,总之,陈渊认为女生主动投怀送抱这件事,差点要了他的命。
靳童倏地撒了手,又往后退了几步,先前吓得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红彤彤的血色,“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
“没事,只是勒得紧了些,这么着,下次换我抱你。”
“想得美!”靳童白了陈渊一眼,视线又回到不停往前走的小女孩身上,“她这是要去哪儿?”
“上楼。”
话音刚落,周围的景象便自己动了起来,原先客厅模样的场景慢慢往后移动,直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位于客厅一旁的楼梯,靳童屏息凝神地盯着自动切换的场景,前一刻她还站在客厅里,她明明一步都没迈过,现在的她却自动平移到了楼梯口,这种感觉,神奇又诡异。
“梦境的环境是根据造梦者的视角变换的。”陈渊解释道:“现在小蒋宛舒上楼了,那么她看到的自然是楼梯里的样子,当然就看不到客厅了,梦境的场景也就会根据她的视角改变,在原有的梦境里并没有我们俩,所以在我们眼里看到的就像是场景自动变换一样。”
梦境说白了就是个主观的世界,因造梦者而生,造梦者以上帝视角主宰着自己的梦境,他看得到的,补梦师也能看到,他看不到的,就沦为不存在的虚无。
靳童点点头,“原来做梦可以这么中二哦!”
“……”
随着小蒋宛舒一步一步地走上楼梯的台阶,台阶也在一点一点地自动往后移动,小蒋宛舒走到二楼停了下来,朝着面前的一扇门跑了过去并打开。
这是一个孩童的玩具房,房间里整整齐齐地放着各式各样的玩具,当然,绝大多数都是女孩子喜欢玩的毛绒娃娃,有差不多和小蒋宛舒一样高的泰迪熊,有那个年代最流行的hello kitty,海绵宝宝以及迪士尼的各种经典人物,然而在这诡异的光线下,毛绒娃娃显得又脏又旧,原本深受孩子们喜爱的可爱模样,此时也变得面目狰狞。
忽然,小蒋宛舒抱起面前的海绵宝宝,转身就扔出门外,正好砸在陈渊身上,瞬间化成烟雾,穿过陈渊以后又在楼梯边凝聚成型。
还没等靳童反应过来,小蒋宛舒又拎着毛绒小猪的尾巴,朝着海绵宝宝的方向甩了出去……如此这般,在扔到第六个玩具时,一直绷着脸的小蒋宛舒“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靳童毛骨悚然地吸了口气,“她在干什么?”
“我哪知道?大概心情不好?”陈渊耸了耸肩,“你小时候发脾气没砸过东西?”
“没有,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说过我家的东西都特别贵,弄坏了我赔不起。”
“……伯母的教育方式还真是特别。”陈渊干笑,“那你要是有情绪了靠什么方法发泄?”
靳童答得很是理所当然:“买东西,什么贵买什么。”
“……”有理有据得令人无法反驳。
小蒋宛舒还在乐此不疲地砸着毛绒玩具,陈渊索性坐了下来,撩开一直放在旁边此时也被梦境平移到二楼的纸袋,陈渊取出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靳童,“她还要砸很久,坐下来享受一下久违的春游时光吧。”
靳童噎住,谁家的春游是这样的?面对这令人费解的画面,她又怎么吃得下去?
小蒋宛舒那充满童真又很不合时宜的笑声像魔音一样灌进耳里,靳童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问:“蒋宛舒她……真的没病吗?”
陈渊“嘎嘣嘎嘣”地啃着旺旺雪饼,“为什么这么问?”
“那我换个问题,有别的人找你补过噩梦吗?”
“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从蒋宛舒的第一个梦出来以后,我仔细地查阅过梵高的资料,我发现梵高之所以能那么独特,除去天赋和时代背景以外,还因为梵高有病,他的病症很复杂,总的来说是精神方面的疾病。”
“你想说的是……”陈渊眨了眨眼,指着刚好跑出来扔玩具的小蒋宛舒道:“她有神经病?”
靳童难以启齿地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也难怪你会这么想……”陈渊看着又屁颠屁颠跑回房间拿玩具的小蒋宛舒,乐道:“这两个梦确实很诡异,要是和蒋宛舒不熟,我都会以为她是个疯子。”
陈渊:“来找我补过噩梦的都不是普通人,像蒋宛舒这样的画家什么的,其中还有个大学数学系的老教授,结果他在梦里费劲地算了一晚上十以内的加减法,看得我头疼了好几天,这么说吧,噩梦的定义因人而异,不一定就是内容恐怖的梦,有可能是你觉得恐怖,但是造梦者却觉得有意思的梦,就像一部恐怖电影,胆子小的人听个bg就怕得要死,可是胆子大的人看完以后还得吐槽一下导演拍的是什么玩意儿。”
靳童:“所以你觉得蒋宛舒的梦没问题?”
“不,我只是觉得她这个人没有你说的那些问题。”陈渊喝了口水,继续道:“蒋宛舒是个很特别的姑娘,她不像某些搞艺术的爱故作深沉,有时候都觉得她不像个画家,更像个搞体育的女汉子。”
“她是我的第一个客户,那会儿我刚开始独自补梦,业务不熟到录个掌印都手忙脚乱的,更别说怎么和她讲词儿了,但是她却根本没怀疑过我,那股爽快劲儿,当时我就恨不得跟她勾肩搭背的拜把子,从那以后我们就成了朋友,也是她教会我干这行要半真半假学着忽悠,就连茶室的装潢也是她设计布置的,你说这样的姑娘,怎么可能有精神病?”回忆起当年愣头愣脑的自己,陈渊忍不住笑了。
然而这些赞不绝口的洗白话语以及陈渊的笑容落在靳童眼里,却解读成另外的意思——他们俩很熟,他很了解蒋宛舒,以及他们是可以勾肩搭背的关系。
“对不起,是我大惊小怪了。”靳童勾起唇角,由衷道:“蒋宛舒没病就好。”
陈渊摆了摆手,“不怪你,你又没做过梦,自然会当真啦!”
“……”靳童垂下眼帘,手指紧紧地拽着衣服的下摆,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难过又自责。
意识到说错话了的陈渊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双手伸出去又放下,拉也不是,搂也不是,手忙脚乱的样子,像极了刚开始独立补梦的他,“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想说梦境只是个虚幻的东西,不用把它太当一回事。”
“嗯……”
“你看啊,蒋宛舒虽然没病,但是她有需求啊,她不是要让我在补梦的时候帮她找细节吗?就是因为你比常人更认真地对待梦境,所以也只有你才能发现脚印,我这种老油条连刷两次都像瞎了一样看不见,靳童你是真的牛逼。”
“噗……”
【啊……】
靳童的喷笑声和小蒋宛舒的尖叫声一并响了起来,只见刚刚还在以扔玩具为乐的小蒋宛舒神色匆匆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一不小心踩到了裙摆,摔在了通往三楼的楼梯上,然而她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着一样,急急忙忙地站起来,结果还没跑几步又跌倒在地,小蒋宛舒干脆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梦境的场景跟着小蒋宛舒的视角渐渐移动到三楼,即便陈渊提醒过不必把梦境当真,但是眼瞧着奋力爬到阁楼上那扇梦境里唯一透光的天窗边的小蒋宛舒,靳童那颗紧张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儿。
兀的,眼前的梦境晃了一下,荡起层层波浪,画面定格在那双不停拍打着天窗的小手上。
然而当梦境结束以后,袅袅的烟雾却不像以往那样变得透明,最终消失不见后显出密室,反而是四散开来,形成如仙境一般的虚无空间。
“中场休息。”陈渊活动着脖子,“这就是同一天里做过多个梦,梦和梦中间的间隔时间,估计蒋宛舒梦到这里的时候被吓醒了。”
这就是被历代补梦师吐槽过的最无聊的时间,也是出世门坏了以后的补梦师痛恨砸门的那位祖先的原因所在。
不过,此时的陈渊却不像以往那般无聊又暴躁,现在的他不一样了,在他身边多了一个靳童,以及……他还得想办法把因为嘴欠所挖的坑给填上。
可是还没等他想好从哪里入手哄靳童高兴时,就听到她的声音响了起来。
“对了,你之前说知道脚印是谁的,难道……你认为是小蒋宛舒的?”
瞧着靳童有说有笑的模样,陈渊舒了好大的一口气,还好还好,他喜欢的姑娘并不是难哄的主儿,只不过也不知道这好奇心太强的性子是好还是坏……
陈渊:“嗯,屋里没人,就她进来了,不是她的还能是谁的?而且你记得第一个梦里的脚印只在靠近白色洋房前的地方留了六个,其他地方没有吗?我推测是身为画家的蒋宛舒的某种臆想,比方说第一个梦里她画的是小时候住过的房子,刚好第二个梦就带入到在房子里的小时候的她。”
靳童皱着眉,一脸凝重道:“我知道梦境不能用科学来解释,但是,你的推测很违背常理。”
陈渊嘴角上扬,耐心地陪着靳童玩起了侦探游戏,“哦?那你有什么高见啊?”
“蒋宛舒的第一个梦是什么时候做的?”
“按今天来算……将近九个月前吧。”
“第二个梦呢?”
“五个月前。”
“所以,假如你的推测成立的话……”靳童歪着头,一脸认真道:“她是怎么在九个月前做第一个梦的时候,就预感到四个月后会做第二个梦?”
“!”
是了,会做梦的人即便是做了连环梦,也无法在做第一个梦的时候就知道会有后续。
“难不成是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去制造梦境?”
“不可能。”陈渊笑不出来了,“梦根只会汲取人在无意识情况下产生的梦境,你说的那种人为的,意识清醒地创造出来的梦是不会被梦根吸收的。”
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不说,还多出了第二个梦里小蒋宛舒的诡异举动,毫无头绪的靳童沮丧得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提不起一点劲儿。
“行啦!别把梦境太当回事儿。”陈渊从纸袋里翻出一根火腿肠,递到靳童眼皮底下,“吃吗?”
靳童摇摇头,不死心道:“你上一次去见蒋宛舒的时候,她和原来一样吗?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你怎么老盼着她得病啊?”只想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享受二人时光的陈渊敷衍道:“没有没有,她一切正常,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可是靳童哪里懂得陈渊那点小心思,只是单纯的以为他不乐意听到她这么说蒋宛舒,就像靳伟总是袒护着她,不让别人说她不会做梦一样。
靳童不再言语,接过火腿肠,撕开包装以后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一大纸袋的零食被陈渊消灭干净的时候,四散的烟雾渐渐聚拢,形成如同夜幕一般的黑,兀的,一个白色三角钢琴模样的八音盒漂浮在空中,盒盖自动打开,身着白色芭蕾舞服的单腿舞娘人偶,在镜面上不停地旋转。
与此同时,八音盒特有的清脆悦耳的音色,演奏着一曲耳熟能详的音乐——
致爱丽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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