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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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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州现在已是夏州政权新的都城,这座位于夏州以西、背倚贺兰山的战略要地,无论对宋王朝还是对夏州政权来说,都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对夏州李氏来说,据有灵州,就能西控各个蕃族部落,北掠回鹘优良战马,足以让自己立于游刃有余之地。

    对宋王朝来说,有了灵州,就有了中原屏障,不致于让西北沿边州府完全暴露西夏兵锋所指之下,从而进一步对中原形成威胁,同时也有了战争必不可少的工具——马的来源。至于派遣子弟缩卫京城,李(赵)德明知道,那无疑就是向大宋帝国送去人质,日后一旦发生战争,对方有人质在手,足以动摇夏州军心民心,使西夏不战而败。

    但李德明同样不愧党项最优秀的首领,他非常清楚,眼下这场战争,无论如何是不能再打下去了。宋、辽媾和,大宋帝国北方威胁已经消失,宋帝国可以抽出更多的兵力专心对付西夏,那样一来,以强弩之末的西夏,对抗无论经济实力还是军事实力都还雄厚的大宋,其战争的结局,很可能将是无数西夏勇士用生命换来的土地再重新失去。因此,精明的李德明权衡利害,表示除了不能归还灵州和派子弟入卫京城之外,其余各项都能接受。

    此时,宋、夏之间的局势对大宋帝国来说实在太有利了,军事上,北方辽国已无需再重兵严防,帝国可以抽出绝对优势兵力全力对付西夏;经济上,西夏经过连年战争,国力损耗已经到了极限,绝难支持太久,此时如果下决心收复西北地域,对宋王朝来说胜算极大。

    然而,真宗皇帝对打仗实在是太厌恶了,如果不是他对战争有着无以复加的厌恶,那么,大宋帝国的版图很可能将是另一种画法。但历史从来不承认如果。

    李德明没有完全接受宋帝国的条件。但宋真宗,竟然不顾宋帝国处在如此有利的局面,依然决定与西夏媾和,只不过做为惩罚,宋真宗取消了开放青盐禁令,及夏人进入内地交易的条款。

    用今天的话说,宋真宗对西夏实行的是经济制裁。但这种经济制裁对西夏来说实在只是一纸空文,它能起到的唯一作用,就是使两方公开交易变成地下走私,相信宋真宗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只不过是为自己和西夏媾和找一块遮羞的布而已。

    公元1006年,宋真宗景德三年,大宋帝国和西夏正式签定和约,而和约的最后结果,就是宋王朝出钱,为西夏提供了难得的修生养息机会,使得西夏在此后相当一段时间里,积聚了日后建国所必须的物资。宋真宗,以他对战争的厌恶,终于给自己的儿子仁宗皇帝,种下了日后丧权辱国的祸根。

    宋、夏和约签定了,但西夏李氏却并没有打消建国的梦想,

    在军事上,李德明屡次对甘州回鹘用兵,苦心孤旨想完全据有河西之地。在政治上,李德明继续以辽国为盟友,并于公元1010年(真宗大中祥符三年)接受了辽国给予他的“夏国王”封号,以形成对宋帝国在政治上的牵制。

    公元1028年,宋仁宗天圣六年,也就是韩琦中进士的第2年,西夏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元昊,终于取得了对回鹘战争的决定性胜利,夺取甘州,回鹘可汗**,吐蕃数部归顺,如此,西夏的军事力量从根本上得到了加强。公元1031年,宋仁宗天圣九年,元昊和辽国联姻,娶辽国宗室兴平公主为妻,西夏和辽国从实质上形成了日后对宋发动战争的联盟关系。

    事实上,元昊建立西夏帝国的步骤,早在他攻破甘州、被李德明立为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实施了。相比于他的父亲,元昊更具一代雄主的雄才大略。元昊曾屡次劝说父亲不要对宋帝国太软弱,但李德明认为时机还不成熟,总是告诫元昊:西夏打了这么多年仗,早已民困兵疲,这30多年我们之所以还能衣绣穿锦,完全是宋国对我们的恩情,这个恩情我们不能忘。然而元昊却和父亲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说穿皮毛、从事畜牧为生,这自来就是我们的本色,英雄在世,理当建功立业,做一代帝王霸主,何必稀罕什么锦绮?

    历史,注定要为元昊这位雄杰提供波澜壮阔的人生舞台。

    公元1032年,宋仁宗明道元年,也就是韩琦入直集贤院那一年,西平王李(赵)德明死,元昊嗣位。大宋帝国以统治者的身份,下诏为德明之死辍朝三日,赠德明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又派出使节,册封元昊为检校太师兼侍中、定难军节度使、西平王,让元昊承袭父亲官爵。此时,早有立国之志的元昊,采取了一个大胆、明显带有试探性质的步骤,借口宋帝国“明道”年号犯了父亲名讳,下令将“明道”年号改为“显道”。仅仅两年后,公元1034年,宋仁宗景佑元年,元昊自号“嵬名吾祖”,正式拉开了反抗大宋、建立西夏帝国的序幕。

    “嵬名”,是党项氏族对女性表示崇拜的意思。也有史书说,元昊认为汉族皇帝是黄天子,那他就是青天子,以此来表示和赵姓皇帝平起平坐。

    元昊为西夏立国,在政治、文化、军事、民族意识等各个方面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恢复党项旧俗,颁布秃发令,限国人三日内一律秃发,违令者处死。并且自己率先垂范,改名换姓。

    而在行政体制方面,元昊扩建了原有的宫城,建立官制,设立文、武班,并仿宋国官制,设立中书、枢密、三司、御史台、开封府等行政机构,区分官吏和平民的服饰,又创造西夏文字,定立了自己的年号。

    做为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元昊深知凝聚人心的重要,每有军事行动之前,元昊总是率领各部的酋长先打猎,然后环坐一起,一面割生肉分食,一面倾听各人的意见,然后再决定下一步是否实施。

    对西夏日益明显的种种建国举措,大宋帝国中央和仁宗皇帝并非一点情况都不了解。但宋仁宗对此却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军事方面的准备,只是下诏将知定州的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刘平,调任环庆路副都布署。而仁宗皇帝做出这一决定的唯一原因,是他想起刘平曾经上过“臣前在陕西,见元昊车服僭窃,势且叛矣,宜严备之”的奏折。仁宗任命刘平时,只是不轻不重地说了句:“知卿有将略,故委以边寄,卿其勉之。”

    事实上,此时的元昊想开拓一代霸业,还面临着相当的困难,那就是在西夏内部,并非所有西夏贵族都赞同元昊建国梦想。当时的西夏正处在从奴隶制向封建领主制的过渡时期,各部落首领之间的社会地位都是相同的,他们之间的强弱区分,只在于这个部落的族群大小。这也是元昊每次策划大的军事行动之前,要和各酋长打猎、共商大计的根本原因。当时维系各部落之间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以婚姻关系结成的部落联盟,因此,某个部落其母族社会力量,有着相当重要的影响。元昊要建立大一统西夏帝国,势必要首先将各部落纳入自己的王朝体系,从而形成他自己唯一的、至高无上的权力中心,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对自己的母族。

    但元昊建国的梦想,恰恰就遭到了他的母族卫慕族的反对。

    卫慕族,从李继迁时起就是李氏的母族。元昊被李德明立为太子,母以子贵,元昊生母卫慕氏自然被李德明册封为皇后。做为银、夏一带大族,同时又是李氏政权的母族,卫慕族在西夏无论其社会地位还是政治地位,无疑都是相当高的。

    不知是卫慕族的首领山喜想继续保持宋、夏之间现状?还是山喜早就觊觎元昊的地位,有了取而代之的野心?要么山喜真的是不愿看见夏、宋之间生灵涂炭,反正,就在元昊正如日中天的时候,山喜悄悄策划了一次干掉元昊的暗杀行动。但可惜的是山喜做事不密,暗杀失败,最终反而自食其果,不仅自己被元昊杀死,其族人也被元昊沉入河中淹死。

    成者为王,败者则寇,自古皆然。

    据说,山喜之所以如此大胆暗杀元昊,是因为他得到了皇太后的支持,而至于皇太后是否真想让自己的儿子死,那是另外一回事,但,元昊却为此用药酒毒死了皇太后。元昊的妃子,也是元昊表姐的卫慕氏,对元昊如此残忍的作法表示反对,元昊竟将卫慕氏,连同自己和卫慕氏的亲生儿子也一起杀死。

    不能不说,一代雄杰元昊,为自己建立大夏帝国的梦想付出了惨重代价,做为成就了一代丰功伟业的英雄,其是非功过自有后人去各自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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