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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明鉴！”杨氏哆嗦了一下，“老身绝无此意！”
“无此意便好。”玄宗悠悠地说，脸上依然皮笑肉不笑，“朕深知阿娘的品性，断不是嚼舌根之人。”
杨氏陪着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时间也不早了，朕正欲去落衡那用昼食，阿娘不妨一同前往？”玄宗伸了个懒腰，轻描淡写地说。
“承蒙陛下抬爱，老身近日偶感风寒……”杨氏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干咳了两声，“一同进膳恐伤了和气，老身还是先行告辞了。”
“如此，朕便不勉强了。”玄宗起身扶起杨氏，一脸关切地说，“今日风头正盛，阿娘还需多加小心。”
“唯……”杨氏又一哆嗦，行礼应声道。
目送杨氏离去，玄宗脸上的表情立刻褪去。
他折回案几旁，继续审阅奏章。
……
案几上的香炉升腾起的袅袅细烟断断续续的，玄宗放下手里的笔、起身走到旁边的窗户处。
刚把支棱纸窗的支棍取下来，脑海里忽然闪过了李琚用油纸搭的那个不明建筑物。
“大棚……”玄宗喃喃自语道，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李琚为什么要在院子里搭一个那么丑的建筑。
听闻那大棚之中四季皆可生长时蔬，玄宗昨日还过去看了看，里面似乎和最开始搭建时没有什么异样。
难不成李琚会仙法？
说起来，玄宗垂目看着窗沿，杨氏说李琚和武忠相约泛舟曲江池上，可这几日日本遣唐使刚刚抵达长安、将在太学进行为期两年的学习。
武忠这几日都待在国子监，昨日更是连家都不曾回，怎么可能有时间泛舟曲江池上呢？
况且，李琚生性孤僻，跟武忠素来不亲密，怎可能突然相约泛舟？
再者，李琚昨日在和黑衣人缠斗之后消失，一个没什么记忆的人怎么可能有闲情逸致和别人泛舟？
玄宗完全没注意到，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关心过李琚的死活。
“大家，”高力士跨过门槛走进来，冲站在窗旁的玄宗行礼道，把手里的信封双手呈上，“杨招讨使班师回朝的飞鸿。”
“元一，这些你自行处理便是了。”玄宗回神，走到案几旁坐下、继续审阅奏章，“祐之素来和你相熟，赏赐之类的你看着来便是。”
“唯。”高力士拱手应声，他走到玄宗身后、帮后者捏肩，“大家……案牍劳形，且先歇息片刻吧。”
“年近终，诸事繁多。”玄宗手里的毛笔在奏折上游走着，奏章上黑色楷体字旁出现了一列列细小的红色楷体字，“番邦三番两次寻衅滋事，不可不防。”
“大家日理万机，但也需注意身体。”高力士叹了口气，目光垂下时、恰好看到玄宗揉了揉腿，“大家，您的腿……”
“这两天许是累着了。”玄宗向后躺在了高力士的怀里，伸直了腿后重新坐直，“这两日腿总是有些不适。”
“想是旧疾复发了。”高力士扶着玄宗坐起来、走过去帮他揉腿，面色纠结道，“天色渐凉，您需多注意才是。”
“多少年的老毛病了，不妨事。”玄宗不以为然，仰头生了个懒腰，“朕早已习惯了。”
“大家……”高力士眼眶微微红了一些，捏玄宗腿的手不由的轻了两分，“大家一心为了大唐江山社稷，积劳成疾……”
“诶，切莫吹捧我了。”玄宗摆摆手，“朕对自己的斤两还是有些数的，朕并非明君之材。”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玄宗偏头看着高力士，笑道，“不然无颜以对先祖，也愧对你如此真心待我。”
“大家谬赞了，奴生而为您，”高力士行礼道，“承蒙大家偏爱，奴丁当侍奉您身前身后。”
“哈哈哈……”玄宗笑逐颜开、道，“人生得汝一知己，夫复何求！”
“大家……”高力士的声音哽咽，低头深吸了口气，忽然抬头，“奴听闻前些日子，八殿下差陈木匠做了一批胡床。”
“胡床？”玄宗重复了一遍，又想起了曾经被胡床支配的恐惧，“朕可不坐那个……”
“大家，殿下所做的胡床并非之前的样式。”高力士解释道，“奴听闻这次的胡床不可折叠，非常稳固。”
“确定非常稳固？”玄宗狐疑道。
“奴昨日见了，确信非常稳固。”高力士保证道，“奴昨日下午便拜托陈木匠做一对，今早便送来了。”
“有那么好？”玄宗将信将疑，环顾了一下殿内。
“大家试一下便知。”高力士嘴角噙着一丝笑，“奴这便去库房取来。”
—
杨氏回到武府还心有余悸，她的手覆在胸口、大口喘着粗气。
“阿娘？”武信端过侍女递过来的茶水放在杨氏面前的食案上，“儿的事儿可办妥了？”
“就想着你的事，也不问候下为娘！”杨氏戳了武忠一指头的同时又瞪了他一眼，“为娘险些不能活着回来！”
“真不知是哪儿辈子造的孽！”杨氏越说越生气，抬腿踹了武信一脚，“一点都不让我省心！”
“！”武信结结实实挨了杨氏一脚，呆愣地开口，“陛下……斥责您了？”
“何止是斥责？！”杨氏伸手捂着左胸，眉头紧蹙，“我从未见过如此的陛下……”
重视礼法的大唐，绝不可以在外人面前伸懒腰，这是极其懒散的表现——只有浪荡子才会如此。
玄宗贵为一国之君，这样的反应，则说明他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杨氏深吸了一口气，她庆幸自己能活着回来……这招棋实在是走得太险了。
虽然最后也没能帮落衡铲除异己，相必玄宗听完这番话之后也会对李琚有所防备。想到这儿，杨氏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阿娘，陛下说什么？”武信催促道，“儿可还有性命之虞？”
“为娘临走之时，陛下还嘱咐我风头正盛……”杨氏无视了武信的话、喃喃自语道，她忽然一把抓住了武信的胳膊，“忠儿呢，忠儿现在在哪里？！”
“阿娘……”武信向后缩了下脖子，“阿兄尚未归来，前日差乔儿归来说尚有事物未处理完、须留宿于国子监。”
“如今已二日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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